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第二日,穆双安刚醒过来,静川伺候着她穿衣净面,呼见玉笑冒冒失失跑进来:“小姐,不好了。”
穆双安忍不住皱眉:“大早上的,这是怎么了?”
玉笑飞快道:“奴婢听说二皇子一早被禁卫军带走了。”
穆双安一愣:“带走了?因为什么?带他去哪里?”
玉笑道:“说是查明了二皇子与冗儿的死有关,将二皇子带到禁狱问话了。”
冗儿?上官凌如何与冗儿扯上了关系,甚是出人意料。
穆双安速速穿戴整齐,连早饭也不曾用,急急往禁军司而去。
禁军司门口正好遇着蒋蒙,蒋蒙得知她是为了上官凌之事来找程俨,道:“程统领不在,前几日奉皇命去了屿州,之后还要辗转去径,螺两州。近期难返。如今禁卫军中做主的乃是黄今忠。”
穆双安闻言皱眉,黄今忠此人她也是有所耳闻的,总结起来不过是个奸佞小人,能爬到禁卫军副统领之位,其中少不了他玩弄诡计陷害同僚,更甚的是他曾认前朝大公公杨锡为干爹,后来杨锡失势,又是他一手告发,将他送入监牢再不得翻身。此等小人,实在令人不齿。
穆双安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只听说上官凌被你们带走了。可有实证?”
蒋蒙与上官凌要好,今早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听穆双安问,拉着她走到一旁,方小声道:“我也是早上入值方知。他们说前夜黄昏巡视时遇到两个可疑的太监,抱着一团包袱,四处张望,鬼鬼祟祟的。遂将他们拦住,打开包袱,竟是些女子衣物。巡视的兄弟们觉得蹊跷,便将他二人带到禁狱审问,一番拷打之下,他二人认了那是冗儿的衣物。”
蒋蒙叹了口气,接着道:“重要的是,那两人都是玉璋宫重华阁的洒扫太监。他二人又说,二殿下与冗儿关系亲密,常在寻芳殿相见。在正月十二,二殿下又与冗儿有约,当夜不知因为何事,他二人起了争执,二殿下将冗儿勒死,又叫他二人过去收拾。他二人害怕不知该如何,二皇子道过两日便是宫中灯会,灯会过后,必将用过的宫灯运出宫扔了,想到时候将尸体藏匿于其中,一同扔出去便无人知晓了。谁知后来冗儿的尸体被发现,又有闹鬼一事。他二人害怕惶惶,怕被被鬼找上。幼时曾听人说起,若将死人之物烧与她,或许她感念一二就放过他们。福宁宫中还有冗儿之物,忙包了两件,与找个地方烧了,又被禁卫军抓了。”
穆双安斥道:“简直一派胡言。这里头全是漏洞,若认真查定能查出来。”
蒋蒙苦着脸,道:“这事正坏在两处,一处是那黄今忠本就不知怎么回事,隐有针对二殿下之态,正好遇着此事,他上跳下窜,着急忙慌的要定案,哪里愿意细查。皇上如今也凭了他去,不发话,更助长了他的气焰。二处是在玉璋宫中,确实找到了冗儿一些贴身的物件,况且正月十二,二殿下不在玉璋宫,无人知晓他在何处,问他他也不说。”
穆双安闻之心寒不已,原先都说皇帝偏心,喜爱庆王。她虽知,却并不能立时感同身受。遇到此事,方知心凉。
慎丰公主那事,明晃晃的疑点,皇帝都做不见,慎丰一天大狱未下过。
上官凌是皇帝的亲儿子,亦是明晃晃的栽赃陷害,皇帝也做不见,就让禁卫军将他抓到禁狱,不闻不问。
她尚觉心凉,上官凌又该是何感受。
“我想见上官凌,不知可有办法?”
蒋蒙抓抓头,“原本是有法子的,如今却难。原先只要等我和老杜值班时,你换个装,跟着我二人进去便可。如今黄今忠知我二人同殿下相好,并不给我俩排近日的班。况且那里头守得严密,几步一岗,无关人等不许入内。”
穆双安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又朝他行礼道谢。
蒋蒙侧身不受,道:“我不是聪明人,但几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如果穆小姐有帮殿下洗刷清白的办法,尽管招呼我和老杜,绝无二话。”
魏贵妃得知上官凌被带到了禁狱,急得不知该如何。太后如今还昏睡未醒。
她咬咬牙,换了一身湘妃色宫装,又叫宫女提着食篮,在承天殿门口久候。
承天殿门前无树荫,虽说是刚入春,可这正午的太阳仍然晒得人焦躁。也或许她本就焦躁,不在地点时辰。魏贵妃足足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方进到殿内。
殿中皇帝没有好脸色,开口便道:“若为了你儿子而来,不必开口。”
魏栀哽咽:“皇上,凌儿也是你的儿子。皇上为何这般狠心?”
皇帝不耐:“皇子若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朕已命黄今忠认真查实,若他未犯事,自然不过几天就放出来了。”
魏栀泫然欲泣:“皇上,那是我们的儿子。他是什么样的人,皇上不知吗?他自小勤学苦练,为的只是想得父皇一声好。皇上夸他字好,不过四岁的孩子就此整夜整夜的练字。皇上为边事烦忧,他便立志习武,日日泡在武场,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让他歇歇,他只说日后要驻守边关,为父皇分忧。孺慕之情,皇上不动容,这也罢了。可您今日不仅不护着他,怎能默许旁人诬陷他?”
皇帝冷笑:“朕的儿子。朕怎会不知。太过骄傲的性子,才需要打磨。他秉性骄傲,同你如出一辙,你曾经不是自诩魏家贵女,对朕不屑一顾么?怎么,如今太后和魏家给不了你庇护,你倒反过头求朕了?”
他似是刚发现她穿了一身颇显粉嫩的宫装:“朕第一次见你,你便穿的湘妃色衣裙,娇憨美丽,恍若仙子。可是魏家大小姐看不上我这破落皇子,就算入了朕的后宫,也日日端着你魏家大小姐的架子,从不曲意逢迎。今日这番低头倒是头一次,真新鲜。”皇帝一吐多年胸中郁气,颇觉畅快淋漓。
魏栀凭他如何讥讽羞辱,皆不在意,只一味的求他。
皇帝顿觉无甚趣味,太后病倒了,魏然离了尚书台,屡屡遭人弹劾,魏国公如卸了利齿的老虎,魏家之难刚刚开始,魏家大小姐便丢了高傲,真是没趣:“你便是跪到明日、后日、跪到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朕是皇帝,按律法行事。”他扔下此话,转身离开。
昨日上官凌还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一切似乎还好好的。怎的一夜之间翻天覆地,入了牢狱。魏栀只觉心内惶惶,茫然四顾,却不知该如何。良久掩面痛哭。
司天监中,穆双安匆匆找到童监正。进门行完礼,一开口就开门见山:“老师,我听说禁卫军前几日来人说想请司天监派人协助查案。”
童监正点点头,“是,这几桩事情,都伴着天象异常而生,他们禁卫军拿不准,常来司天监也不是很方便,便想抽调一人过去协助。”
穆双安忙做自荐:“人选可定了?若没定的话,我愿去助微薄之力。”
童监正道:“本只需派个主簿去便可,”她观穆双安这些年所理之事无有错漏,处处尽心,去年一年主持了重修历法,比起曾经使用的大统历、回回历更加精准,童丘夏对她及时称心满意,此番以为她年轻气盛,欲做出一番更大成绩给众人看看,点头道:“还未定,你若愿意去便去。”
穆双安连忙谢过。又在文书上请她签了名字,拿着文书去文明阁加盖印章。
刚走出司天监,就看到上官琦在门口踱步转圈。
穆双安不愿同他说话,徒生是非,只做不见,从旁边就要绕着走。却不料上官琦见到她一喜,快步走了过来。
穆双安心中暗骂上官琦阴魂不散,面上倒是挂着得体的微笑,“庆王殿下这是来司天监办事?我还有要事,就不送殿下进去了。告辞。”她一拱手就要走。
上官琦身子一转,挡在她前头,柔声道:“无旁的事,我专程来找你。”
穆双安面上笑意有些僵硬;“找我?不知王爷找我何事?”
上官琦漾开一抹笑,道:“如今大局安定,我明日便上穆府拜访老夫人可好?”
笑容再也挂不住了,穆双安瞬时冷了脸;“你上我家干什么?”
上官琦笑道:“安安忘事,我早同你说过的。以侧妃之礼迎娶你入府。事前我总要去穆府拜见,礼数方周全了。”
穆双安总告诫自己不可鲁莽,可上官琦却能轻易挑起她的火气,着实无奈:“我实在不想同你争吵的,可你是不是听不懂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今日再说一遍,我不要嫁给你,可听明白了?”
上官琦亦收了笑意,目光凛然:“我也说过很多遍,你只能嫁给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穆双安只当他脑子坏了,自己还有要紧事,懒得同他在这歪缠,转过身就要离开。却被上官琦一把抓住手腕,低声狠道:“你是不是还想着他?他如今在牢里,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就表示父皇心意已定。纵然他日后出来了,也成不了什么事。”毕竟哪有太子入过牢狱的,皇帝但凡有一点立他的心思,都不会让人抓他。
穆双安甩开手,冷道:“庆王身边多谋士,自以为设了个多精妙的局,实则漏洞百出。我就是想祝你心想事成都说不出口,只好祝你搬起石头,再亲眼看着这石头砸上自己的脚吧。”回头冲他冷笑,“小心哪日他真翻了身,别把你气死。”
“你,你!”上官琦被她气得够呛。
穆双安本来也不是个好性子,此番更是想将他恶心个够,日后再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才好:“我等着。你敢上我家,你看我祖母会不会将你打出来。你敢去求圣上,你看圣上会不会骂你糊涂。你说做妾好,我再祝你下辈子做女子,日日给人做妾啊。”
上官琦年纪轻轻,差点就被她气死在这里。幼时她护着他同上官凌吵架拌嘴,他只觉得心中熨帖,可如今她这一番尖利之言返对着自己而来,实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何尝不知此事难办,方拖到如今,他找了父皇两次都被拒了。
他日夜想着她,她却投了旁人,上官琦只觉心底犹如有一把火烧一般,恨不能将一切都焚毁了。她不要就不能了么,皇权至高,他是皇子,是王爷,偏要将她锁在身边,让她一辈子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