第二十五章 讨厌是喜欢的同义词
“安伦家里人一直看不大上我，说我从小地方来，不是贵族，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以外一无是处。”
莉娅脱掉脚上那双麂皮高跟鞋，横仰在了沙发上，一头黑发披散在椅把的一侧，散发着迷人的麝香水味。
“你以前从没提过这回事，我还以为你们都顺理成章要结婚了……”
莉娅撇过头，“因为我要面子，我虚荣，我爱吹牛行了吧！”
“我可没这么说。”
莫媞法从柜子里取出一袋魔冰，夹了两块放到苹果汁中，她端着苹果汁来到沙发前，莉娅已经伸手去拿了，却见某人拿起苹果汁就仰头一口闷了大半杯。
她砸吧砸吧嘴，望着满脸泪痕的女子，“想喝水？自己去倒啊。”
“哼。”
莉娅揉着酸胀的脚踝，“从雅戈洛到这破地方也太远了，差点把我的鞋跟走断了，你住的这是什么荒郊野岭？当术士果然没钱花，我妈妈说的是对的，毕竟又成不了魔法天才，也成不了高贵的六芒星，那还当什么术士？”
“你要嫌弃我住的地方破，就赶紧走，你又不是没家回。”
莫媞法白了她一眼。
“回家？”莉娅撩了撩头发，“回那鸟不拉屎的小山沟里头，跟我妈学做面包？我可不干！我的纤纤玉指啊——”
她看了看自己双手，确定一如既往的水嫩白皙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莫媞法坐下，往嘴里又灌了口苹果汁，莉娅还在忙着将自己漂亮的蕾丝袖口抚平。
“你要在我这儿住多久？”
“等我找到新对象再说。”
“万一你一直找不着呢？你把我家当收容所了？”
莉娅咕哝着，“那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莫媞法甩甩手，“反正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随便绑个当饭票不就好了？”
“你要把我丢给那些臭男人？”
“什么臭男人？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您掌中玩物？”
“莫媞法，你就那么嫌弃我吗？”
莉娅打断了她的话。
莫媞法兀自喝果汁，莉娅暴躁地乱吼着:“我过得一点也不好，压根一点也不好，安冬又干又冷，一年到头也看不见一朵花儿，为了在那该死的雪地里行走，我只能穿上又厚又丑的大靴子！所有人都嘲笑我，说我是从南方来的小豆苗！”
莫媞法听此一怔，莉娅涨红了脸，低垂下目光。
“你是不是没把我当作过朋友？”
“你要我说实话吗？”莫媞法喝了口苹果汁，“我至今也弄不懂，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我跟你完全不是一类人……”
“是吗？”
“你既张扬又高调，而我如你所言，是个喜欢流窜在荒郊野岭的怪胎，我讨厌你那些浮夸的语调，也讨厌你总是动不动就尖叫、哭泣、大笑，我习惯一个人生活，像只猫一样讨厌别人入侵我的领地，因此我更讨厌你没有边界感，理所应当地把我当作你的朋友。”
莉娅眉头越皱越深，死死地咬着下唇，莫媞法觉得，她下一刻可能就要哭出来了。
“但是……”她一转语气，“虽然你有那么多让我讨厌的地方，可我倒并不怎么讨厌你，这很难得，毕竟我讨厌的人可多了。”
莉娅愣在原地。
莫媞法喝光了杯里的果汁，将身上的黑袍扔到了衣架上，而后上了楼，“我去洗个澡，你要真没地方去，就待我这儿做苦力，帮我扫扫地，洗洗衣服。”
“好！”
尽管走上了二楼，莫媞法还是能听到莉娅那惊喜的嚎叫，吓得她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她扶正身体，走向浴室，真不知道自己将她留下是不是犯了大错。
洗完澡后，莫媞法本打算给小绿芽洗洗身子，但莉娅自告奋勇，她便将小绿芽丢给莉娅收拾了。
脏兮兮的绿龙被莉娅洗得崭亮如新，浑身香喷喷的，小绿芽很是舒服地回到窝里呼呼大睡。
虽然莉娅瞧着是只一无是处的花孔雀，但对家务这一块儿向来颇有心得，这可能也是莫媞法从前跟她住一块儿却能容忍她的大嗓门的缘故了。
在学校的时候，莉娅总能包办她的脏衣服和臭袜子，还会做一手美味的菜肴，莫媞法跟她住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有种自己要被养成废人的错觉。
吃过莉娅煎的油面包和羊肋骨后，莫媞法十分满足地上床睡觉，红棕色的长发如流水般溢满鸭绒枕，月光落在额头，她忽然感到腰间一紧，发现莉娅不知何时抱住了她。
“你干嘛？”她眯缝起眼。
“莫媞法，我不喜欢男人了，我们在一起吧。”
莫媞法呵呵一笑，“我可不要因为情伤自暴自弃的女人。”
“你……”莉娅撒开手，“你怎么一点也不解风情呢？我跟你说实话呢。”
“什么实话？”
“其实，我一直很自卑。”
“你自卑，我怎么看不出来？”莫媞法打着哈欠。
莉娅认真地说道：“我怎么不自卑了？你知道圣洛西里头都是些什么人吗？全都是趾高气昂的贵族，只有我，我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努力学习，努力背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咒语和古文字，进入了圣洛西，我就跟别人一样，都是绝顶的天才了！”
她叹了口气，“可不是这样的，一点也不是，她们瞧不起我，没人跟我做朋友……只有你愿意接纳我……”
“因为我跟你都不是贵族。”
“你跟我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哪哪儿都不一样。”莉娅噘着嘴，忽然将她再次抱住，“我第一次见你，就想和你做朋友，做很好很好的朋友，或许可以比朋友更进一步，哈哈，可惜你不喜欢女人。”
莫媞法恶寒地抖了抖肩，现在她有点儿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暗恋她了。
“莫媞法。”
“干嘛？”
“没什么，我就喊喊你。”
“莫媞法？”
“你又干嘛？”她额头弹出青筋。
“今晚月亮挺好看的。”
莫媞法实在是很困了，连朝她怒吼的力气都没有，莉娅抱着她，紧紧的，始终没有撒手。
在她快要睡着时，她忽然又问她：“我怎么感觉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了新的相好了？”
听到这句话，莫媞法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没了睡意，连忙扭开身子。
“还真有！？”
莉娅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说话，“谁啊？长得帅吗？算了，帅不帅的也没用，毕竟再帅也帅不过伊凡，不过，你怎么有了新对象不告诉我？”
还不是怕这种尴尬场景发生……莫媞法轻咳一声，“没有什么新对象，是有过一个暧昧对象，人家还没说要和我在一起呢。”
“他还挺有脾气？”
莉娅裹着被子，饶有兴致地问道：“伊凡知道吗？”
“他干嘛得知道？我跟他又不熟。”
“你得让他知道啊，让他吃吃醋，气气他。”莉娅挥着手里的被角，“像我如果有了新的相好，我肯定得气气安伦，让他知道我的现任多有钱多英俊……”
莫媞法翻了个白眼，“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那他怎么没一点反应？”
“他需要有什么反应吗？”
“以前的伊凡可不是这样，以前的他听到你跟那个什么王子在一起，不是气得跳脚吗？”
莫媞法听到她这话，想到那家伙跳脚的样子，忽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虽然并没有莉娅说得那么夸张，不过倒也大差不差。
“他要结婚了。”莫媞法盯着灰暗的天花顶。
莉娅忽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说道：“其实我听说了，芮兰公主的事……但是，你不打算争取争取吗？”
“争取？他要结婚了，我们的事情终于可以结束了，不好吗？”
“你真是个傻瓜。”莉娅叹了口气，“全天下最傻的傻瓜，他肯定还喜欢你的……”
“那他为什么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为什么又要和那个公主结婚？为什么知道我和塞德奥的关系，却置若罔闻？”
莫媞法一口气问完，却苦涩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莉娅愣了愣，她伸手抚摸着她的红发，“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感觉得出来，他一定喜欢你，只是有什么在阻碍着他与你携手。”
“莉娅，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了。”莫媞法喃喃地念着，“你也知道我懒得要命，只想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关于伊凡，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去猜他想干什么，去追究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了。”
莉娅点头，“好吧，那说说塞德奥吧，他就是你的新欢？”
“对，是我去多梅尔城做委托认识的，他长得挺帅的，人也很好，就是性格有点儿别扭，不肯跟我离开——”莫媞法说道，“但我知道，他会来找我的。”
“多梅尔城？”
莉娅念念有词，“那都是中境了吧，你跑得挺远的啊。”
“干这行都这样……”莫媞法无奈地说，“毕竟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会，我不像你一样，还能回去跟你妈妈做面包。”
“做面包到底有什么好的？”莉娅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再次确认自己的双手依然如初白皙细嫩。
她说罢，撑着下巴问：“那你这样到处溜达，有没有认识什么英俊小伙？要有认识的，就推给我见见，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干。”
“英俊小伙？”莫媞法皱了皱眉，忽然想起苦甘草袋里的那枝白茶花，愣了愣，立刻摇头，“没有，你可收收心吧，先好好给我做牛做马几天再说！”
“你舍不得我了？”
“对，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的喇叭嗓，舍不得你的大响屁！你再躲在我被窝里放屁，我真要把你踹下床了！”
“你还嫌弃我放屁？”莉娅嚷嚷着，“我都没嫌弃你睡觉打呼噜磨牙呢！”
“我就打呼噜，我还要大大地打呼噜！”
两人吵吵嚷嚷地闹了半天才睡着，鼾声渐起，夜色深沉。
莉娅忽然睁开双眼，望着那沉睡的红发少女，在她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