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雾散后，公园里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今天是周日，学生和工人的休息日。还有很多带着小孩来散步的老头老太太。
程筠他们下山的时候，还碰到了不少人。
还有热情的老太太和她打招呼：“小姑娘已经锻炼结束了啊！”
程筠早上六点就出门了，赶到这边的时候也不过才八点左右，和柳竹他们掰扯了那么久，也还不到一小时的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山下陆续来人，恐怕柳竹还要和她纠缠。
要离开的时候，贺云益也跳下树来，柳竹不死心又用了一次桃木伞，有些效果，但是不明显。
换做以前，鬼魂在触碰到桃木伞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动弹，他们的阴气会在瞬间被这把伞吸收得一干二净。但这次在触碰到贺云益时，只是让贺云益有些不适，他很快就闪开了。
连续两次吃瘪，柳竹的脸色已经不能更难看了。
到了山下，贺云益还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那么厉害的驱魂人，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鬼差解决了？
程筠去了公园对面的书店。
也幸好她昨天和家里人说了今天要去书店，于是早上留了纸条，说睡不着，先出门了。选好几本书之后，程筠眼前出现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张。
是贺云益写的。
前面几行都是程筠已经看过的，她跳到最后一行，贺云益写了谢谢两个字。
“谢什么，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程筠小声说道。
驱魂人都是人，她除了毁掉他们的武器之外，也对他们没有办法。不过，柳竹或许会找帮手来吧。
虽然程筠和柳竹接触不多，但是也能感觉到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尤其是在桃木伞被她毁了之后，柳竹反应那么大。
付完钱，程筠准备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贺云益突然朝外冲了出去。
本来在一旁打瞌睡的祝芸娟都吓了一跳，她打了个哈欠，嘟囔道：“这家伙干什么呢。”
程筠也朝外面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
她抱起买好的书，走出书店，看到贺云益在公交站旁，而他身边站着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
程筠眯起眼睛，贺云益脸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如释重负的轻松，而这个“人”程筠也见过，是当时和程朝进城时，她撞到的那个男人。贺云益和他是认识的？他果然也是鬼吗……
“咦，贺云益旁边的是谁？”祝芸娟一脸疑惑，“觉醒了阴阳眼？不对，他没有影子哎！”
“芸娟，你说有那种身上没有阴气的鬼魂吗？”程筠偏头问。
祝芸娟迟疑了一下：“这……讲道理来说是没有的，但是，有一种情况下，会出现这样的鬼魂。”
“什么情况？”
“阳魂。”
“阳魂？”
程筠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不由再次看向那个身上没有阴气的“人”。
对方似乎是和贺云益“寒暄”结束了，随着贺云益的视线看了过来，再和程筠的目光对上时，他明显一愣。
贺云益对着他比划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最后他跟着贺云益一起走了过来。
“鬼魂其实是一种统称，人死后出窍的灵魂被称作阴魂，反之，活人灵魂出窍被称作阳魂。”祝芸娟解释道，“如果他是阳魂，说明他的肉身还活着。”
程筠皱眉：“还有这种情况？”
“当然。”
“出窍之后他们还活着，也仅仅是活着对吗？”
“对的，灵魂出窍后，他们在外界看来是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昏迷。”祝芸娟说，“但是如果阳魂被带去了地府，或者是魂飞魄散，肉身也会死。”
所以还不能直接带到地府，真麻烦。但是这个“人”应该知道自己没死吧？
等到祝芸娟解释完，贺云益已经带着那个“人”走近了。
贺云益比划了一阵，男人帮他翻译：“你们好，我叫周恒一，云益说你们是鬼差，可以帮我们完成执念后去地府。”
周恒一又看向程筠：“抱歉，上次碰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也是和那些驱魂人一样的，所以躲开了。”
程筠并不知道现在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所以阳魂本身并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不过这里并不是一个交谈的好地方。程筠刚刚和祝芸娟说话也都是因为旁边没人，她朝四处看了看，觉得还是对面的公园最安静。
至于会不会碰到柳竹他们，程筠觉得应该不会吧，都这样了，他们总不能还待在公园里。
和旁边三个不同的鬼使了个眼色，程筠率先过马路，走到对面公园。
虽然程筠没有说话，但是祝芸娟该问的已经在问了。
贺云益和周恒一是当鬼的时候才互相认识的。原来当初帮助贺云益从驱魂人手中逃走的鬼也是周恒一。
祝芸娟：“周恒一？你有什么执念？”
周恒一：“我想知道自己是谁。”
祝芸娟瞪大了眼睛：“你不记得了？”
周恒一摇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程筠十几年只遇到一个忘记前尘事的鬼，那就是全叔。不过全叔也是真的鬼，不像是周恒一，明明应该是阳魂，偏偏忘了自己是谁。
程筠往公园深处走了一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尽管肉眼看不见周恒一身上的阴气，但是程筠还是尝试着用冥牌录入他的阴气，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芸娟，只有名字能查到周恒一生前的情况吗？”程筠放下袖子，不过她也算明白了为什么桃木伞对周恒一没用，阴气都没有，能起什么作用呢。
祝芸娟摊手：“不能呢。”
程筠和祝芸娟之间的对话令周恒一叹了口气：“我的执念果然很麻烦啊。”
“对啊，失忆这种事只能靠你自己。”程筠转头看向周恒一，“既然你和贺云益也是朋友，这段时间就一起帮他找妈妈吧。”
周恒一没什么意见，点头说好。
祝芸娟暗地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免费的劳动力，牛。
程筠又问道：“周恒一，除了名字你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刚刚看你好像能明白贺云益比划的是什么，你还会手语是吗？”
周恒一点头：“应该是生前学到一些东西我都还记得，我会手语，也认识字。”
程筠：“你是在东沉市苏醒的吗？”
周恒一：“是的，我是在春节的时候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在公交车上。”
程筠若有所思：“所以你总是会出现在车站前？”
“这段时间，我已经把东沉市所有线路的公交都坐了一遍，但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周恒一说，“不过倒是把这座城市都走遍了，现在就是活地图。”
程筠：“……你心态还挺好，还有心情开玩笑。”
周恒一不置可否：“死都死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如果你们也没办法，直接带我去地府也行。”
程筠和祝芸娟对视一眼，就是因为不行啊。
程筠清了清嗓子：“你这种情况有些麻烦，可能你还没死。”
这次轮到周恒一皱眉了：“什么意思？”
贺云益惊讶地张大嘴巴，手里比划了一番，周恒一看懂了，眉头皱得更紧。
程筠好奇地问：“贺云益说什么呢？”
“他说让我相信你们说的话。”周恒一淡淡道。
贺云益在旁边猛点头，又比划了一番。
“我知道了，你别管我的事，先帮你。”周恒一揉了揉眉心，“去哪儿找，你.妈妈？”
贺云益看向程筠，眼里带着询问。
程筠眨眨眼：“你们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说实话，我也没了主意。我还有三个月才放暑假，这段时间你们就看着来吧。我得回家了，下周日可以陪你们一起去找找看。”
祝芸娟举手：“听说市中心那边开了一家百货店，我们可以去逛逛。”
和三个不同的鬼分开时，程筠提醒他们：“小心驱魂人，他们肯定还会来的。”
*
程筠回家前，还买了些水果。
下午程建泓和方静打算出去逛逛，留下程筠姐弟俩在家做作业。
程筠还有晚自习，所以吃了早晚饭就去学校了。
路过报刊亭，程筠突然想到什么，问老板有没有旧报纸。
老板是个大叔：“旧报纸？多旧的？”
“去年的报纸还有吗？”
“我这里只有最新的报纸。”老板抬了抬眼镜，“市图书馆应该有，你可以去找找看。”
“好的，谢谢老板，那麻烦帮我那一份今天的报纸吧。”程筠拿上最新的报纸，去了学校。
之后的每一天，程筠在路过报刊亭的时候都会买一份当天日期的报纸。
周一的报纸，还有一个版块专门写了周天发生了局部范围的浓雾天气。程筠一字一句看过去，只说了这是极端天气，但是因为持续的时间很短，记者赶到的时候，只拍到了浓雾散去后的照片。
这一周祝芸娟他们依旧没有收获，倒是叶枝那边传来消息，说她任务完成了，过两天就可以来东沉市了。
叶枝最后一世的父亲在两周前去世了。去世后，他的鬼魂听从地府的召唤前往鬼门关，却在双脚要踏进去的时候突然恢复了意识。好在叶枝在旁边，这才拦住了他要逃跑的路。
听说叶枝将他送进地狱受罚时，他对叶枝破口大骂，骂她不孝，骂她混蛋，但是都被叶枝骂回去了。叶枝还趁着其他同事没注意，把他揍了一顿。
最后，白无常象征性地关了她两天。
叶枝到东沉市那天正好是周六晚上，祝芸娟因为不想回地府，所以两个都留了下来。
到了周日，他们听说程筠要去图书馆，都说找人找累了，要一起去。
贺云益也没意见。
到了图书馆门口，程筠随口一问：“图书馆你们也来找过了吧？知道哪个区域是放旧报纸的吗？”
结果，回答程筠的是一片沉默。
程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不是说东沉市都找遍了吗？图书馆你们没去？”
虽然一开始程筠只让他们重点看几个地方，但是这些地方确实也没有收获，他们只能扩大范围。
祝芸娟：“因为贺云益说他.妈妈不认识字啊，我们下意识避开了图书馆学校这些地方……”
“那我等等自己去找报纸，你们今天先把图书馆找一遍。”程筠无奈叹气，她又忍不住对贺云益说道：“贺云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妈妈留在了东沉市，她想生活下去，是不是会找一份工作。现在和过去不同，有太多从乡下上来打工的人。”
贺云益有些羞愧，他没有想那么多……就如同祝芸娟所说，他以为妈妈不识字，肯定也不会去这种地方的。
程筠也没有说太多：“你们先找，之后再把没去过的地方好好想想，在我放暑假前，能找的地方都要找一遍。”
贺云益点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