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Go for it
“刘飞，书包终于找回来了？”早上来到教室，经过刘飞桌边，时元见桌上堆满了书本，想起上周目睹那一茬，打个招呼慰问。
刘飞亲手拿起一本语文书，给时元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展示内容——空白。
“新的，我又买的。语数外学校还有剩的，第二天去教务处领到了，历史和生物学校都没货了，我爸周末又去图书城问，图书城也没库存了又打电话调货，今天早上才到，幸亏……”刘飞倒起苦水来，滔滔不绝。
“不容易……”听完这曲折的寻书史，时元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向前走，感叹刘飞真的啰嗦程度比之前更胜一筹了，怪不得被上一个同桌给休了。
等时元回到自己座位上，刘飞似是话还没有说完，像太阳花一样跟着转了270度，“十块钱，记得把你的历史和生物给我看看，我补补笔记，你的肯定比其他人详细……”
“没问题。”时元向外快速挥手送客，产生了把草稿纸塞到他嘴里的冲动。
不知道路扬帆本人怎么想，时元单方面觉得两人算认识了，相比起漫长的只闻其名。
所以今早时元友好主动地打了个招呼：“早。”
踩着预备铃进门坐下的路扬帆一脸恐惧：“干吗？我作业又忘交了？不对啊，今天才周一……”
“……”
看来还是不太熟。
从书包里抽出英语书，封面上写着大大的Go for it！加油，好兆头。
刚读到第二排单词，后方飘来一阵歌声，声音闷沉，一听就像捂在什么东西里。时元忍不住好奇，转回身，看到林子琦正在随音乐摆动，脑袋晃来晃去。
林子琦伸出袖子朝时元挥舞起来，手缩在袖口中。声音陡然增大，时元了然，原来藏在这儿。
“大家好，我是V-A-E……前面的朋友，请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林子琦模仿着时下明星，显然陶醉在自己的演唱会梦里。
“别搭理他，今早没吃药。”方玉彤撇撇嘴角，食指指了指右边。
“左边的朋友，给我你的手好吗！”下一首歌响起，节奏更欢快，林子琦更加兴奋，把目标转向了方玉彤。
方玉彤侧过身，单手叉腰，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毫不留情地，给了林子琦一脚。
林子琦面部瞬间变形，却哑巴吃黄连，朝时元惨笑，“左边的朋友不是很配合哈。”接着小声嘀咕起来：“母老虎……”
“你说什么——”方玉彤声音拉长，没有半点威胁意味。
“打扰你学习了，方姐！”林子琦立马变调，完全不像墙头草。
方玉彤哼哼两声，时元低头看了眼林子琦被踩了个脚印的白板鞋，向方玉彤偷偷比了个大拇指：你可真行。
默默转回身，后面的MP3依然唱着时高时低的歌：“a~o~i~a~o~i~”
时元捂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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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大课间，教室人声嘈杂。
“听说了吗？尹文瑶好像明天生日……”
“你听谁说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肯定能收到一堆东西……”
在以李冉冉为首的一众女生发表更加具有柠檬味的言论之前，尹文瑶的经过给他们施了一道静音符。
时元此时抬着头，正对上尹文瑶的视线，咧开嘴巴笑了笑，想了想还是补了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呀。”装作没听到好像不太厚道。
尹文瑶神秘地眨眨眼，靠近时元小声开口：“谢谢啊，可是我的生日不在明天。不知道谁看了我的学生证，当时登记急，我自己瞎写的。”最后半句凑到时元耳畔，手盖住耳朵形成了个小喇叭。
热气拂过耳廓，时元顿时睁大双眼，一边感叹美女就是如此与众不同，连生日都如此与众不同，一边感叹自己真是个老实人，学校问啥写啥从不问一句为什么，哪天估计老底儿都能被扒出来……
正当时元继续发散思维，尹文瑶给她拉了回来，“其实严格来说，我也不知道在哪天，家里户口本上写的是我的农历生日，而且我也从来不过生日。”
时元按下了脱口而出“为什么”的冲动，盯着尹文瑶的浓密睫毛小扇，鬼使神差问道：“你想知道吗？我家老黄历一直没丢，我可以帮你瞅瞅。”问完又开始心里打鼓，会不会牵扯到什么陈年秘辛？但是应该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真正生日……吧？
“好啊。”尹文瑶从时元笔袋里随意拿起一支笔，纤瘦的手腕细腻光泽。时元连忙递上一张便利贴，像极了等明星签名的粉丝，于是她接过后下意识：“谢谢啊。”
好像有哪里不对来着……终于反应过来，时元想找块豆腐拍脑门上。
尹文瑶成功被逗笑了，揉揉时元的头，转过身，向后抛来话柄，“你真可爱。”
刹那间，追星成功的巨大喜悦涌上时元心头，色令智昏，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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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尹文瑶听到广播通知，去参加临时的年级文艺委员大会，李浩鬼鬼祟祟来到了路扬帆桌边，两个人嘀嘀咕咕，似是在商量什么秘密计划。
时元没有偷听的主观能动性，奈何还是有耳尖的客观条件。
“俗不俗……”
“那你他妈……”
“谢谢！”接过今天值日生递来的牛奶，时元眼前一亮，立马拆下塑料吸管，撕开包装。
看着李浩离开的身影和陷入苦恼的路扬帆，时元心生一计。
“诶，在想送什么礼物呢？”时元撞撞路扬帆的胳膊。
“怎么？”路扬帆抬起头，示意她有话就讲。
“我知道尹文瑶喜欢什么，我上午问过她。”时元一本正经。
“拿什么换？”路扬帆瞬间产生兴趣，但也明白没有白来的午餐。
时元摇摇手里的巧克力牛奶，眼神瞥向他那块还没开封的砖。
领悟了暗示，路扬帆痛快把牛奶推到时元桌前，“可以说了吧？”
“她喜欢进口巧克力，最好是费列罗，里面有一颗完整榛子的那种……”时元嘴上叭叭，手下功夫没耽误，把牛奶收入囊中。
“真的假的？”路扬帆将信将疑。
“假的。”时元表情真诚到，路扬帆竟一时分辨不出真假。
正当路扬帆打算再旁敲侧击时，尹文瑶回来了，带回了歌唱比赛的消息。
“大家安静一下，说个事儿啊！下周五我们年级要举办‘歌唱祖国’合唱比赛了，每个班所有学生必须全部参加，大家积极想一想咱们班的演唱曲目呀。然后还得选男女各两名领唱，有人想毛遂自荐吗？”尹文瑶提高嗓音，站在讲台上环视四周。
班上顿时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除了自己，听不清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班长成兴阳眼看生物老师已经在门外等候，出来主持大局，“快上课了，大家把自己想唱的曲目写在一张小纸上，这节课下后小组长收起来，咱们统计一下。太离谱的你们收着点啊，主题要积极向上的！还有领唱，确定了曲目后，我和音乐老师说说，让她在咱们排练时挑人。”说完他狗腿地跑到门外，请生物老师进门。
结果，这节生物课开始了，不少人仍心不在焉。
《歌唱祖国》，太普遍，容易撞车；《团结就是力量》，班上这么多女生，少点气势；《长江之歌》，正好在长江边上，但不够有创意……时元划掉一系列预备选项，最后留下《隐形的翅膀》，满意地收起纸条。
一抬头，悲催地发现不知道讲到哪儿了。
“完全变态……不完全变态……”生物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
怎么十分钟不到，就突然开始变态了？是我不够变态吗……时元认命地从抽屉里掏出教辅，开始从头自学，暗暗后悔：上课开小差要不得。
下课铃响后，人头攒动，时元将纸条交给小组长，迫不及待打听起周边同学的曲目。
“路扬帆，你写了什么？”首先从同桌开始。
“空白。”路某人兴致缺缺。
“？”
看着时元眼睛里闪烁的问号，路扬帆终于把话扩充完整，“唱什么对我来说都没差，没写。”
这个话就有多层含义了……到底是功力深厚什么都会唱，还是破罐破摔什么都唱不好？时元在人不可貌相和刻板印象之间，选择了闭嘴——反正周四下午音乐课就听得到。
黑板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各色歌曲和“正”字，成兴阳得出了结论：“看来大家对去年奥运会颁奖礼的印象很深刻啊，这么多人投《茉莉花》。尹文瑶，记得把我们班的选曲提前和音乐老师说一声哈。”
“人家当时有编钟当伴奏，咱们连个钢琴都没有，太寒酸了。”
“怎么，你要去博物馆把编钟搞出来助兴？”
“别胡说啊，我怎么会干这种违法犯罪的勾当……”
时元看着《隐形的翅膀》后面稀稀拉拉的六票，想去和败选的同好们握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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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前，教室没几个人，校园广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时元和方玉彤分别啃着肉松面包和干脆面，互相检查着对方的古文默写。为了面对面方便，时元坐到了路扬帆座位上。
这时，林子琦端着一桶泡面，鬼头鬼脑地进门了。
“你这怎么进来的？！”时元闻到香味抬头，停下了手里的红笔。每栋教学楼前都有监督员，禁止热食带进教室。
“哥有办法。”林子琦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朝时元抛了个媚眼。
“……”时元打了个冷颤。
“快帮我拿出来，我后面还有果粒橙！”林子琦端着泡面半蹲下来，将后背转向方玉彤，把帽子伸到她手边。
“屁事儿这么多。”方玉彤嘴上不耐烦，还是帮他捞了出来，咚地一声敲在桌上。
林子琦安静地吃泡面喝果汁，时元和方玉彤继续被中断的工作。这时校园广播开始了“幽默一刻”。
“接下来带来初三（四）班同学投稿的某老师极品语录，括弧，……，括弧完。”
时元检查完手头的默写，双手搭在弓起的双腿上，歪着脑袋看方玉彤一行行批阅，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广播。
林子琦刚喝下一口果粒橙，像是想讲什么，转过头，结果不知道这个笑话戳中了他哪里的笑点，突然噗的喷了出来——
时元一个猛子扎进双臂，庆幸躲过一劫。
方玉彤楞了两秒，合上本子，挑起干脆面外侧黏上的一粒果肉，将剩下的半袋干脆面捏得粉碎，“你故意的。放学后你给我等着。”陈述语气，像是死神的最后通知。
如果怒气值可以像游戏一样显示在头顶上，方玉彤的估计已经爆表了。她此时的状态完美地诠释了“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无论林子琦怎么开口，方玉彤不再搭理他。
时元默默远离事故现场回到座位，真是菩萨保佑，开学第一天把方玉彤面包吓掉还能平安无事……
下课铃响前五分钟，方玉彤已经收好了书包，摩拳擦掌，手指关节按得劈里啪啦响。
铃声响起的瞬间，林子琦像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方玉彤将书包甩到背上紧随其后。教室其他人仿佛没反应过来，停下来望向门外，只感觉两道人影消失在人海。
“等等我——”时元着急忙慌地把书一股脑塞进书包，跟着冲了出去。
路扬帆一脸茫然，这是唱哪出？
时元打包票，这是有史以来，方玉彤骑车速度最快的一次，即使脚踏少儿自行车，她骑出了火箭的气势，把时元甩得越来越远……
遥望方玉彤蹬腿动作变成幻影，时元逐渐放弃追赶，停下了腿部动作，恢复了遛弯模式。越想越好笑，她在陌生的人群里，突然冲着空气大喊：“Go for it！”
晚风依然温柔，时元心底莫名生出些羡慕。
到家后，坐在书桌前，她将书包翻了个底朝天，再次悲催地发现——
文具盒忘了带回家。
“咚——”
无辜的布偶挨了一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