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天照院】
赤枫撇撇嘴,不赞同道:“怎么是破铃铛呢?那可是疗伤圣物清风铃,多少江湖人求之若渴,做梦都想摸一摸呢。”
游肆闻言,打断他:“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偷走的。”
赤枫挑眉一笑,从一开始他拿出铃铛,当着众人的面解释清风铃功效的时候,他看方承善的眼神就知道,这清风铃方承善肯定是要想办法拿到手的,至于要用什么办法,他当时没有思路。
直到昨天晚上,方承善大半夜将他叫去东拉西扯闲聊一通,他才明白,方承善准备动手了。
他每日将铃铛放到衣柜里,并不随身携带,就是在给方承善机会,而方承善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昨晚他回到房间,打开衣柜,铃铛已不在了。
“我一个魔教的魔头,违背作恶多端的人生信条,大发善心每日帮他们治病,这些所谓的正道大侠却想着偷我的东西,你们说,该怎么办呢?”
寒星歪头思考了一下,“你是不是不想给他们治病,想偷懒,所以故意让他们把清风铃偷走?”
前几日他一直抱怨治病救人这种事太累了,现在正好顺势将铃铛脱手,落个清闲。
但要治疗天照院这些弟子,重点不在那个假铃铛,而在赤枫手里的解毒丹药,方承善拿了铃铛什么也做不了,到时候他就该怀疑这是个假铃铛。
得病的弟子不能不救,到时候方承善又会怎么办呢?
赤枫听了寒星的话,严肃地点了点头,“治病救人这种事,实在是痛苦,我还是更喜欢杀人放火。”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笑容更大,“等我们拿到白绿珠离开这里,就在江湖上散布谣言,就说天照院偷了清风铃,到时候天照院又该如何跟天下人解释呢?”
游肆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幻想,“到时候江湖之人首先会知道,魔教的人冒充金乌山庄的医师混入了天照院,拿一个假的清风铃骗了众人,你猜其他门派会不会更恨魔教?”
寒星疑问,“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是魔教的人?”
赤枫的易容术常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们自己又不会傻到自曝身份。
“难道你忘了陆淳风是怎么做的?”游肆说道。
寒星啧了一声,“魔教就是纯纯的背锅侠。”
这天底下坏事都是魔教的人干的,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所有人都觉得是,那就是了。
当你一旦站在了多数人的对立面,他们就可以随便给你罗织罪名了,只要他想,只要其他人认同,那就基本等于“事实”了。
此时,天照院中一间房内,方承善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抓着椅子扶手,微微探身注视着前面的动静。
前面,一名弟子拿着铃铛在一个患病弟子的头上运功,这人满头细汗,憋足了劲儿将内力不断传到铃铛上。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丝毫效果。
躺着的患病弟子一开始睡得好好的,后来眉头紧皱,双手微微颤抖,隐隐有病情加重的迹象。
方承善越看越着急,叫停了运功的弟子,“徐阳,你不是说看清楚他是怎么治病的了吗?怎么越治越不好了?”
徐阳停了下来,俯身查看了一下躺着的病人,脸色发苦,“门主,我真的看到他就是这样给师兄弟治病的,他就像这样将功力传到铃铛上,绕着病人走一圈儿,然后就一直坐着不动了。”
方承善相信徐阳不会说谎,既然方法没错,那问题出在哪里呢?清风铃吗?
这铃铛是真的清风铃吗?
这么重要的宝贝,徐阳拿到得也未免太容易了些。
方承善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拿到铃铛的,你仔细跟我说说。”
徐阳回忆了一下,“我趁着吕寒被门主叫走,从后窗翻进了屋里,我先在床上搜了一圈儿,没有任何发现,后来我打开了衣柜,在衣柜最上面一个布包里发现了清风铃。”
方承善垂眸低声呢喃:“他就这样把清风铃放在了衣柜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放在衣柜里?
昨夜他本来只是想让徐阳先去吕寒的房间里打探一番,本也没想着能拿到清风铃,只是先去探探路,谁知,送走吕寒后,徐阳很快回来告诉他,清风铃拿到了。
当时他被惊喜冲昏了头脑,马上就让徐阳找来一个患病弟子开始试用清风铃,然而效用全无。
清风铃是疗伤圣物,怎么会一点效果都没有?
还是说,这个是假的?
这个一定是假的,真的怎么会随便放在衣柜里。
“我们被吕寒骗了,这个是假的。”方承善拿过清风铃看了两眼,随手扔在了桌上。
“假的?”徐阳诧异,“可是我看这个跟吕寒用的清风铃一模一样。”
方承善不悦:“你在庐江城里随便找一个工匠都能将你给他的东西复制出九成像,这有什么稀奇的。”
徐阳挠挠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东西已经丢了,吕寒必定会察觉,东西是在天照院丢的,那天照院必定要给出一个说法。
“咬死不认,”方承善说道:“这件事本来也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到时候就说是外来的毛贼或者魔教的密探,我天照院最多就是看管不严罢了。”
徐阳点了点头。
辰时刚到,天已大亮,清晨的阳光照在院子里,驱散了些许寒意,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几只鸟儿站在枝头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游肆精力不济先回房休息了,寒星有些饿,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送早饭的人来了。
赤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向另一边的寒星,眨眨眼:“待会儿配合我。”
今日送饭的是徐阳和另一个面生的下人。
寒星问道:“之前送饭的大叔呢?”
下人不会说话,只低头往桌子上端菜,徐阳笑着答道:“听说之前的下人手脚不利索在路上打翻了食盒,影响了几位医师用餐,就将他打发到别处去干活了。”
寒星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面上不显,只随意道:“其实也没什么影响,换人送餐还挺不习惯的,还是换回来吧。”
徐阳也不好拒绝,只点头答应了。
看他答应,寒星才放下心来。
徐阳转向赤枫,照前几日一样说道:“吕医师,今日等待诊治的弟子已经在房间中等候了,您吃完饭可以直接过去。”
赤枫一拍桌子,装出一副心痛的模样,“这位小兄弟,这病怕是看不了,我山庄至宝清风铃于昨晚失窃,我正要跟方门主说这件事情呢。”
“啊?”徐阳一副极吃惊的模样,“怎么会这样?”
赤枫心里冷笑,怎么会这样?你难道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吗?
赤枫顾不上吃早饭,着急的拉着徐阳往外走:“宝贝在你们这里丢的,你们肯定要负责,快带我去找方门主。”
徐阳被拽得差点摔一个跟头,他早料到赤枫会去要说法,已想好了说辞,“吕医师不要着急,方门主肯定会想办法帮你将东西找回来的。”
赤枫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冲寒星使眼色,走啊!还等什么呢!
寒星看了看桌上的早饭,咽了口口水,伸手拿了两个包子跟上了前面的人。
三人很快到了正厅,方承善正跟一个小弟子说话,见三人进来,将小弟子打发走了,笑着跟寒星、赤枫打招呼:“两位医师早啊,吃过早饭了吗?”
赤枫一撩袍子坐下,愁容满面:“方门主,实不相瞒,我师兄弟如今是食不下咽啊。”
说完,寒星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角的包子碎屑,露出一个酒足饭饱的笑来。
方承善明知他们为何而来,却还是假装不解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有需要方某人能帮忙的,吕医师尽管说。”
不管做不做得到,大话得先说出去。
赤枫从昨晚他被方承善从被窝里叫起来,到跟方承善聊了一晚上闲天,到迷迷糊糊回到客房,一晚上没睡好,到清早换衣服时发现清风铃不见了,一直讲了一盏茶的时间。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方门主你听明白了吧,如果不是你昨夜没事找我聊闲天,清风铃就不会丢了。”
这话没毛病。
寒星也附和道:“我师兄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方门主这事儿你得负责啊。”
方承善一口茶呛在了嗓子里,他使劲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满脑袋问号,这听起来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怎么就互为因果了?这金乌山庄医师的脑回路都这么奇特吗?
他缓了片刻,说道:“我能理解两位医师此刻的心情,既然宝贝在天照院丢了,那我们肯定会将贼人找到,此事多半是近日一伙途径庐江城的毛贼干的,当然也可能是魔教派来的奸细所为,不论如何,天照院会给两位一个交代。”
方承善态度诚恳,说话滴水不漏,他自认为这样就算是完美的交代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赤枫摆摆手,一脸沉痛:“方门主决不可能理解我师兄弟的心情,这清风铃要是找不到,我们也没脸再回师门了,只好一直在天照院住下,直到找到宝贝为止。”
寒星接着道:“方门主定会帮我们找到清风铃的,不然江湖中人该如何看待他,怕是会怀疑他自己偷了去,我们可不能走,定是要帮方门主洗清嫌疑的。”
方承善满脸黑线,心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们了。
他笑呵呵地应答着,“两位医师放心住下,贼人我会派人去找,两位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明知道对方丢的是假的清风铃,他也不能拆穿,还要配合对方在这儿演戏,方承善此刻心里简直比吃了一只死苍蝇还难受。
既然丢了是假的,那他们身上必然还有真的,门中弟子还有一半没经过医治,方承善试探着问道:“那依两位医师看,我门中弟子的病还有其他办法可治吗?”
寒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事儿还得怪这个偷东西的毛贼,要说这毛贼真是卑鄙无耻、丧尽天良,若这些无辜的人因此丧命,那这贼人死后定是要下地狱的。”
“还好有方门主这样的正义之士,”赤枫说道:“方门主找到这个偷东西得毛贼一定要广而告之,让天下英雄都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你说是不是?”
方承善尴尬点头,满头黑线。
他隐隐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是来拿他寻开心的,一个假铃铛丢就丢了,用得着演得这么卖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