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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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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台。舞、乐、技皆在上头表演。”一个年纪较大,发间斑驳的管事对着身后几人说道。入目是圆形高台,四周纱帘,红木勾栏隔开。向上望去,楼上为等级不同的雅间,可以直接看到高台景象。楼下为大厅,陈列着整齐的桌椅,但与高台相隔甚远。

阿禾跟在管事后,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们一行人包括管事在内有四个,弹琵琶的就她一个。实际上醉韵坊弹琵琶的也不少,多为独奏或是合奏,但大多是资历深的人才有资格选择。

“据说是目前醉韵坊缺人,所以才向教坊要了我们几个。”旁边的女孩小声道。

阿禾看了她一眼,只点头未说话。

高管事与曹善才一般,皆是不苟言笑之人,不过二人相比,阿禾还是更喜欢曹善才一些。高管事太重利了,眸子里都透着一股精明,总让人觉得他在算计什么。

“我在醉韵坊中负责登台表演的人员名额整理及确认,还有内部事物的掌管。”高管事淡道。

听着似乎简单,据说前年他就离开了几个月,醉韵坊都乱成一锅粥。可见,此人在醉韵坊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赚钱绝大部分都靠他,因此裴使节才会对他比较恭敬吧。

“下面去看看休息的地方。”

休息的地方就是一个房间摆了几张桌椅,略为简陋。

也没什么可看的。阿禾余光瞥向了另外几个房间,上头都挂着木牌,写着名字。离她最近的,上面写着“拾秋”。

这名字,很有诗意。

“再去下一个地方。”高管事的声音响起,几人继续跟着。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阿禾心中默默整理了一下收集到的信息。不需要每日都来,来一日就算一日的分红。提前将空闲时间报给高管事,独奏需要报好曲目。合奏的话需要抽出时间一同练习。分红的话,每日5文,如果碰到有客人打赏,坊内要抽走四成,其余的若有指名,则全部归为那人。若无指名,则平分。

“近期醉韵坊紧缺人手,才从大考挑选了你们几位来。放心,报酬少不了的。“高管事说道:“你们几人进来,也得专心练习,懂了吗?”

“是。”几个女孩乖巧应道。

“哟,高管事又带新人来了?”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阿禾偷偷抬眼望去,不仅声音媚,整张脸都是媚的。每一眼都带着勾人的韵味,单独看五官也并不感觉有什么,可是组合在一起就是摄人心魄的美。妆色浓,但并不突兀,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高管事立马收起了高高在上的态度:“拾秋娘子,这是从教坊选的几个乐手。”

拾秋轻哼一声,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显然也并不关心:“上回让你给我挑的琵琶手呢?可在其中?”

“自然。”高管事应着,笑容挂在了脸上:“陆青禾,这是拾秋娘子,日后你就为她伴奏琵琶。”

啊?阿禾有些没反应过来。拾秋轻佻地打量着阿禾,略带着一丝嫌弃和一分道不明的情绪:“你就是陆青禾?”

阿禾点点头。

拾秋见她话都说不上几句,顿感无趣:“又不是个傻的,怎么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有?我可不要她给我奏琵琶!”

原是挑刺来了。

高管事赔笑道:“这是教坊大考里得了甲等的琵琶手。”

拾秋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红唇微扬,侧脸优越:“我说不要就不要。她还不够格儿。”话罢,扭身离去。

这局面,让留下的几人都有些尴尬。高管事清了清嗓:“我会再同拾秋聊的,你们先回吧。”

高管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同行的女孩才开口,语气不满:“这拾秋娘子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脾气很差呢。”

另一个也安慰阿禾:“她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当然不会。阿禾可不是那菟丝子,风一吹就折。在教坊的这一年,她心境比以往好了不少,这点小风小浪,一下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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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阿禾抱着自己的紫檀木双凤琵琶到了醉韵坊。白日人少,堂内只有人在抚琴。琴音柔柔,堂内炉火旺盛,让人昏昏欲睡。阿禾小心避开装着炭火的容器,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寻到了排练的小院儿。

“我说你们这技艺,是怎么入得了醉韵坊的?”房内传来嘲讽的声音。

这声音,听过一遍根本忘不了。是拾秋。

拾秋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描着指甲,她看着几个伴舞伴乐在一旁不吭声就不耐烦,轻轻吹了吹手指:“不满?不满可以马上出去。”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犹豫着不肯动,拾秋嗤笑一声,指着一个双眼泛红的小娘子:“就你了,弹得不好还好意思哭。”

小娘子抱着琵琶委屈至极,抽噎着往门外跑去,正好撞上在偷听的阿禾。阿禾连忙往旁边一退,小娘子也顾不上其他,朝院外跑去。

“啊,是你。我不是和高管事说了不用你么?怎么还跑来听墙角了?”拾秋一靠近,阿禾只觉整个人被一股浓郁的香气包裹,抬眼,是拾秋千娇百媚的脸。

阿禾扭头深吸一口气,正视拾秋的眼睛:“先自隗始,不妨一听?”

拾秋盯了阿禾半晌,美眸一转:“你且进来罢。”

陆青禾知道自己赌对了。

一本陌生的胡曲谱,欢快热烈紧凑,对技艺要求极高。而她只看了一遍,就能流利弹出。适才挨骂的小娘子,望着阿禾都是赞叹。

拾秋打断了陆青禾的演奏,还将房内几人都赶了出去。房中仅剩二人。

“你这技艺,若给我作配,不觉不甘么?”拾秋轻笑,继续绘着指甲:“你想要什么?”

陆青禾直言不讳:“要一个出名的机会。”

她当然有她的私心在。

初入醉韵坊,独奏怎么可能得到一个客人最多最优的时间段演奏?她需要借助拾秋的名气,为自己助力。

“于我有何益处?”拾秋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白白给陆青禾机会?

“拾秋娘子舞技歌喉上等,若是乐手技艺不足,终究落人一成。不如效仿之前的红绡娘子与谢阿蛮娘子,一人舞一人和,耳目双享,独一无二。”

拾秋紧盯着陆青禾的脸,心中却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们,倒也挺像的呢。

“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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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阿禾就常常与拾秋一同练习。拾秋那个泼辣性子,逮谁骂谁。阿禾也常常挨骂。

有时,一同练习的小娘子还非常不解地问阿禾:“她那样骂你,你还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为了啥?”

“能为啥啊?”阿禾揪着胡饼,就着汤喝。

为了出名。

哪有人可以平白无故地成为长安第一?她是教坊琵琶部甲等,接下来就要成为醉韵坊的一等琵琶手,再然后,她要让全长安的人都知晓陆青禾。

拾秋骂人再狠,她不痛不痒不往心里去,照样能相安无事。即使,拾秋挑她琵琶上的错。

“你弹快了。”拾秋气喘吁吁地说道,她今日着胡女装饰,红纱遮面,留一双美眸在外,腰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轻盈的亮片闪闪发光。

阿禾对了一下谱子,没有弹快,是拾秋拍子没踩对。

“我二人合作,你只顾自己弹这怎么行?还得眼观六面,耳听八方才行。记住了吗?”拾秋右手一扬,作势坐回了凳子中准备小憩片刻:“休息。”

记住了。阿禾在心中无奈地念了一句。堂内炭火旺盛,甚至有些热意。她推门到院中透气,外面飘着小雪,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阿禾好奇往那边凑了凑。

“不过是个娼妓出身,也不知道高傲什么?真拿自己当官家小姐呐?”这声音,是拾秋的婢女。叫什么来着,阿禾没有记住。

早些时候,雪还下得很大,拾秋想吃浆水粥,遣着这个婢子出门买了。

“那陆青禾还不是,这般巴结一个娼妓。莫不是也准备以色侍人了?我看她琵琶弹得也不怎样嘛。”

阿禾整个身子,连带着脸都冷下来了。她握了握拳,刚迈出一步。

“没胆子么?”轻飘飘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拾秋身上披着一件兔毛裘经过,抬脚就把门踹了个巨响。把门外二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阿禾心头一跳,跟了过去。

“拾秋娘子,你要的浆水粥我买回来了。”适才还在嚼舌根的婢女立马换上恭敬的面容,谄媚一笑,递上食盒。

拾秋笑得妩媚,食盒都没接,扬手就打翻在地:“怎么?还是个两面派呢。要不把刚才的话再重述一遍?”

婢女脸色发白,支支吾吾不肯说话。而旁边那小娘子,是吹长笛的。先前阿禾见过她一两次。吹长笛的小娘子明显是婢女的好友,此刻面上颇为不服:“你之前为贱籍,不过是得了贵人相助,才脱了贱籍赎了身罢了。明明处过贱籍,却苛刻同为贱籍的......”

“行了。”拾秋面无表情打断她。

“你也说了,良贱有别。我为何苛刻不得?”

“你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娼妓......”吹长笛的小娘子梗着脖子反驳道。

“整个醉韵坊靠着我吃饭。你们岂不是连娼妓都不如?”拾秋的脸色愈发冷了。

婢女连忙捂住了好友的嘴,禁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按阿禾所知,拾秋虽然苛刻,但给婢女的工钱是整个醉韵坊最高的。甚至给其他乐手的分红都格外高。阿禾看着拾秋凌冽的侧脸,若有所思。

当天下午,据说二人都被赶出了醉韵坊。拾秋更加坐实了嚣张跋扈的“恶名”。

“怎么,爱上我了?”拾秋捻了个果子慢条斯理地说。

“额......”阿禾抿了抿嘴:“只是觉得你似乎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恶。”

“嗤。”拾秋嗤笑,挑眉看着阿禾:“别以为说些好话,我就不挑你错处了。”

阿禾睁大眼睛,眼神清澈:“我可没有。”

“正如那人所说,我从贱籍脱身,总归还是能够体会那些感受的。人若能自己选择,谁又愿自堕贱籍。”拾秋顿了顿,了悟:“你看到了?”

自然是看到了。阿禾坦诚地点点头:“你多给那两人结了工钱和分红,还塞了些首饰进她们包袱里......”她本来以为拾秋过去是落井下石的,没成想还偷偷塞了不少值钱首饰给她们。面冷心热,原是同曹善才一般的人。不过,拾秋这嘴皮子功夫,是比曹善才厉害多了。

“不过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可怜虫罢了。”拾秋拍了拍手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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