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梦情
他的眼睛风情万种,漂亮的眼角斜斜向上扬起,深蓝的眸子像温柔的海水,沉静悠远,和拉文克劳的鹰眼一样凝结着博学与睿智的光芒。
青城托腮望着身旁的人,想起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皮肤像晶莹的白雪,头发像沉黑的乌木,淡粉色的唇薄薄的,沾染上汤包的汤油,在灯下闪着光亮,像涂了一层晶莹透亮的薄釉。他背挺得很直,笔挺的深蓝色西装像穿在木板上,双手优雅地将食物送到唇边,她望着那双唇微微嘟起,轻轻吹了吹夹放在汤匙里的汤包,然后咬下一小口来,小得连馅都没有碰到。
怎么会有人吃东西这么优雅?
青城想着,看着他细细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像一只小猫,她想象着他一边低头进食一边舒服地咕噜起来,然后舔舔嘴唇,咪咪叫着蹭她的手心。就算他是猫的话,大概也是缅因,黑色皮毛像夜色一样高贵优雅,蹲踞在离主人几步之遥的地方望着你,偶尔低下头清理自己的皮毛和脚爪,你靠近了他就会退开,永远保持着一个足以维持礼节的距离,不肯跟旁人亲近,不许任何人打破他的优雅。
但青城就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和酥()痒,诸伏高明就像山巅之雪、高岭之花,而她只能瞩目,等待着,盼望着佳人回顾。
然而造物主还是给人留了一线余地,一切可望而不可即之物,总会在夜阑人静时出现在梦里,在内心最深的渴求和欲念的滋养下幻化成真。
深蓝色眼眸的美人浅浅回头,玉石般温润的手中握着的白瓷勺送到了青城唇边,“今天也要好好吃饭喔”,他说着缓缓笑起来,漂亮的眼角像凤凰扬起的尾羽。
青城脸红起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像被一道电流击中了,她害羞起来。低下头,就着他手小口咬着汤包,像一只猫咪,他很耐心地等着她啃完了一个包子。
“那个……”青城站起来,高明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很温柔,就像鼓励她提问时那样温柔。于是她心中有了勇气,双手按住他肩膀,曲起右腿的膝盖跪在他腿上,倾身下去,看到他唇边闪闪发亮的油花,于是用舌尖去舔,软软缓缓的,像舔舐奶酪的猫咪。
那双如玉的手轻轻拢在她手臂上,他把她握在掌中,张口,回应了那个吻,像江南缠绵的细雨。
她想现在应该在床上,小乔说想要一个孩子,于是她和她的周郎就滚到了床上,那天妩媚的江南下起了缠绵的细雨,滴滴答答打在檐下的芭蕉叶上。
梦境满足了她。她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只是想把他压在身下,在床单上滚啊滚啊滚。
突然“咕咚”响了一声,高明没有了,淅淅沥沥的秋雨也没有了,梦境被收回,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青城睁开眼,看到自家天花板,后脑勺的钝痛告诉她她刚从那张一米八的床上滚了下来。
“……”美色祸国,此言果真不虚。
她回味着那个梦,咂了咂嘴,好像口中还保留着小笼包的甜香,还有高明嘴角的油花。
可惜只是个梦。
她闭着眼,伤心了好大一会儿,等后脑勺没那么疼了才爬起来。才七点钟,可是睡不着了,她出去洗漱,然后去厨房做早餐。
爸爸已经去上班了,妈妈还在睡回笼觉,青城走进厨房,把吐司放进烤面包机,煎了鸡蛋和培根,热了牛奶,做了两个三明治,一个放在保温箱里,一个端出来吃掉。一边吃一边想着高明,高明,高明,高明现在起床了吗,他嘴角是不是沾着油花?那个男人像给她下了蛊,蛊虫上头,她根本就忘不了他。
诸伏高明想趁暑假把弟弟接回家去住几天,东大的事情暂时忙完了,景光也顺利升入高中,他终于可以抽出时间来陪一陪弟弟。他知道自己对景光的关心远远不够,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心理健康。昨天跟景光一起吃饭他都不怎么说话,童年的阴影和直系亲属在成长中的缺位让他性格变得异乎寻常的内倾,虽说有两个很好的朋友,可是他好像有很多话都不能跟他们讲,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高明觉得有必要好好关心一下弟弟,就跟他一起回了亲戚家,准备第二天就带他回长野。
那个叫月歌青城的女孩子看起来对长野很感兴趣,说想要一起来,高明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刚好可以观察一下景光日常的生活状态。跟朋友在一起总是好的,他还是希望景光多跟朋友说说话,不过总觉得有些别扭,到底是哪里别扭他又说不上来。景光昨天晚上回来就睡了,但高明知道他是装睡,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睡着。他有心事,但是对哥哥也不能讲,这就很奇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对他唯一的亲哥讲的?那三个孩子对他来说就像谜一样,需要他自己去找出答案。
高明想着事情,旁边的景光动了一下,好像睡醒了,他连忙闭上眼睛,装睡这一招还是有用的,不然怎么跟弟弟解释他大清早醒了不起来琢磨三个小屁孩的事情。
景光稍微躺了一会儿就起来了,轻手轻脚地换衣服,叠被子,然后出去洗漱。高明也跟着起来,下楼,看见景光在厨房做早饭。
“景光,早上好。”他穿着笔挺的白衬衫走进来,装模作样,脸上那副高山冰雪一样的神情就像是在跟社长问好。
“啊,哥哥……”小男孩好像被吓了一跳,好像不太习惯一扭头就看见教导主任跟自己问好。“早上好。”
他眼中的神情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惊慌,最后那四分格外复杂,好像混杂着失落,自卑,寂寞,无可奈何,总之不是正常弟弟看哥哥的目光。
景光这是怎么了?自己青春期那会儿也没这么复杂啊?
高明顶着一张扑克脸走进厨房,景光在做寿司,戴着围裙和一次性手套,把前一天晚上闷好的米饭平铺在紫菜卷上,放上火腿,黄瓜,鸭蛋,鱼生,卷起压实,再切成段。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高明问。
景光看了看高明的白衬衫,把围裙摘下来给高明戴上,看了看,没忍住笑了出来,大概是因为高明这样子太正经,像家政系的教授在厨房做关于烤箱温度和蛋糕松软程度的关系研究。
高明没有看明白,景光强忍住笑意说,“那么,就请哥哥帮忙准备做厚蛋烧的食材吧。”
“妈,你上中学的时候有喜欢的男生吗?”
青城坐在餐桌旁,一边翻时尚杂志一边问母亲,伊芙琳正在吃三明治,听到这话忽然噎了一下,喝了一大口牛奶才把食物咽下去。
“怎么了,我的小青城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吗?是景君还是零君?”
“啊?怎么可能是他们两个笨蛋。”青城手肘放在桌上,托着脸,苦恼地说,“是小景的哥哥。”
伊芙琳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难怪你要跟景君去长野,是要对那个男人发起进攻了吗?”
“是啊,所以,妈能不能看在三明治的份上,给我三个锦囊妙计。”青城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听说妈以前是万人迷。”
混血的法国美人盯着女儿看了一会,不可思议地问:“我都把你生成这个样子了,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让那个男人迷上你吗?”
“Errr……”青城看着母亲,花了点时间才确认她是认真的,然后嘟起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灵魂质问。
“妈你是怎么跟我爸在一起的?”换种思路或许问题能简单一点。
“他追我,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青城觉得在这事上伊芙琳除了凡尔赛之外再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了。“可是当时不是有很多人都在追妈妈,为什么最后跟爸爸在一起了呢?”她可不觉得她老爸是什么情场高手,毕竟伊芙琳是他的初恋情人,他在追伊芙琳之前根本就没接触过别的女孩子。
只有这个问题伊芙琳一直都想得很明白,为什么是月歌阳太,那个看上去不怎么机灵,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的傻小子?
“小青城,你以后会遇见一个人,当你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永远都在看着你,眼里的爱意就像黑潮一样汹涌。这个时候你就知道,他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