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相识
“杀邪神,捍正道;杀邪神,捍正道……”
暗夜如墨,一缕昏暗月光洒下,给四周披上一层诡谲不清的薄纱。
空气中血雾缭绕,强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刺激她的鼻腔,令她几欲作呕。
满地嗜魂鸦的残骸更是触目惊心。
这是哪里?天行山?元圣门?
她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这些喊口号的人不是已经被她杀了吗?
怎么会又赫然出现在她的前面?
苏曦禾感觉头脑发昏,浑浑噩噩站在人群后面。
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任凭她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
正在她难受得想要发出声音时,那些人停止了口号声,转瞬将她包围。
那些人的双眼全部鲜血淋漓,一步一步逼近她,口中发出幽灵般的声音:“还我命来!”
森然诡异的场面令苏曦禾打了一个冷颤,她才惊觉这些人竟全部都是双脚离地,飘在半空之中。
他们不是人!是鬼魂!?
苏曦禾一下睁大瞳孔,他们来找她报仇了!
她心头发紧,手下意识要运功使出法术,却丝毫使不出任何法术。
所有“人”面目狰狞,不断向她靠近,她茫然无措,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满心的恐惧让她方寸大乱,不过一瞬,又化为凄凉。
她杀了他们,他们来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她已是过街老鼠,六界都视她为仇人,等着要除掉她。
就算她死了,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反而还有一大堆人会拍手称快,想想真是讽刺。
好吧,既然注定她逃不掉,那就这样吧。
苏曦禾认命地闭上眼,随着一滴泪落下,那些“人”如恶狼扑食尽数扑向她的身体。
她被巨大的力量袭击,身体在顷刻之间被撕裂成残片……
再有意识时,她感觉刀子似的寒风刮在脸上,钻入她的骨髓,好冷好刺痛。
奇怪,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还会有知觉?
还是说她已经到了阴曹地府,这冷风就是地狱的风。
还没有适应刺骨的寒风,顿觉脸上又一片冰凉,那又是什么?
她蓦地睁开眼,想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却猛然发现这里是……凌华殿,她的卧房!
她惊魂未定,胸口心跳起伏,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噩梦。
房中稀稀拉拉几根白烛还未燃尽,闪着幽暗的几束微光。
窗户未关,涌入的寒风吹得光束左摇右晃,也吹得她浑身发冷。
苏曦禾抚上脸庞,是雪花随风飘落在她的脸上。
外面,又下雪了。
梦中阴沉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犹如真实发生过。
或许,众矢之的的她,早晚也会是那样的结局吧。
苏曦禾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下床去将窗户合上。
她掀开被子,披上披风,起身下床。
喝了圣水后,笑春风的毒便解了,就连脚伤都慢慢好了。
走到窗边,看到窗外一抹单薄的黑衣身影,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中显得格外扎眼。
定睛一看,是北堂离骁。
对了,回到曲风山,他是每夜要来跪雪地的。
北堂离骁忽然抬头,应该是发现她在看他。
苏曦禾也毫不避讳,带着淡漠疏离对上北堂离骁目光。
即使面具将他的脸遮住了一半,她还是能清楚看到他眼中低落阴郁的情绪。
这一刻,两人的心中都五味杂陈,太多的思绪难以表达。
在对望之间,全部化为无尽的沉默,随着风,随着雪散去。
大雪静静落下,直到雪中人也随着大地一起裹上白色,渐渐与周遭融为一体。
苏曦禾才回过神,收回视线,合上窗户。
回到床上,辗转难眠,她刚刚在想什么?
仇恨?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不可能!苏曦禾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得弹坐起来。
她被北堂离骁害得这么惨,怎么可能还对他有感情。
苏曦禾握紧拳头重重敲打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道:苏曦禾啊苏曦禾,你清醒点!如果你还敢有任何一丝这种可怕的想法,那你就比北堂离骁还犯贱一千倍一万倍,活该被世人诛杀,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说完,她迅速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希望能用睡眠麻痹自己,不去想这些惊悚的事情。
今夜,她做了噩梦,脑子迷糊了,才会胡思乱想,产生这些可笑的想法。
只要睡一觉,待明日脑子清醒了,她还是那个六亲不认,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邪神曜灵。
翌日。
“邪神大人您天下无敌,为何不直接攻上天界,杀了天帝老儿取而代之,成为六界之主?”
“是啊,您受了多少屈辱,外界对您有多痛恨,您应该报仇雪恨,让他们知道您的厉害,为此付出代价。”
“既然命运安排您成了邪神,说明你就是命定的六界霸主,怎能只屈居在这小小的曲风山。”
众位长老齐聚灭天殿,苏曦禾坐在大殿之上,漫不经心地听着长老们怂恿她称霸六界。
她从来没想过要称霸六界,也不会去那么做。
再怎么说,天界是她的故乡,生她育她的地方,那里有她这辈子最幸福最美好的回忆。
她就是再狼心狗肺,也不会去动那一片纯净之地。
苏曦禾道:“当上邪神并非我心所愿,成为霸主也并不是我的志趣所在,我不会攻上天界,更不会称霸。”
“这……可是,我可听说天界诸仙一直在想办法要对付您呢。”
“对啊,他们一直在练兵,怕是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要下凡攻打我们。”
长老们听苏曦禾说不会称霸,心里慌做一团。
他们原以为,经过天行山誓师大会一事,她已经对六界仇深似海,一定会报复,没想到今日却这样说。
他们好不容易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在各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就是为了栽赃给邪神,让世人与邪神建立血海深仇,势不两立。
这样,最终苏曦禾就算是被迫也会登顶六界之主之位。
哪知她却佛系得很,竟如此不在意。
迟衍站了出来:“邪神大人,我想你是念在对天界的旧情,才不愿称霸,但您想过没,就连您的师尊也要杀您,他代表的难道不是天界吗?就算您宽宏大量可以不计较,但是天界的神仙却不会念在您曾是天界仙子的份上,对您手下留情,您不攻上天界,早晚他们也是要来讨伐您的,倒不如趁现在我们先下手为强!”
其他长老也随声附和:
“是啊,万一被天界想到办法,到时候打不过了怎么办?”
“谁说不是呢,如果不称霸,恐怕逃不过被灭的命运。”
……
众人七嘴八舌,大有逼迫苏曦禾答应称霸一事的架势。
说话的嘈杂声使苏曦禾心烦意乱,她大吼一声:“够了!”
众长老被苏曦禾这一声怒吼震住,纷纷安静下来,低着头害怕被怪罪。
“我说了不会称霸便不会称霸,如果有一天天界真的攻打到曲风山了,我自会保护大家,此事众长老不必再提!”
众长老闻言,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
贺泽长老踏出一步,想要继续劝说,却被迟衍拉住,眼神示意他闭嘴。
现在苏曦禾正在气头之上,此时再议只会让她怒意更甚。
还不如再从长计议,重新想办法。
苏曦禾心乱如麻,一刻也不想再与这些长老周旋,只想回去休息。
“如果没其他什么事,大家就退了吧。”
众长老只能灰溜溜地行礼告退。
然而,还未走出灭天殿,一个下属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邪神大人,外面有一自称是镜幽仙子的神仙前来求见,说与您是旧相识。”
苏曦禾以及众长老一惊,镜幽仙子?闻姜?
众长老顿住了脚步,迟衍说:“邪神大人,闻姜怕是来者不善,您若是要见,我们还是留在此处比较好,万一有什么,也好受您差遣。”
其实迟衍是想看看闻姜到底是什么来意,才说要留下的。
苏曦禾点点头:“她既来了,自然是要见的,让她进来吧。”
她大概能猜到,闻姜这次前来,要么就是为天界当说客,让她投降的。
要么,就是为邪灵珠而来,毕竟邪灵珠本就是她守护之物。
不管为了什么,闻姜曾在元空秘境照顾过她,也算对她有恩。
她们之间严格来说,并没有直接的过节和冲突,见一下还是应该的。
闻姜进入灭天殿时,看见殿内一众长老气势威严站在两边,苏曦禾也正襟危坐在大殿主位之上。
闻姜笑着说:“清漪仙子,哦,不,现在应该是邪神大人了,好久不见啊,竟用这么大阵仗接见我,真是受宠若惊。”
苏曦禾也回赠一个笑容:“以镜幽仙子的地位,我自然是应该隆重接待。”
闻姜道:“邪灵珠用得怎么样啊?当上邪神的滋味不错吧?”
闻姜也是从元空秘境出来后才得知,所有事情的真相。
北堂离骁和苏曦禾早已结为夫妻,北堂离骁把邪灵珠给了苏曦禾,苏曦禾成了邪神。
成为邪神后,苏曦禾废了北堂离骁,现在他成了一个废物奴隶。
苏曦禾眼神一暗:“镜幽仙子,你此次前来是为了寻回邪灵珠?”
闻姜倒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这倒不是,我既然将邪灵珠送了出去,自然不会再要回来。”
送?
苏曦禾不明所以,闻姜说的是送?
难道是她自愿将邪灵珠送给北堂离骁的?不是北堂离骁用了卑劣手段抢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