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立威
风声瑟瑟,皎月初升。
热身结束,所有人闻声围了过来。
他们先是拿目光看了看那出言挑衅的第一人。
那人名为裴浩,身世颇有些来历,相貌更是不俗。
如今入了军营竟被一个女子压了一头,自然不服。
风吹过一阵,士兵们又将目光看向楚越,身量在一众士兵中自是不显眼,再加上整日操练满身尘土,若不细看,实在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但未上战场,未得军功就做起个百夫长来,实在难以服众。
他们都等着看一场好戏。
眼见围观的士兵越来越多,裴浩说话更有底气,他从小习武,和一个女流切磋自是不在话下。
“这是楚大人自己说的,那就请楚大人拿出真本事,我裴浩也奉陪到底。”
“裴兄,这是自然,我楚越也奉陪到底。”
楚越不卑不亢地站在裴浩的对面,声音清亮,眼角眉梢间透着自信。
见楚越行事不扭捏,裴浩不由得对她高看了一眼。
“楚大人,今日你我切磋,自是要比个胜负,近战肉搏,如何?”裴浩眼珠一转,心里已有了计较。
单论力气,女子怎么也比不过男子,更遑论近战肉搏,比的更是灵活机警。
“好。”楚越应的痛快。
二人抱拳行礼,然后各自起势。
穆羽在高台上看见这边的动静,她看出众人对楚越的不服,这一年来她每晚都会单独教习楚越,楚越灵敏聪慧,一点就透,只是缺少实战的契机。
今日这一闹也好,正让众人见识一番楚越的实力,否则日子一长,楚越更加难以管服众人。
想到这里,穆羽稳坐高台,目不转睛地看着校场的一举一动。
此时校场上,裴浩以切磋的名义和楚越交手。
楚越虽是女子,但她拳拳到肉,脚脚不虚,力量不足的她灵活有余,总能在裴浩发力的时候及时躲过。
两人打得大汗淋漓,一时还分不出胜负。
围观的士兵个个看得起劲。
“嘿,没想到楚大人还挺有本事的!”
“打了这么久,裴浩居然一点便宜都没讨到。”
“楚大人还真不是什么花架子!”
“且看吧,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这些议论尽数传入裴浩的耳中,他面上显出急色,他确实也没想到楚越实力不俗。
但到底有些历练,二人撤手的空挡,裴浩顺手拿起兵器架上长鞭,并快速朝楚越的腰腹缠去。
楚越丝毫不急,她顺水推舟,任由身形被卷入其中。
待长鞭恰好盘在腹前,楚越立马扣住裴浩双手的尺关命脉,然后趁裴浩吃痛,楚越用力将鞭子收到自己手中。
裴浩面色一变,力道骤松,楚越便宛若滑鱼,反身一个大跳翻滚,从鞭子的桎梏中溜走。
眼见对方将后背对他,裴浩岂能放过此等良机。
只见裴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从兵器架上抽出长矛追击上去。
他急于求胜,但楚越故意卖出破绽,等的便是这刻。
楚越不闪不避,生受裴浩一击,之后灵活侧身,手里的长鞭直冲裴浩而来。
裴浩暗叫不好,待要收手则为之晚矣。
只见那长鞭来势未尽,竟牢牢地缠住裴浩的手腕让他长矛无法动作。
如此一来,裴浩好比鹰隼斩翅,骏马失蹄,再无回旋的余地。
于是裴浩大惊之下,握力微颓,被楚越趁势收了兵器。
楚越再次用劲,长鞭又紧了道,裴浩五指松张,任由兵器脱手落地。
“楚越胜!”已经观战良久的穆羽从高台上走下又高声宣布了结果。
楚越见切磋结束,立刻将地上的长矛捡起递给裴浩。
“承让。”
“是我输了,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虽然输了比赛,但裴浩依旧挺直脊背,丢人不丢面,输了就是输了。
闹了这么一通,之前对楚越不服的,
训练正常进行,楚越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她坐在马背上转圈检阅着穆羽将军分给自己的队伍。
这一年来,楚越受训于穆羽将军。
是以她的训练和其他的百夫长不同
楚越令新兵们二十人一组,共分三十组,以跑步速度为比赛的筹码,头名任命为每一队的临时小队长。
目标在前,那些新兵们纷纷博命奔跑,很快分出胜负,三十个小队长选出,站在她马下,很是意气风发。
楚越弯腰下去,与他们一一击掌,庆祝他们取胜,同时又不忘勉励其他士兵。
一个月或是半月后就会更换比赛项目,优胜劣汰,人人都有机会。
如此,士兵们欢呼,士气大振。
……
夜色中的长安宫城神秘而沉寂,偶有巡逻宫人走动,手中擎着的灯笼好似漫漫长夜中唯一可见的光。
北辰殿中,楚云轩手捧奏折,玄色帝服衬得他侧脸棱角分明,墨染的瞳孔里倒映出身旁烛火跳跃的火光。
他神色间稍有疲惫,却仍显精神。
“陛下,已经亥时了。”中贵人灵均轻声提醒道,阖宫上下,也只有他敢出声提醒。
听到中贵人灵均的声音,楚云轩往他站着的方向来了一眼,自灵均侍奉在自己跟前已有十几年的时间,
他的模样依旧清瘦白净,在自己登基后更是被自己娇纵,黑色的菱纹袍服穿在他的身上,举手投足间甚至比得上世家子弟。
“竟这么晚了。”楚云轩浑不在意时间,他方才所看的,正是承文将军递的折子。
“灵均,承文给寡人上书,说是行宫建在北燕旧城,恐生不祥,需以活人祭祀,方能化解。”
楚云轩这一番话令中贵人灵均心惊不已,天灾未平,活人祭祀,百姓恐生怨怼,他略一思索,开始出言劝谏。
“陛下,您初登基时下旨费了奴隶殉葬,如今要用活人祭祀,奴婢怕您难堵攸攸之口。”
中贵人灵均说这话时低眉敛目,他并不敢抬头看楚云轩的脸色。
好一阵的静默在北辰殿里盘旋,静的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和楚云轩翻阅奏折的纸张声。
“灵均,还记得一年前在太和殿言辞恳切的楚越吗?”
在中贵人灵均的面前,楚云轩从来都是好性的,他并没责怪中贵人灵均的“失言”,反而直接换了个话题,语气也还是那般平和。
“奴婢记得,嘉成郡主已在军营一年有余。”
中贵人灵均向来记性极好,他不但记得楚越的名字和面容,更是记得那一日朝阳初升,他推开殿门看到的场景。
那位嘉成郡主坐在尸体中,素白的衣裙上沾染了血迹,宛如待放的彼岸之花。
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据探子回报,她这一年在军营混的不错,不但做了个百夫长,今日还赢了个名叫裴浩的年轻人。”
楚云轩眉眼含笑,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确实有意思。”中贵人灵均笑得得体乖巧。
“灵均,还有更有意思的,燕文纯如今并不在十二楼。”
提到燕文纯(苏珏),楚云轩的笑意更是藏不住,他很享受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什么北燕君王,也不过是他手里的玩物。
“不在十二楼?”中贵人灵均面露诧异,他确实不知此事。
“算了,不提他了,反正是个活死人。”
时辰越发晚了,楚云轩兴致缺缺,一个亡国之人,总提他做什么。
“那陛下安置吧。”
“灵均,今夜同寡人一起安置。”
望着殿外昏暗的天色,楚云轩和中贵人灵均先后走出北辰殿。
身后夜色翻涌,宫灯摇晃。
……
浮玉山间本就多崎岖的小道,狡兔三窟一般,上山下山都有许多条道路。
不过寻常人是走不通的,要紧的通道苏珏都派了人看守,照看不到的偏僻处也都布置了陷阱,进出口处做了掩饰。
苏珏玲珑心思,一年的时间,这浮玉山就被他设计的近乎固若金汤。
此次下山,苏珏只带了苏元一个。
苏元这孩子虽智力稍许欠缺,但他的记忆力却是出奇的好,那日苏珏只带他在浮玉山的各处要道和机关走了一趟,他便完全记住。
今日下山,苏珏特意蒙住他的眼睛,苏元仍旧带他一路顺畅的下了山。
二人站在山脚下,苏珏赞许地摸了摸苏元的头,“苏元,做的好。”
得了哥哥的夸赞,苏元露出欣喜的表情,然后伸手要糖。
“哥哥,糖!”
“好,小苏元吃糖。”苏珏面容温和地从衣袖中拿出苏元最爱吃的糖块。
苏元得了糖块,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走,哥哥带小苏元去吃好吃的!”
见苏元吃完了糖果,苏珏牵过他的手往渡口走去。
五津渡是浮玉山一带最大的渡口。
按理来说,每年春末南来北往的客商日益增多,五津渡的船支也会越发繁忙。
但因为去年天灾的缘故,五津渡来往的船只只有寥寥几个。
偶尔遇上天气不好,便是一艘船也没有。
苏珏运气不错,今日春和景明,他带着苏元顺利的上了船。
惠风和煦,苏珏站在船头看着渐渐远离的浮玉山景色。
心中涌起无限感慨。
此次下山,苏珏是有事要办,至于什么事,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他知道,他必须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