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训 椿

“你输了。”

喉咙上有很、微妙的凉意。

她反应很快地查看了一下面板，等级从Lv30变成了LV31。

土方十四郎，我的经验值超人。

这样的话，没准再打几次她就能追上志村妙在正常形态下的战斗力了！

对方撤刀，表情依旧是全然的冷硬，樱井千穗理鞠躬弯腰，“多谢指教。”

输了挺正常的，打从土方十四郎拔刀，她就没想过会赢。

大约是从小就被打上【没有才能】的标签，樱井千穗理并不像大多数同龄的少年人般争强好胜，总有捋不顺的刺头，比起学会如何霸道而蛮不讲理地赢，她更先学会的是怎样优雅而不着痕迹地输，在对手面前输，不断地输、不断地惨败，但是没关系，因为——

“我最后会赢的。”

竹刀落地。

然后她听见冲田总悟笑了。

很低沉的笑，没了少年的清朗，反而更偏向成年人的成熟，亦或游刃有余，“很不错的感觉嘛，千穗理，”他直起身，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手炮就冲着土方十四郎就来了一炮，“那么再见了，坐在我面前的敌人土方先生——”

“总——你这个混蛋给我适可而止——”

……？？？？

不、等、等等，……？？？

三十秒之后，鬼之副长土方十四郎顶着一头蓬松的爆炸头从烟雾里出来，笑得分外狰狞，“感觉不错？我现在就让你去三途川感觉不错——”

还没等土方十四郎冲上来和冲田总悟决一死战，“十四、总悟，你们两个不要闹了。”他将视线移至她身上，看起来总算是克服了【抢了我心上人的男人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自家下属的女朋友】这个说起来略显魔幻的事实，“呃，这位小姐是，来加入真选组的吧，”他爽朗地笑起来，然后又变成了意味不明的碎碎念，“真的很好啊，真选组的大家都很好啊……阿妙小姐也很好啊……所以阿妙小姐原来喜欢女孩子吗？要去做手术吗？可是……”

……好的，是她想错了，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从【震惊！抢走了真选组老大女人的人竟然是……男默女泪！】的这种三流报刊的标题里缓过神来啊喂。

再说了，“那个，近藤先生，我不是——”想加入真选组。

“好的，那么把这家伙安排到一番队吧。”

……绝对是故意的。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面无表情地侧过头，冲田总悟语气十分轻巧，“不是你说的吗？【想体会一下警察的难处】”

近藤勋：“哈哈哈，是吗，那还真是欢迎——”

土方十四郎：“这种实力？别开玩笑了。”

“所以说——我没有——”

“啊，土方先生小心。”

“总悟你这混蛋开炮给我适可而止啊！”

完了……跟这群笨蛋完全无法沟通。

“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冲田总悟开了几炮扰乱局势之后，就重新坐回她身后，用手指摸着她的头发，他的手指很凉，与肌肤接触的时候几乎能冷进骨子里，声音很轻、放慢，像色彩斑斓的毒蛇在吐信子，鬼使神差地，她转过头去，所有的情绪都撞进去、撞进他眼底，慢条斯理地笑，她笃信那笑是足以让幼儿心生恐惧的，“你的战斗能力，不是在对战中提升的更快吗？”

意识恍惚间，世界分崩离析成模糊的色块、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什么。

不正确的、不应该出现在他眼底的。

名为压制的词语。

所以说啊……“冲田君，”她说，“男人太过敏锐的话，会被讨厌哦。”

“那么巡逻从明天开始，樱井桑，”换回了那个过分疏离的称呼，冲田带上红底眼罩开始酝酿睡意，“今天就由土方先生带着她打打真选组排位赛吧，诸位，晚安。”

“你这是哪个星球的晚安时间啊喂——”土方十四郎被气得额头冒青筋，“还有真选组排位赛是什么？打拳皇吗你？养的宠物小精灵要被你气哭了喂。”

不、重点不是那个吧。

土方十四郎对打定主意睡觉躲避下午巡逻的冲田总悟实在是束手无策，他不能学着对方一炮打过去，更别说樱井千穗理还在这里，所以不能太过分，严格来说他确实觉得对方和冲田总悟都是在胡闹，但是，“那、先去吃无午饭、”就像这样已经做了成千上万次一样，他还是举手投降，先退一步，“抱歉，刚刚下手重了点，手腕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樱井千穗理笑了笑，“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打扰您休息的时间，还要冲田君一起陪我胡闹。”

这话听着确实妥帖，她这人讲话慢条斯理，能把社交辞令说的滴水不漏，不过，“居然还在叫他冲田君？”他扬眉，兴许有调侃的意味在，“总悟倒是一直在叫你千穗理——抱歉，忘记问了，你今年多大了？”

“比冲田君大三岁。”她答，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我竟然看上去那样的不成熟吗？”

“不，”土方十四郎脸上难得带了窘迫，想来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他率先走进食堂，对着向他打招呼的同僚点头示意，“你们的敬语完全是掉换了吧，倒也正常，总悟从小到大只在他姐姐面前敬语用得最熟练。”

午饭是很普通的拉面，算不得好吃，但尚能果腹，她抬筷子，一口汤面刚要送进嘴，就见到对面的鬼之副长拿起蛋黄酱往上挤了满满的一层，近乎溢出，樱井一时之间静默无语，倒是周围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

当我打出问号时，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算了……个人喜好问题，不方便多问。

樱井千穗理努力进行自我催眠。

因为太尴尬、以及对面传来甚至甜到发腻的蛋黄酱味道，樱井千穗理只草草吃了几口就开始放慢吃饭速度，然后算着时间和土方十四郎一起撂下筷子，幸亏吃得是汤面，剩下的面藏在白腻的汤下，倒也看不出自己吃了多少。

土方十四郎是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实战派。

“山田、村上，还有铃村，”他点了几个人名，“你们三个跟我来一下。”

接下来、大概是……？考核？或者是对战演练？

她扫了一眼这几个人的面板，信息不多，武力值较弱。

看来确实是打算给自己找几个练手的了。

这叫什么？【背靠大树好乘凉】？

60级啊……看年龄大概是新人。剑术技能大概不会很高。

稍微、赌一把试试吗？

“紧张？”土方十四郎随口一问。

樱井千穗理仍能带点妥帖抚慰的笑意，要说两人熟稔，那确实是天方夜谭，摆着手指算，他和樱井不过见过两面，更多的是在冲田总悟的插手下、山崎退的报告文件里，亦或是三叶每年惯例般寄与真选组的信件中，但很莫名，可能正是因为此，他可以比熟悉任何人都更先熟悉她所有的性格、癖好、刻意或不刻意的小动作，不是犯罪者、也不能忘记，这种感觉便刻入脑子里，埋下种子，所以久久未听得回答，他不合时宜地别过头，

“希望土方先生不要笑话我自大就好。”她慢条斯理地答。

该说不愧是让冲田总悟觉得有趣的类型吗？第一印象和第二印象截然相反，有浓烈地反差，他应该更快速地发觉，那种让人觉得万分熟稔的神色究竟出于谁，或者去点烟，对着藏在身后关注的冲田笑话一番，但是做不到，脚就像踩在雪地里，僵硬、浑身动弹不得，他剥开回忆，逃离雪的死海。

出手的一瞬间就能觉察到、

相似的起手式。

“请您看着，”

竹刀出鞘，亦能见血。

“我会赢的。”

土方十四郎恍惚间、能见到铺天盖地的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