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
不知道跑了有多远,夏幼清只觉得自己快要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她总算停住了脚步。
她谨慎的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追来,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的旁边是一条小溪,正十年如一日的流淌着。
夏幼清走过去,虽然再三思虑了水中是否有寄生虫,但因为又渴又饿,还是捧了几口水喝。
完罢,她对着河水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风苃这个身子出了什么异样。
倒影中的女孩还是巧灵娟秀,连条疤痕都没有,她不禁疑惑起来,总不能说风鹤唳把她切成水果忍者是梦境吧?
那现世界樊木脸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对影自怜的想着,却发现远处有个蓝衣人从河的上游打了壶水,怀中抱着刀,刚要离开却又停住了脚步。
夏幼清心中警铃大作,此处离竹林不远,该不会是那两个阎王的手下吧?
她屏住呼吸,想要悄悄离开,却不料对方忽的转过身来,她哪里还敢再此久留,撒开了脚步就飞跑起来。
她便跑便在心里大骂,奶奶滴,到底有完没完!
我不干了!
我宁愿回去死在太平间躺着!也总比这有一阵没一阵的跑到这个鬼地方来被追杀要好!
她骂着,回头去在意那人有没有追来,哪知前面没看路,脚下忽的一绊,摔了个狗吃屎。
她哎呦哎呦的刚爬起来,又想继续逃命,眼前却看见一双黑蓝色的靴子。
“五殿下?”
那人声线沉稳,却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
“是您吗?”
夏幼清哪里还听得了他的话,只当对方是风鬼两人的手下,一头撞过去,打算冲出一条“血路”。
谁知她还没站起来身,便被对方老鹰捉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那人身材格外壮硕,比夏幼清之前认识的人都要高大,一张雕刻般的面容如高山仰止,锋眉朗目,墨色的眸子寒星凛然。
夏幼清连忙捂上眼睛,她挣扎着,“好汉大哥,别杀我!”
那人端详了她好一阵子,才终于肯定下来:
“五殿下,真的是您吗?您……居然复生了?”
“哈?”
夏幼清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方才喊得自己貌似是“五殿下”。
她偷偷的从眼睛缝里看他,防范的问道:
“你是……谁?”
“殿下,属下是湛川。”
那人满脸困惑的盯着她看,夏幼清看得他眉间有道疤痕,试探着问:
“我……认识你吗?”
“您怎么了?”
湛川把她放下来,刀刻般的眉头拧在一起。
“您复生后,连属下也不识得了么?属下乃七殿下的契使。”
眼见面前的男人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夏幼清舒了一口气,又实在不解。
“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你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呢?”
湛川把手腕撸到小臂上,伸到夏幼清面前去,只见他树干粗细的手腕上,有着一块血色的纹路疤痕,那瘢痕形状似劲松。
“契使的印记,您该不会也忘了吧。”
夏幼清有些吃惊,她盯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他严肃的星眸,赌博似的问:
“别在这说,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吗?”
***
“所以,你看到信号弹的时候,便和风霁月分开,一路寻过来了?”
夏幼清抓过鸡腿忙往嘴里塞,嚼着呜呜的说不清楚。
“是的,霁月殿下隐居于此,由林麓看着,料想那司幽不曾发现。
殿下得知您在轩辕,便派属下来寻,属下一路追寻于此,哪知晚到一步。
谁知那风鹤唳,竟让您遭受此般屈辱罪痛,属下护主来迟,罪该万死!”
湛川抱着刀坐在他的对面,腰杆挺得笔直,提起这事愤恨不平。
夏幼清看着他双目喷火,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但心中却踏实很多,风苃虽遭灾难,但好在兄弟姐妹忠义将仆还惦念着。
“倒不用那么愧疚,那风鹤唳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也算我倒霉啦。”
夏幼清把菜挪到他的面前,“你也吃点,赶路辛苦,别客气。”
然而却遭到了他义正言辞的拒绝。
“属下不敢,主公用膳,属下不得无礼。”
“我又不是你主公啦!”
夏幼清抬起袖子给他端了盘梅菜扣肉到面前。
她一口气干掉一碗牛肉面,冲着老板又要了一碗。
“所以说,是你把我埋起来的?”
“是。属下赶到时,您已……属下便把您埋在竹林之中……”
湛川说道一半,又是拧紧眉头,握紧了拳头,声音却依旧低沉,不敢大声喧哗。
“那风鹤唳怎得如此歹毒!”
他骂完后,又疑问起来,“可您怎么会……属下的意思是,您何时练就复生本领?”
“这我也不知道啊。”
夏幼清一口气又喝了半碗粥,我还想问你呢!
“你见羽沉舟和花卷了吗?”
“没有,属下到达竹林时,将近清晨,那时无人,只有您的尸首……”
湛川说不下去,只得沉了脸。
“算啦!”
夏幼清悲哀的想,许是二人都被风鹤唳捉回去杀了,他既然能对自己下此狠手,又怎么能放过他们。
眼下还是看看,怎么抱个对自己有利的大腿,保了自己这条小命更重要。
她可不想再遭受这种非人所能承受的杀戮了。
“风霁月,我是说,你侍奉的七殿下在何处?”
夏幼清拍了拍肚子,又捡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尚在苗湘之地。”
“要不……你带我去找她好吗?”
夏幼清擦了擦嘴,可怜巴巴的望着湛川。
***
湛川自己可以日行百里,但因带着夏幼清不便,一路走走停停,走了两日,终于来到苗湘城。
苗湘国位于华胥国的南边,其国虽地处盆地,但人杰地灵,民风淳实,也算过的闲适自得。
风霁月和林麓就躲在城外小院,那是湛川买的,自打风鹤唳攻入城中,他便带着风霁月逃亡此处。
湛川幼时曾在此生活过一段时间,熟悉当地。
因此在城外买了个小院,一边打听着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一边打猎做点小生意用以安稳度日。
那日他从山中下来,便见得星夜之下,远处轩辕国境红光破云,飞凰霞落,那流霞红凤是华胥的标志,他寻思着方向,回去便禀告了七殿下风霁月。
风霁月不过才豆蔻年华,她听闻,便要动身去寻,湛川左右拦不过,只得令林麓看护住她,自己踏上寻皇室士族之路。
“便是这了。”
他敲响了院门,却不见有人来开。
他又敲了几声,院内依旧无人。
“奇怪,人去哪里了?”
夏幼清脑海中闪过一个不详的预感,“该不会是风鹤唳他……”
她话音未落,只见得湛川碰的一声踹开门,闯进小院屋内,夏幼清还未看清院中一圈,他便从屋内冲了出来,拿着一封信,气的横眉竖眼。
“该死的林麓,不知又带着她去哪里了!”
“怎么啦?”
夏幼清忙去看信,只见那信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小字。
“小姐恼着要去城中油玩,全说不过,只得脱鞋,出去几日,去去就回——林麓留。”
一行字,倒是错了四五个字。
这契使文化也太差了点吧。
夏幼清心里吐槽,怪不得这湛川眉头紧缩,林麓这人,确实是个不靠谱的样子。
“我看着这里倒不像司幽他们来过。”
夏幼清四处打量,她劝慰着湛川。
“门窗关的好好的,也没落多少灰,东西也没少,说不定是真的出去玩两天了呢?咱们先在这等上几日,说不定就回来了。”
湛川听她说的有理,一颗悬着的心便也安定下来。
入夜,湛川点了油灯,夏幼清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只要一闭眼,便能想起风鹤唳那鬼魅一般的模样,他面容苍白,在她的眼前笑得阴森诡谲,眼神却是令她不解的黯然神伤。
“我倒是要谢谢你呢,谢谢你让我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他的话不断在她的耳边响起,魂牵梦绕般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精神病,要死便死,干嘛还拉上我?
夏幼清气的在床上踹被子,左躲由躲,躲不过脑海中他的纠缠,只得跳下了床,去跟湛川谈心。
她敲了门,夏幼清靠在门柱上看他,湛川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正拿着一根针在补衣物。
“你也睡不着吗。”
夏幼清按了按太阳穴,好一个壮汉绣花。
他见她来找他,蹭的从床上站起来,面容拘谨的倒了杯水,让她坐下。
夏幼清接过热茶,只觉得手中暖意升起,向他道了谢。
“是啊,不知殿下去了何处,林麓又不靠谱,这颗心总是悬着放不下。”
夏幼清听得他一个雄壮似将领般的男人,心思这般细致,倒觉得有趣起来。
“林麓也是契使么?”
“是的,他年方十六,玩心重,怕是他怂恿了殿下。”
“喔。”
夏幼清喝了口茶,又好奇起来,“我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见湛川有些惊惑,她放下茶盏,解释起来。
“可能是复生的原因,我失忆了,有些事情忘记了。”
“七位。”
湛川站在她旁边,抱着刀规矩守着。
“你坐呀,别那么拘谨。”
夏幼清见不惯他把自己当成主子来对待,怪别扭的,本身彼此就不熟悉,这样更显尴尬。
湛川见她不拘小节,也不敢逾规,只好扯了矮板凳,大狗狗般蹲坐在一旁。
“哪七位?能否说给我听下?”
“原是七位,但现今,许是只剩五位了。”
湛川回忆起半年前的事情,声音有些哀伤。
“那二殿下风栖云怕是早已战死,六殿下风簌瑶也恐怕糟了敌人之手……
现今碰上您,至于其他几位殿下,除了已知大殿下风沐雨尚在轩辕之外,四殿下风凛率军不知逃亡何处,就只三殿下风回雪流亡在外了。”
夏幼清听得风苃兄弟姐妹七人,如今死的死,逃的逃,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呆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他们都是风鹤唳杀的吗?”
“应该是吧,风鹤唳如今做了司幽的走狗,华阴城表面虽是司幽老贼当家,但多数还是风鹤唳的人。”
“那羽族又为何来勾结风鹤唳?”
“何时?”
夏幼清只得把羽鸿衣的事告诉湛川。
“这属下便不知了。”
湛川摇了摇头,“不过听闻那羽族公主心仪风鹤唳,此般作为,倒是应了传闻。”
“哈?他这种精神病疯狗变态王八蛋也会有人喜欢?”
夏幼清听得只觉得宇宙爆炸世界观崩塌,又给她当头来了一棒。
她恨不得把自己学过的所有美好文字一股脑全部骂出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