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天照院】
第二天一早,赤枫起床出门,敲了寒星的房门,没人应答,他推门进去,空无一人,床铺都凉透了。
他转身出去,又推开了游肆的房门,依然是空的。
这两个人居然瞒着他先走了?!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他怒而摔门,奈何两人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他的摔门声了。
后山,寒星和游肆一前一后快速穿行在树林中,两人时不时停下来辨认一下方向。
清晨林中空气清新,鸟鸣阵阵,太阳初升,金黄色的光线从树叶间的缝隙中照进来,暖融融的。
白天林中的路果然比晚上好走多了,至少不会被路上的树枝绊倒。
他们上次离开的时候,边走边将路上的标记都拆掉了,绊倒他们的那根树枝也被寒星踢到了一边,这次一路走来非常通畅,没有在原地打转。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所经过的地方,明显跟上次不一样,这里地上的落叶很薄,像是被人特意清理过。
看样子应该很快能到天照院的后院了。
寒星有些激动,问游肆:“我们应该快到了吧?”
游肆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点点头:“再有五十步就到了。”
两人很快走到了林子边缘,正前方是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石头后面十米远处是一条清澈的小河。
寒星走在前面,她迫不及待地快走几步,绕过大石头向外看去,这一看她顿时有些傻眼,立马回身藏在大石后面。
游肆见状,有些好奇她在外面看到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往外探头立马被寒星拉住了。
两人一起蹲在大石后面,游肆神秘兮兮地低声问:“外面是不是有天照院的人?”
刚来就碰到天照院的人确实比较麻烦。
寒星摇了摇头,说道:“河边有几个女子在洗衣服。”
她刚才扫了一眼,看到河边大概有四五个女子,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洗头发,有的穿着清凉露着大块的莹白肌肤,好像在洗胳膊。
“你确定没看错吗?”游肆问道。
天照院从不招收女弟子,这里怎么会有女子?而且这里不应该是孩子们练功的地方吗?
游肆问完之后想起身看一眼,被寒星一把拉了回来,她有些生气:“都说了有女子在洗衣服,你非要看吗?”
游肆面色微红,解释道:“我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看错,并无其他意思。”
两人就这么蹲在大石头后面,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游肆想说点什么,憋了半天只说出两个字:“那个...”
寒星将食指竖在嘴边,“嘘。”
两人身后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向他们而来。
“我把衣服晾在这个石头上吧。”
说话人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寒星和游肆屏住了呼吸,后背紧贴着巨石。
女子将一件黄色外衫摊开铺在大石上,衣服的袖子垂到寒星眼前,袖子上的水滴到了寒星的手背上,凉凉的。
幸好这块石头够大,站在后面看不到前面的人,不然寒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人解释,他们两人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躲在后面。
“阿朱你快点儿。”其他女子朝右侧走去,有人朝这边喊话。
“来了,等等我。”女子将衣服晾好后就追着前面的人跑走了。
等人走远了,寒星和游肆站起来从大石后转出来,两人左边是小河,右边是树林,远处能看到几处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院中有几间木头房子。
几个女子穿着粗布衣衫,头山裹着头巾,手里端着木盆,说说笑笑往院中走去,屋子的烟囱上冒出阵阵炊烟,很有烟火气。
如果不考虑这几间屋子所处的位置的话,这看起来就是几处农家小院。
但这里是天照院,他们从机关林中出来,看到的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农家小院。
天照院不招收女弟子,而且这些人也不像是来这里练功的,那她们又是做什么的呢?
寒星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我们刚来那天,带我们去客房的那个弟子说过,方承善会帮助落难的女子,难道就是这些女子吗?”
可为什么要将她们藏在这后山呢?
游肆点点头,“应该就是这些女子,看她们的样子不像是被逼迫留在这里的。”
寒星转身四处看了一圈儿,“这里不像孩子们练功的地方,或许这些女子知道些线索。”
她感到他们已经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只是还没有找到关键之处。
这些女子既然生活在后山,那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游肆垂眸问道:“你想怎么办?”
寒星张开双臂转了半圈,问道:“你看我像不像落难女子?”
游肆看了半晌,摇摇头,“不像。”
单说寒星这一身衣服就不像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再说这浑身的配饰、发钗,就更不俗了,谁家落难的女子过得这么好?
寒星将身上的玉佩、发钗摘下来一股脑儿塞到游肆怀里,将衣服弄皱,抹了些地上的土在身上,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样差不多了。”
只要想好说辞能骗过这些女子就行。
两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寒星扮作落难女子取得信任,趁机套话,游肆在暗处见机行事。
决定好后,两人往小院那边走去。
寒星来到其中一处小院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一个粉衣女子打开门从屋里出来,上下打量着寒星,犹疑着问道:“你是新来的?”
“对,”寒星点了点头,说多错多,她决定暂时少说话。
她不说,别人自会帮她补全前因后果。
粉衣女子一边打量她一边点头,自顾自说道:“倒是好几个月没见来新人了,”随即又问道:“王管事都交代你了吧?”
寒星笑笑,“王管事太忙没空管我,只说让我来这里。”
粉衣女子有些不悦,“又不管不顾把人丢给我们,”随后她将寒星带到了另一间房中,交给了一个叫柳娘的女人。
柳娘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弯眉杏眼,肤白如凝脂,她上下打量了寒星一遍,将寒星拉到椅子上坐下。
柳娘笑盈盈地说道:“妹妹年轻貌美衣着华丽,看着倒不像落难的,怎会来天照院呢?”
寒星很快编好了理由,“实不相瞒,我带着两个孩子被夫家赶了出来,路上一个孩子病死,一个孩子不知所踪,听说方门主乐善好施,这才来了天照院。”
会来这里的都是遭了难的,柳娘理解的点了点头,安慰道:“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这里每个月都有人送来日常所需,我们平日里会做些绣活儿让人拿出去卖,生活不说富足却也无忧,妹妹不必担心。”
寒星想了想,问道:“进来的时候我有些不记得路,出去的时候怎么办呢?”
柳娘闻言面露惊讶,“来的都是无依无靠的女子,出去做什么呢?外头的世道这么乱,留在这里不好吗?”
自她来这里,就没见有人出去,倒是隔一段时间会有人被送进来。
这时,寒星余光注意到,对面的帘子后面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在偷看她。
女孩儿看起来十六七岁,撩开帘子一角正盯着寒星看。
柳娘顺着寒星的视线看了看,将帘子后的人叫了出来,“半月,出来见人。”
女孩儿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仍然盯着寒星看。
柳娘解释道:“她叫半月,两年前双亲亡故,就来这里了,这孩子性子有些野,对人没有恶意的。”
寒星点点头,有心跟半月亲近,于是走过去想摸摸她的头,半月没给她这个机会,在她靠近前一阵风一样往门外跑了。
柳娘见状叹了口气:“这孩子就喜欢到处疯跑,性子太野。”
寒星看着女孩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月出了院子一直朝林子里跑去,她跑起来速度很快,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直跑到林子深处才停下来。
她停下来后迅速转身朝着空寂的树林喊了出来,“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她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她。
过了片刻,游肆从一棵树后转出来,靠着树干,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呢?”
他的轻功就算不如从前,也不该被一个没有武功的孩子发现才对。
半月踢了踢脚下的落叶,“我早就看见你们了,你们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屋里那人也不是什么落难女子。”
游肆没有否认,点点头,“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刚才在屋后看到一个女子一阵风一样跑向树林,当时他觉得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再看一眼树林,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他想,这人多半就是那晚帮他们指路的人。
思及此,他运起轻功跟了上来,想看看她到林子里要做什么,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半月盯着游肆,“你们是来给这里的人看病的大夫,我说的对吗?”
游肆不答反问:“那天晚上帮我们指路的人就是你吧,为什么帮我们?”
半月扬起了头,带着孩子气的天真道:“我既然帮了你们,那你们也该帮我。”
这两人晚上穿着夜行衣进林子,又假扮落难女子,那他们跟天照院肯定不是一伙的,既然这样,她那天晚上帮了他们,那她们也该帮她才对。
游肆被孩子的天真可爱逗笑,他感兴趣地问道:“说说要我们怎么帮你。”
半月忽然有些犹豫,不确定地问道:“你们真的会帮我吗?”
游肆点点头,“你不是说了么,你帮了我们,我们也该帮你,礼尚往来,该是如此。”
半月满意地扬了扬头:“就是这样。”
接下来从半月的讲述中,游肆了解到了这些落难女子在这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