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爷爷今天晚上的心情很好,惊奇地发现他的老脸上再也找不到已往那种阴冷和古怪,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安详,
几盅白酒下肚,爷爷的话开始多了起來,他跟我们又一次讲述起了他的从前,讲他的师傅马大天、陈三娘的死、还有春草的故事,
在爷爷娓娓道來的叙述中,我突然发现恩怨情仇原來竟是那样的清晰,明朗,鲜活地跳跃在一条历史线上,那是属于他们的历史,晦涩,血腥的生命脉络,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的名字――马洪,
“马洪是谁,”我问爷爷,
爷爷手中的酒杯在他的唇边停住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半晌,问:“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我找到一封100年前的信,信上有他的名字,”我说着把信从口袋里掏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爷爷扫了信一眼,沒再说什么,爷爷大字不识一个,信里的文字对他毫无意义,
“马洪是我的师爷,”爷爷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师父也是在他哑巴养母临终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在一块曾包裹过他的布囊上,他知道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及亲身父母的名字……”
“原來100年前漂浮在河面上的婴儿是被一个哑巴所救,如果不是这个善良的哑巴,100年前的马大天也许早已连同心灯谱葬身河底了,100年后的今天也就不会发生我们所经历的事情了,看來这一切还真有些天意的味道……”我说,
“哎,世间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丰盛的晚餐在爷爷的一声叹息中结束,爷爷说他要睡觉,叫我和杜涛也早些休息,
杜涛在爷爷回房后便一头倒在了沙发上,沒过一会就睡着了,
也许是吃得太饱的缘故,已近深夜竟然沒有丁点的睡意,因为先前在梅花公主的墓穴里和土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现在身上还残留着一股土腥味,
想去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就在我脱裤子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裤兜里掉了出來,
低头一看,原來是驼背老人的破皮夹子,黑色的,散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
皮夹子里除了多张去往同一地点的车票还有一个电话本,在电话本上我发现一组诡异的字符――魔鬼的眼睛――胡家村,
先前只在电脑里搜索了“阎王山”这个地名,结果发现是F省的一个镇,从而我推断胡家村是阎王山附近的一个村落,
如果我再把“胡家村”放在百度里进行搜索又会发现一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有些兴奋,就如同已经知道答案了似的,
打开笔记本,连接上网络,在浏览器的地址栏里打下――baidu.com/,
回车,
百度的页面徐徐打开,在搜索一栏里写下“胡家村”三个字,再次回车,
关于胡家村的页面共有十页之多,在前九个页面里并沒有找到我需要的东西,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页了,
尾页,
最后一次点击,网页打开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谢天谢地,大约过了半分钟的时间,页面终于打开了,
胡家村,三个红色的汉字,格外醒目,位于阎王山以西一百公里处,
OK,终于对上号了,果然离阎王山不远,这正是我想要的,
可这段文字上方的标題却让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标題是――大山深处的幽灵,神秘的死亡事件,
鼠标在恐怖的标題上停了下來――大山深处的幽灵,神秘的死亡事件,
点击,页面一闪,如同放出一股白色的烟雾,
烟雾散尽,走进那座神秘的大山,去寻找黑暗背后的亡灵,
黑色的页面,就像一个幽深的宇宙,在我的视线里短暂的停留,接着,页面上显示出一行行红色的字符,
字体行楷,内容如下:
公元1950年某月某日,一支由俄国人率领的民间考古小分队在阎王山一带的原始森林里神秘失踪,一行10人,几乎无一生还,
这支考古队是由一个俄国人组建,成员清一色是从民间挑选的考古爱好者,俄国人的名字不详,据说当时俄国人的手里有一张家族传下來的神秘地图,只是从未有人亲眼见到过,考古队神秘失踪之后,这张地图的真伪便成了一个谜,关于这张地图的真伪在民间流传了一阵之后人们的口径达成了统一,人们一致相信这张地图的存在,并说俄国人是八国联军的后代,当年八国联军侵占中国曾掠走了大批的宝贝,撤退时有一些來不及带走的便掩埋了起來,而掩埋的地点大多都是广袤的群山之间,这一说法也只是人们的一个猜测,至于这张地图是否存在、地图上的秘密、及俄国人考古的动机一直以來还都是一个谜,
阎王山,位于F省境内,此处群山相绕,地形复杂,有几百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原始森林里雾气蒸腾,飞禽走兽,即便是当地的土著,走进去之后也会迷失方向,最终被大山吞噬,因此得名――阎王山,
1978年,由当地政府组织的一支考古队再次涉足此地,经过为期几天的科学考察终于揭开了这座大山的神秘面纱,代价却是有一名队员在此次科考工作中殉难,
原來在原始森林中存在着一种有毒的气体――瘴气,这种气体无色无味,人在呼吸之后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死亡,此种说法也是关于阎王山吃人最科学的解释了,然而,这支科考队却沒能在广阔的原始森林里找到28年前的十具尸骨,以及传说中的神秘地图,更沒有发现关于宝藏的蛛丝马迹,
28年前俄国人的考古动机到底是什么呢,他真的有一张神秘的地图吗,如果地图果真存在,那么上面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这一直以來还是一个谜……
阅读完毕,我关掉网页,窗外的夜色月黑风高,一片黑暗,从窗前跺步回來,看见杜涛的口水已经流出了嘴外,正香喷喷地打着呼噜,
刚刚我还在怀疑网页上的内容是真是假,但看过杜涛的那张脸之后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这件事是杜涛先前告诉我的,杜涛说他的父亲曾是一名出色的科考队员,走过丝绸之路,并参与过很多重大的科考工作,这是杜涛少年时的一个骄傲,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出色的科考队员却在十多年前的一次科考活动中遇难了,如此说來,在1978年的那次科考活动中遇难的很有可能就是杜涛的父亲,进而推断,网页上所提到的那个俄国人就是斯拉古尼塔塔尔驼背老人的父亲吗,
斯拉古尼塔塔尔怎么会有一张地图呢,心灯谱上的地图此时明明在我的身上,他那张地图又是从何而來呢,想到这里我忽然冒出一身的冷汗,能不能是被掉包了,就如同电视上演的那样,我赶紧找出心灯谱翻到了最后一页,端详了半天看不出一点被人动过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死人――马洪,在马洪的信里曾有这样一句话:我还将心灯谱上的地图做了手脚然后画进了这部书里,只是这本书现在已经落在魔鬼的手里了,不知道他看了之后会怎样,祝他好运吧,
原來如此,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可能吗,
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糨糊,突然之间对那片神秘的原始森林产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看來又要劳烦杜涛了,那里是他父亲遇难的地方,他会与我一同前往吗,尽管那里是一片死亡之海,但要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别无选择,
日落之前的阎王山,被群山环绕的一个小镇,下车之后首先看到的是连绵的山岭,浩瀚的绿色之海,神秘的原始森林,
车子在路上足足开了一天,穿越了好几个城市,赶到这里时已经是黄昏十分了,黄昏十分的小镇带给人一种凄凉古朴的气息,带有一种神秘的意味,这种感觉很怪,说不出來……
也许这是因为我们带有一种目的來此的缘故吧,
萧条的小镇竟然连一家旅馆都找不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饭店,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再说,
小饭店的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很快便为我们吵好了四个菜,并且还送我们两支啤酒,也许这家小饭店已经很久沒开张了吧,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向饭店老板打听住宿的地方,饭店老板说:“镇子里已经沒有什么旅馆了,这穷地方,谁会來住,镇外倒是有一家,不过……”饭店老板突然不说了,看神色像似想隐瞒些什么,
“不过怎样,”
“哎,都是谣传,就因为这家旅馆建在了山边的丛林里,所以经常能听到那里闹鬼的传闻,后來人们就干脆叫它鬼屋了,”饭店老板说,
“那里真的闹鬼吗,住的是什么人,”我问,
“去了你们就知道了,沿着公路一直向前走,大约有一公里吧,”饭店老板很不耐烦的说完便躲进了厨房不再出來,
鬼屋,是电影里经常演的那种闹鬼的房子吗,
沿着公路大约走了十分钟,便走到了镇外,公路两边是长满了荒草和杂树的平原,与更远处的大山相连,
足足走了一个小时,终于,我们看见前方的丛林里出现了一处昏暗的光亮,
丛林客栈,
我和杜涛站在公路边上,望着从黑森森的树林里发出的光芒,开始紧张起來,
即來之则安之,就算它是龙潭虎穴,也只能闯一闯了,想到这里,豪气顿生,胆子也壮了起來,
穿过公路下边的荒草丛,走进了丛林里,丛林里竟有一条用石子铺砌的羊肠小道,沿着这条小道很快就走进了诡异的“丛林客栈”,
所谓的旅馆从外表上看其实就是一处普通的民宅,宛如一块魔方被丢弃在一片荒原之上,
难以想象,竟然有人把房子盖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它该不会是一家黑店吧,
“你们要住店吗,”旅馆里的光线昏暗,很冷清,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半圆形的吧台后面传出來,吧台里摆着香烟和酒水,我们走上前去,忽然一个黑糊糊的脑袋从里面伸了出來,
原來是一个女人,年纪应该大不了我们几岁,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双忧郁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你们要住店,”
一双惨白的手掌随意地在头发间摆弄着,
“给我们开间房,”杜涛说:“要最好的……”
“最好的,皇上住的地方最好,可惜我们这沒有,”她打量了杜涛一眼,又看了看我说:“你们俩人开一间,”她好像很诧异,该不会把我们当成“同志”了吧,
“两间,他睡他的,我睡我的,”我连忙解释,杜涛的呼噜声像打雷,跟他住一起只有站岗的份,
她领着我们走完了通往地下的楼梯,來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找到了灯的开关,灯亮了,晃的眼睛生疼,走廊两侧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客房,她用钥匙打开两扇房门,我们走了进去,
房间里摆着一张双人床,干净舒适,沉入海底般的宁静,
“有事可以叫我,我叫‘小八’,”说完小八转身走了出去,
“请等等,”我追了出去,“什么事,”小八很不耐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请问,这附近有一个叫胡家村的地方吗,”
小八听到我这样问,突然停了下來,细长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立在走廊里,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到底在想什么,
忽然,她猛地一回头,乌黑的长发飘舞起來盖住了半张脸,直勾勾地看着我,
她的反应和表情就如同我揭穿了她心底的秘密一样,
“胡家村,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小八冰冷的声音里透出惊讶,
“你能把去胡家村的路线告诉我吗,”
“不能,”小八说,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小八明显在说谎,如果她真的不知道,刚刚就不会那么惊讶了,
她为什么要撒谎,她在掩饰些什么吗,
我越來越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小八有些古怪了,抑或说这家旅馆给人的感觉也是阴森森的,果然充满了鬼屋的气氛,
小八走上楼梯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张脸在“楼梯拐角处”的阴暗里看起來很可怕,
我回到房间,杜涛躺在床上,他不会真的要和我住一张床吧,
“你感觉到沒有,”杜涛问我,
“感觉到什么,”我问,
“你觉不觉得这家旅馆有些怪异,”杜涛用很重的语气强调了“怪异”这两个字,
杜涛接着说:“这里该不会是一家黑店吧,比如说‘龙门客栈’,等晚上我们都睡着了,人家拿刀把我们剁了包包子,”
“想什么呢你,不至于那么夸张吧,你就因为这个不肯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我说:“我倒是觉得这个小八有些古怪……”
“她怎么古怪了,”杜涛从床上坐了起來,问:“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我刚刚问她知不知道胡家村这个地方,她沉默了半天然后问我怎么知道那里,我问她去胡家村的路线怎么走,她却说她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呢,如果她不知道胡家村,那么她就不会问你去那里干什么了,她肯定在撒谎……”杜涛说,
“对,”我说:“她一定是在撒谎,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说不知道那里呢,她想掩饰什么,”
两双黑洞洞的大眼睛相互对视着,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四周静得另人恐惧,
突然,房间里响起一阵悠扬的小提琴曲,我和杜涛都被这突如其來的声音吓出一身的冷汗,
是杜涛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杜涛的电话,午夜的电话,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半夜12点,
“喂――”杜涛接通电话,
隐约能听见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是不接电话,手机先前沒电了,我刚充完电……”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听见杜涛在解释着,
“这么快就查到了,结果怎么样,”
“什么,真有这事,你确定跟我先前跟你描述的几乎一样,”
“好的,谢谢你表姐,再见,”
杜涛放下电话,神情凝重的说:“是我表姐打來的,若干年前的那两支考古队的遭遇被证实了,”
“1950年的民间考古队和1978年的科学考察队吗,”
之前我在电脑上搜索胡家村时,意外地搜到了一个标題为“大山深处的幽灵,神秘的死亡事件”这样一个恐怖的页面,从上面的文字中我基本可以证实,1950年的俄国人就是当年來到中国而后又神秘失踪的斯拉古尼塔塔尔――驼背老人的父亲;还有就是1978年在一次科考活动中遇难的一名科考队员――杜涛的父亲,
“你跟我说完这两件事之后,我就给在档案馆工作的表姐打了电话,让她帮我核实这件事情,结果被证实了,你在网上查到的都是真的,我的父亲当年就是为了调查1950年那起神秘的失踪事件走进阎王山的,结果丢掉了性命……”杜涛悲伤地说,
仿佛有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此时就笼罩在我们的周围,让人产生出一种慑魂夺魄的惊悸,那片神秘的原始森林先后已经吞噬了数条人命,然而,单凭我和杜涛二人之力又怎能走进那座大山,还好我们此行的目的明确,并不是要走进那座吃人的大山,而是要找到一个曾被驼背老人写进电话本里的地方――胡家村,
我和杜涛睡觉的房间紧挨着,中间只隔着一层空心的墙板,隔着墙板我们头对着头说话,感觉就像睡在了一张床上,杜涛跟我讲起了他的父亲,听起來让人心酸,希望杜涛梦里能与他的父亲重逢,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接着便是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打雷吗,
“咣当”一声,将我震一激灵,猛然响起杜涛说过――龙门客栈――肉包子,
我忽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來,顺手打开了床头的电灯开关,
是杜涛,是杜涛闯了进來,我看见他站在房间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神情惶恐地看着我,手里拿着电话……
“你怎么了,”人吓人吓死人,我也开始紧张起來,
“表姐发來的信息……”
杜涛说着把手里的电话递了过來……
杜涛的手机刚刚收到一张照片,是他的表姐发过來的,尽管杜涛的手机屏幕够大,像素够高,但这张照片看起來仍然有些模糊,
照片的背景昏暗,是一片幽深的丛林,一个红色的身影正向前奔跑,从一头舞动的长发和奔跑时的姿态上判断,画面上的身影是个女人,
好像有什么东西或人正在追赶着她……
画面定格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除了一双惊惶的大眼睛在照片上清晰可见,其它的五官都被头发挡住了,看起來格外的诡异,
“谁发來的,”我问杜涛,
“表姐,”杜涛说:“你再看看关于这张图片的文字,”
我关掉彩信界面,看到手机的上方显示出一条未读短信,
我打看这条短信,里面的文字这样写道:涛弟,这张照片是我在1978年的一张旧报纸上找到的,上面记述了两起不同年代的死亡事件,据报纸上报道,这张照片是叔叔在遇难之前拍摄到的,照片上的女人在奔跑,而追赶她的那个人正是叔叔,叔叔为什么要追赶她,叔叔的死是个意外还是另有原因,关于这两起事件的资料目前只有这些,表姐会继续查阅,记得一定要保持联系,并记住我们的约定……保重,表姐,
“约定,”跟自己的表姐能有什么约定呢,
读完信息我跟杜涛说:“要想弄清真相,就得一步步查起,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找到胡家村,而不是去闯那座吃人的大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杜涛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杜涛的心里,他父亲英年早逝这一不幸的事实直接影响了杜涛成长中的一段岁月,有一份沉实的隐痛在那一段最晦涩的日子里刻在了杜涛的心田上,留下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任何能让他联想到父亲的事物都会使他心口上的伤疤破裂,让他痛苦不堪,所以,我必须提醒杜涛不要感情用事,我怕他一时冲动,执意进山,幸好,杜涛此时很冷静,他十分理性地接受了我的提醒,并且严肃地说:“放心吧,又不是三岁孩子,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接着,他的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同床,”杜涛说:“就像以前那样,睡一张床,盖一床被,”
上学时我们就挤在一张床上,我们之间的友谊也可以说是挤出來的,
关掉电灯,我和杜涛躺在床上,聊起了学生时代的趣事,一会工夫,就觉得眼皮发沉,意识模糊,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咯噔……咯噔……咯噔……
一阵恐怖的脚步声在我们的头顶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