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
空中飘起了小雪，一家人围在堂屋里说说笑笑，包着饺子。
中午十二点，程建泓和方静两口子到家。
机械厂从初一开始放假，初四正式开工。
今天是除夕，虽说厂里没安排工作，但是也要去厂里签个到。俩人签到后，又去领导和同事家拜了年，这才回村。
“老大他们回来了！”李秀兰大手一挥，“走走走，煮饺子去！”
今天包了三种馅料的饺子，韭菜猪肉，白菜猪肉，芹菜猪肉。
煮好之后，个个都是圆滚滚的。蘸着最简单的醋碟，一口一个。
到了晚上，除了饺子，还有一桌大菜。平时舍不得吃的，全都做上了桌。
鱼是程志强今天去河里现钓的，鸡鸭鹅也是自家养的。荤菜一桌，素菜两三盘。
程筠都吃得肚子鼓鼓。
吃饱饭，家人一起收拾了堂屋厨房，然后赶在午夜前全部洗漱完。
这是他们这边的习俗，大年初一不能洗头洗澡，也不能洗衣服。这些事都要在除夕这天做完。
洗漱之后，堂屋的烤炉已经把屋子熏得热乎乎的，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大家唠着嗑，打着纸牌，在欢声笑语中迎接新的一年。
凌晨12点，村子里陆陆续续响起鞭炮声。
程志强带着两个儿子来到院子外，点燃鞭炮。
程筠带着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放着烟花。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挪到墙角，对正望着空中烟花的全叔也道了一声：“全叔，新年快乐！”
……
大年初一，程筠还是准时在早晨六点醒了过来。
但她打了个哈欠后，又翻身继续睡觉。守岁太晚，六点起床还是做不到。
没睡多久，村子里又响起了鞭炮声。
“大姐，几点了？”
这下程珍和程琴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程筠看了眼时间，说：“七点了，起床吧。”
早饭是面食，李秀兰早起揉的面，用昨天的剩菜当的面臊子。
全家十口人，一人一碗面，解决了大半的剩菜。
初三的时候，出嫁的程娇娇带着丈夫孩子回来娘家。
程娇娇嫁到了隔壁村镇上，因为距离较远，交通不方便，再加上她孩子又小，近几年很少回来。
大部分时候都是程志强和李秀兰俩口子过去看她。
程娇娇穿着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红色的大衣，看起来时髦又亮丽。
她给程筠几人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程朝偷偷看了，竟然是一张大团结！
今年过年，姑姑给的红包最多，再加上家里以及村里其他长辈给的，加起来也有三十几块了！
程朝小心翼翼收好，心想今年一定不能把红包交给妈妈！他要自己存着！
“哥哥！”程娇娇家三岁的小弟弟左松柏跑了过来，“和我玩！”
“你说玩什么！”程朝牵起他的手。
家里都是姐姐妹妹，终于有个弟弟了，虽然还小，但是程朝也十分乐意陪他玩。
“打陀螺！”
他回来的时候路过了程大力家，他们门口有好多人在玩，妈妈告诉他说那是陀螺。
陀螺？大力家的咯。
年后程朝还没找大力和小明玩过，他抱起抱起左松柏：“行！哥哥带你去打陀螺！”
“哥！我也要去！”
程琴也是个待不住的，跟着程朝就跑了出去。
程筠见状笑了笑，她看了一眼正在看书的程珍，问：“珍珍你不去玩吗？”
程珍轻轻摇头：“太冷了，我不想出去。”
程珍和程琴的性格也不同，一个文静，一个活泼。
“踢毽子吗？”程筠邀请，“程朝之前做了个毽子。”
程珍眼睛一亮，抬起头：“好！”
……
另一边，程娇娇在李秀兰房里说悄悄话。
她结婚五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对左松柏也是千宠万宠。不过左松柏出生后，正巧赶上管得严的时候，程娇娇原本想再生一个的，但也只能按捺下去。
“去年我就接了我婆婆的班，在供销社上班可是个稳定工作！”程娇娇半躺在床上，懒散又随性，她小声对李秀兰说：“幸好我这一胎生的是个儿子，不然我婆婆从供销社退下来之后，这工作肯定不会给我！”
李秀兰正在织毛衣，她瞥了程娇娇一眼：“你和向东处对象的时候，你婆婆就当我们面说了，向东是家里独苗，将来肯定是要生儿子的。”
当时程娇娇铁了心要嫁给左向东，甚至连学校分配的工作都不要。
程志强和李秀兰那个时候气得够呛，但又犟不过程娇娇。
“我那个时候不想着迟早得嫁人嘛！”程娇娇说，“要是错过了向东，我可不一定能找到条件那么好的。”
左向东一家是隔壁村镇甘镇上的人，和程家村隔了有五十多公里。甘镇靠近省城，发展也非常迅速。
当初左向东作为知青来到了程家村，认识了程娇娇。
程娇娇喜欢他，后来左向东又有了回城的机会，她便放弃了学校安排的工作，毅然决然地嫁给了左向东。
程娇娇翻身坐了起来：“说起这个，竹子也读高中了，等她毕业了可不能像我一样，早早嫁人，她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你以为竹子和你一样啊！竹子清醒着呢！”李秀兰白了她一眼，手中织针的动作未停，“不仅自己读书，还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学习，我们家说不定能出好几个大学生！”
说完，李秀兰觉得不对劲，她织针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咋啦？你这是后悔早嫁人了？”
“没。”程娇娇又靠在了床边，“现在我有工作了，松柏也快上学了，反正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李秀兰盯着程娇娇看了半晌，到底忍不住用棒针打了她一下。
冬天衣服厚实，程娇娇倒是不觉得痛，只不过还是低声惊呼道：“妈，你干什么打我！”
“想打了就打了！”李秀兰收起棒针和毛线，她现在也没心思织毛衣了，“什么叫‘反正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和向东吵架了？还是和你婆婆闹矛盾了？”
程娇娇举起手：“我发誓真没啥！你女儿啥性格你不知道吗，反正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放心吧！”
“你不想说就算了。”李秀兰沉默几分钟，还是不像以前那样逼着她说出实话。
女儿已经结婚了，只要没开口，日子还是得她自己经营。
不过李秀兰还是想着等后面找个机会，她直接杀去甘镇。
*
除夕之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
年初六一大早，程建华和田秋柔便带上两个女儿坐上了回城的大巴。
正月十五之后，程筠和程朝也开学了。
在回学校前，程筠对着程朝耳提面命：“最后一学期了，别偷懒，也别想着能考上初中就松懈，知道吗？”
程朝：“我这成绩考上宁市的初中都行！可惜城里的初中都没有宿舍，不方便！”
程筠：“这么自信呢？”
程朝挺起胸膛：“当然了！”
“那就好好努力。”程筠拍拍程朝的头，“你要是考第一的话，我送你一辆自行车，以后读书骑。”
“真的假的！”程朝瞬间有了动力，甚至丝毫不怀疑他姐会没钱买自行车。
从小到大他姐答应的事情就没有反悔的！
程筠前段时间已经把存折号给了许悠悠。她一个月工资200元，等到6月也有1000块钱了。
巨款。
买一辆自行车绰绰有余。
因为是第二学期，程筠不需要家里人送，她自己提着一个编织袋便坐上了去宁市的大巴车。
大巴车开得不快，途中会经过好几个村子和乡镇。今天天气不算好，大巴车刚开出程筠他们村镇的时候，空中就下起了雨。
程筠抱着新书包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编织袋放在大巴车的后备箱里。
她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出了村镇后的路段实在不算好，可是修路要好多钱，早知道当时工资应该多谈点，等明年找机会涨涨价吧。
程筠打了个哈欠，在大巴车摇摇晃晃的行驶中，怀揣着新冒出来的难以实现的梦想，渐渐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程筠撩开已经乌漆嘛黑的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路旁种着香樟树，树后的田地里有人在犁地。
今年过年来得晚，正月十五之后就要开始准备春种了。
她爷爷奶奶最近也在忙着地里的事。
现在已经到了宁市郊外了，按照大巴车的速度，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站了。
程筠放下窗帘，回头的时候，视线不经意扫过车内。
因为她的目的地是终点站宁市，所以她特意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上了高中之后，她的个子又往上窜了一截，现在差不多有一米六五的样子。最后一排又比前面的座位高一点，所以即使她靠在椅背上，没有坐直，也还是很容易把车内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看到在第一排右边的位置上有着一团浓郁的灰色阴气的话，程筠是打算再睡一觉的。
“咦？”
怎么又是厉鬼，这是她碰到的第三个厉鬼了。不仅如此，在第一排左边的两人座上，还有一个鬼，这个鬼散发出来的是白色阴气。
在她睡着的时候，大巴车上出现了两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