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凤印
说着,苏晓柔弱地撑着床榻起身,泪眼汪汪地拽住历修远的衣袖道: “妾好不容易把她骗来景和宫,她若不是贪图钱财,妾恐怕就见不到皇上了。”
娇滴滴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苏晓不由得犯恶心。
为了大局,她必须得装下去。
历修远回过头,看到苏晓惊慌孱弱的模样,心头的愧疚油然而生。
是他跟她置气,才让原本爽朗的少女,变得这般惊慌害怕。
历修远轻柔抚上她的肩,眼含柔情,安慰道: “我替你做主,只要是欺负你的人,朕都不放过。”
苏晓顺势靠在他的怀里,低声抽泣,什么话都没说。
没一会儿,殿门外响起曹公公的声音: “皇上,女医来了。”
苏晓刻意讪讪的,从历修远怀里挣脱,躺到榻上,背过身去。
历修远有些错愕,愣了片刻,他眉宇间的愁色褪去,嘴角上扬地偷笑。
女医踏入殿内,她的身后紧跟着那名个高的宫女。
看到宫女,历修远脸色阴沉下来,漠然道: “听杏妃说,你对她多有照顾,要朕重赏你。朕想了想,也不知该赏你什么。”
他顿了顿,道: “去,把曹莽叫进来,你在殿外等候,我吩咐他几句,便让他带你去领赏。”
个高宫女掩饰不住地笑,笑容几乎咧到了耳根: “多谢皇上,多谢杏妃娘娘赏赐。”
话罢,她脚下生风,跑出了殿门。
历修远转过头,平静对女医说: “杏妃身子不适,你来看看她腹中的胎儿可否安好?”
女医行礼,走到床头,半蹲着为苏晓诊脉。
她眸色忽变,似有所察觉,嘴上却没细说: “回皇上,从脉象上看,杏妃娘娘身子似有亏虚,恐对腹中胎儿不利。”
历修远打量着她: “可还有其他病症?你可想好了再说。”
女医思量片刻,跪在历修远身前,挺直腰板道: “回皇上,娘娘身体里的精元亏虚,胎儿已经没了。”
闻言,历修远咬牙,手掌捏起拳头,嗓音如冰霜一般透着寒意: “你可知欺骗朕是什么下场?”
女医信誓旦旦道: “杏妃娘娘确有滑胎之象,臣不敢欺瞒皇上。并且,娘娘的脉极为不稳,许是药性太烈导致的。”
“你是说,杏妃是被人下了药?”
女医道: “臣没见到药渣,不能分辨娘娘用了什么药,但根据脉象来看,损耗身子精元,必当是落子汤所致。”
苏晓静静地听着二人对话,她的眸中满是恨意。
历修远蹙眉: “杏妃的身子就交给你调养了,下去用最好的药材,务必让杏妃恢复如常。”
女医道了声“是”,行礼退出了景和宫。
“现在你信了吗?”苏晓问。
历修远看向榻上人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此时,曹莽踏入殿内,行礼后,来到皇上跟前: “皇上,您当真要赏赐那宫女?”
高个宫女嘴实在是快,没领着赏钱,倒先传扬了一番,苏晓心想。
历修远眸色阴森道: “赏赐不假,不过是不寻常的赏。”
曹公公会意,应了声“是”,正要退下时,苏晓凛然开口道: “慢着。”
她起身挽着历修远的手臂: “皇上,就这么轻易让她死了?她想妾死的时候,可是面目狰狞,半点都不由商量。”
“那你说该当如何?”
苏晓说: “妾要审她,她肯定跟杀害孩儿的人有关联,不能放过她!”
此话带着怨气,她眉眼的杀意都溢了出来。
历修远毫不犹豫: “好,朕依你,曹莽,留她一条命。”
曹公公颔首,退到殿外。
见人都走了,苏晓咳嗽了两声,将双手放到腹部,面色痛苦地说: “皇上,妾身子实在疼,妾咽不下这口气,请皇上一定得为我做主。”
她没有装,身上也确实痛,只是这些痛,若不在该表现的人面前显露出,那便没有任何痛的意义。
历修远眸光揉成碎影,像照顾婴儿一般,声音极其温暖道: “你快躺下,别累着自己。我答应你,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你的人。”
说罢,历修远搀着她躺下,又守在床尾,等苏晓睡着后,才安心地走出了寝殿。
待历修远走后,榻上人缓缓睁开猩红的双眼,手心死死攥着褥角,锦被皱出纹路,仿佛下一瞬便会撕裂开来。
……
大衍宫,陶皇后处。
历修远忿忿踏入宫门,本该在他身后跟随的太监宫女,全换成了御前侍卫。
这其中也包括齐涛。
侍卫们得皇上令,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便肆无忌惮地冲到宫人们身旁,将人生拖出了大衍宫。
齐涛则跟在历修远身后,一脚踹开了陶皇后寝殿的门。
他面色寡淡,内心倒恨不能皇宫大乱。
此时的历修远脑中只有怒气,他没顾及到齐涛逾矩的一脚。
一声巨响惊到殿内的人,陶皇后下意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她本能地躲在床榻深处,生怕苏晓再次找上门。
历修远铁青着脸,大步跨到陶皇后身旁,右手用力将人拎了起来。
陶芙柔见到来人是皇上,她先是欣喜,后因极强的悬空感诧异到失声。
“皇后,你做了什么好事?”历修远提溜着她的衣襟,手臂奋力一甩,将人摔到了齐涛脚下。
陶芙柔思绪混乱,她哼唧着喊痛,眉眼几乎连在一起。待缓和片刻,她带着痛苦的声腔,弱声问: “皇上,您是不是误会臣妾了?臣妾什么也没做。”
齐涛白了一眼脚下的女人,那眼神极其微弱,叫人难以捕捉。
他淡漠抽出脚,来到角落里沉浸地观看,一场帝后不和的大戏。
历修远缓缓走到陶皇后身前,半蹲下来,双眼凝视着她的脸问: “杏妃腹中的胎怎么没了?你敢说你不知情?”
那孩子,是他登基后的首胎,是贵子,更是他巩固皇位的重要一环。
陶芙柔看到皇上狰狞的脸,显然吓坏了。她一个劲摇头,眼角的泪簌簌往下落。
“你可知,朕的第一子有多重要?你杀了他,还不打算承认吗?”历修远压着怒强,给皇后最后一次承认的机会。
陶芙柔阖上了眼,大声地哭喊: “臣妾不知情,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做过杀害龙嗣的事。您定是听了杏妃的谣言,她蔑视皇权,还心如蛇蝎,皇上怎能信她的话?”
历修远怒不可遏,一脚踹在了陶芙柔身上,愤然站起身。
他额头、手背的青筋暴起,眸中杀意渐盛。
他咬牙道: “齐涛,朕把她交给你。她用在杏妃身上的法子,都给她还回去。”
齐涛恭敬道了声“是”。
历修远面上覆着寒霜,快步走出大衍宫。
*
景和宫殿外,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来到苏晓床前。
苏晓骨瘦嶙峋的身子,印在他的瞳中,内里的愧疚又重了几分。
他卧在苏晓身侧,悄声道: “我对不住你。”
语调不高,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他转过身子,望着苏晓的后背出神。
这一瞬,他有着七分的愧疚,三分的满意。
皇后自然是要除的,但若不是她的主意,苏晓也不会想起依靠他。
第一子的仇,他也懊悔,也曾怨恨皇后。
但转念一想,皇后要是这么快便死了,往后苏晓再同他生分,他便没了出主意的人,更没人再去刺激苏晓,让她投入他的怀中。
那便惩罢,留着性命来日再用。
苏晓一直醒着,倏地,她的后背传来一阵凉意。
她转过身,与历修远四目相对。
历修远干眨眼,关切地问: “是不是身子不适,我传女医来给你瞧瞧。”
苏晓说: “皇上,妾想见小莲。”
“梦魇”里,她没听到任何关于小莲的消息,她希望小莲平安无事。
历修远深情地看着她: “好,等你醒了,我让曹莽把她带来。”
“妾现在就要见到小莲。”苏晓眨动水眸,语气似撒娇般说,“妾早已把小莲当成了亲人,望皇上成全。”
历修远撇嘴: “你叫我什么?”
苏晓怔然,她在历修远的眸底,看到了渗出的稚气。
见此,她心头恨意愈发浓烈,却只能强行表现出柔弱。
“历修远,帮我找小莲来好吗?”
“好,我现在便让人带她过来。”历修远恋恋不舍地起身,他双腿下榻,顿了顿说,“你今日的髻格外雅致,我很喜欢。”
说罢,他站起身,唤来曹莽,同曹莽交代了几句。
苏晓眸光凶狠,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扎了针。
历修远关心的话,灼热的目光,都让她心头发痒,恨不能立刻杀了他。
待历修远再次来到床前,苏晓收起戾气,笑吟吟道: “你要是喜欢,那往后我便都梳这样的髻式。”
“你这是什么髻式,我还从未见过,凉朝的发髻也不是这样的,难得叫人眼前一亮。”
苏晓说: “这是我专门为你梳的髻,只为以最好的面目来见你。”
历修远满意地笑了笑,愉悦的心绪写满了面庞。
“我有一件东西送给你。”历修远将双手从身后绕到胸前,“你看,这是什么?”
苏晓的视线,瞬间被历修远手中耀眼的金光夺去。
她撑着床榻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印上方弯曲的葵龙看去。
只一眼,她的心便提了起来。
历修远笑看向她: “这是皇后凤印,早些时候我便想将它交给你,兜转了这般久,不知你可还愿做朕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