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1.
在最后一份甜点被克拉布毫不留情地放入口中的同时，邓布利多再一次起身了。
校长的发言一向不在布兰奇的担心范围之内——她知道阿斯托利亚会听的，即使利亚不听，西奥多也会替她记住这一切。
因此布兰奇只是懒懒垂下了眼睛，她等着西奥多将盛满葡萄汁的杯子放回面前，邓布利多的声音伴随着雨声甚至像是往更远飘去了一般。
“今年霍格沃茨将不再举办魁地奇比赛了。”
“什么？”德拉科激动的声音差点让西奥多将手中的饮料泼洒在桌上。布兰奇回过头，不止德拉科表现出了这样意外的亢奋，斯莱特林的队长弗林特正狠狠攥紧拳头，捶打在自己腿上，更不用说其他的学院。这甚至显得德拉科的尖叫都没有那么突兀了，“我的火弩/箭，我还没用过它打比赛。”
潘西立刻探过身，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什么，也只有在和德拉科说话时潘西的语气会温和下来。
邓布利多教授无视了这些愤怒的喧哗声，继续宣布：“这是因为在十月份，将有一场大型的活动将在霍格沃茨举办。”
他的话音刚落，礼堂便陷入了一阵期待般的沉默之中。但有所不同的是，斯莱特林这边弥漫着一种心知肚明，却又掩人耳目的情绪，像是所有人都知道，校长刚刚指的的三强争霸赛。
德拉科不甘心地张了张嘴，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放在桌面的餐刀，眼睛不甘地死死凝视着格兰芬多的方向。但似乎，对于三强争霸赛的憧憬最终还是盖过了德拉科心中对于魁地奇的渴望。
布兰奇知道深埋于德拉科心中的挫败感。上个学期，骑着火弩箭的波特那样轻易地反超过德拉科，将金色飞贼收入囊中。
突然，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炸起的雷暴响彻在礼堂之中。布兰奇随着所有人的目光向后望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那是一个灰白色头发的男人，他瘸着腿，一只眼眶里诡异地安放着一颗颜色独特的眼球。他沉默地大步穿越走廊，和邓布利多握了握手。
看来他就是未来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布兰奇看着男人坐在长桌唯一的空位上，掏出酒瓶歪嘴抿了一口。
布兰奇第二次伸腿踢了踢面前的布雷斯。布雷斯已经率先转头回来了，他棕色的眼睛正索然无味地盯着盘子里一点甜品的碎屑。布雷斯感受到来自对面的力度后，才缓慢地，又有些不耐烦地抬头。
“这是谁，布雷斯？”
“阿拉斯托·穆迪，那个傲罗穆迪。”布雷斯懒洋洋的声音和邓布利多的一起响起，在安静的礼堂中显得有些突兀。邓布利多孤独的掌声象征性地拍了拍，也很快就落下了。
德拉科他们看向穆迪的眼神都有些隐藏着的抵触，更不用提其他人了。
就连一向随和的赫奇帕奇也没有鼓掌，似乎穆迪脸上骇人的伤疤让所有人一时间忘记了现在身处于开学仪式上一样。
“他是个很厉害的傲罗，尤其在七十年代很出名。”西奥多轻声说，他的嗓子也有些紧绷地拧在一起，听上去有些勉强。
邓布利多终于再次将话题引回了三强争霸赛上，礼堂中僵硬的气氛总算是被打破了，那种笼罩着的窒息感在第一个学生的惊呼中消失不见。
布兰奇再次放任思绪向远处飘去，她不经意间看向了塞德里克的方向。
塞德里克的一只手臂正勾着他好友的脖子，探过头听着邓布利多的讲话。礼堂空中悬浮着的蜡烛在塞德里克身上投下了一层毛茸茸的光圈，显得他好像没有经历刚刚大雨的洗礼一样。
随即，塞德里克像是感受到了布兰奇的目光一般，一双明亮的灰色眼睛越过所有人，直直向布兰奇望过来。
布兰奇迎着他的眼神，冲塞德里克笑了笑。塞德里克也调整好了坐姿，他指了指正在讲话的邓布利多，像是在告诉对方，自己接收到了布兰奇的目光一样。
在魁地奇世界杯后，布兰奇向塞德里克寄出了信件，但在她收到回信前就已经到了霍格沃茨的开学日期。布兰奇心里知道，迪戈里作为纯血家族的一员，塞德里克是不会受到伤害的，但在亲眼见到盎然的塞德里克之后，布兰奇才彻底安心下来。
在第二次的尖叫声响起时，布兰奇身边的德拉科也不甘示弱地发出了点声响。
“十七岁。”德拉科不满地轻哼一声，“好极了。”
“你本来就不该去的。”潘西尖着嗓子盖过了松散的脚步声，“这太危险了。”
“马尔福还不需要你做到这个程度吧，德拉科。”对面的布雷斯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的对话，立刻嘲讽称。
潘西立刻不甘示弱地翻了个白眼：“你闭嘴吧，布雷斯。”
巫师们纷纷起身，级长组织新生回去寝室。长椅和桌子的推拉声，大声的抱怨以及得意的呼喊，又混杂着兴奋的交谈乱糟糟地在布兰奇耳边响起。
德拉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然后率先起身。布兰奇等到德拉科跨步离开长椅后才慢慢跟了上去。
2.
拥挤的人潮很快就蔓延至布兰奇身边，立刻将她和德拉科分开。布兰奇眼睁睁看着德拉科明晃晃的金色脑袋，像是魁地奇世界杯那天一样消失在面前，甚至到最后也没回头再看一眼。
索性，西奥多始终沉默地走在布兰奇身边靠后一点的位置，像是想为布兰奇隔绝人群。他高高的影子投射在布兰奇身上，将布兰奇牢牢笼罩住，然后又向前延长着。二人靠得很近，所以只要布兰奇停下脚步，就能听到来自西奥多胸腔里平稳的呼吸声。
“你没想过要参加的，对吧？”布兰奇稍微向后仰了仰头，她留出足够的位置，让其他巫师能顺利的从面前穿过。
“没有。”西奥多轻轻俯下身，尽量靠去布兰奇耳边，他的手悬空在布兰奇肩膀旁边，要碰不碰的，“那些不适合我。”
布兰奇重新跟上了前方的人流，西奥多沉稳的嗓音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毛茸茸的触觉。正当布兰奇打算回应时，一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前方突然响起。
“十七岁，布兰奇，你听到了吗？库塞尔要怎么来找你呢？”
卢西恩正斜靠在门口，抱起手臂。他的声音足够大，使布兰奇能清晰地听出里面包含着的幸灾乐祸，以及不怀好意。卢西恩已经脱下了他原本披着的长袍，他深色的眼睛带着点邪气的直勾勾看过来。
西奥多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住了，他的手像是想要落下来拉住布兰奇，但最终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动。
但布兰奇没有动，她分明闻到了潮湿空气中包裹着的血腥味，似乎来源于她的喉咙深处。布兰奇抬起下巴，她听不到身边人对于队伍突然停滞的抱怨声，耳边回荡着的，依旧是刚刚卢西恩嘲讽的，阴阳怪气的语调。
随即，布兰奇向着卢西恩的方向走过去，她伸手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布兰奇觉得自己的视线似乎因为愤怒而模糊了起来，卢西恩的身影渐渐变得扭曲而可笑。
卢西恩的表情从原本的得意渐渐开始有了些许变化，不易察觉的惶恐从他眼中转瞬即逝。在曼彻斯特时，布兰奇击碎烟盒时狂热又阴狠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布兰奇受够了卢西恩这样的姿态。从德拉科的生日开始，一直到九月份的开学。布兰奇一直在忍耐着，收敛着。她在等待卢西恩恢复到上个学期时的样子，而不是在双方交流过心意后更加的得寸进尺。
但布兰奇不想承认的是，库塞尔带来的不确定性依旧阴魂不散地缠绕在自己身边。当库塞尔信誓旦旦的保证被当众拆穿时，耻辱般的暴露感再一次激发了布兰奇心中的恐惧。
那股重新袭来的暴虐感快速地侵占了布兰奇的大脑，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向放着魔杖的口袋伸去。
没人在身边，布兰奇想到。从假期就积攒起来的恼怒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般，推动着布兰奇的动作，她眼前只留下了卢西恩模糊的身影，别的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卢西恩终于不再继续僵直在原地了，他在同样拿出魔杖，和闪身离开这两个选择中快速纠结着。
人潮开始渐渐退去，似乎没热注意到正在发生的剑拔弩张的氛围。礼堂的走廊变得空旷起来，这也使得布兰奇的脚步声更加清晰可见。就在她准备将魔杖缓缓抽出来时，一个冰冷的，颤抖着的手拉住了布兰奇的手臂。
寒意渐渐注入布兰奇的身体，让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下来。西奥多快速上前，站在布兰奇面前。扑面而来的影子挡住了耀眼的烛光，眼前是西奥多白色的衬衣，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以及焦虑的，波动着情绪的蓝眼睛。
“走。”西奥多扭过头，对卢西恩说道。他的手依旧死死拉住布兰奇，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层阴影。“快一点。”
布兰奇抬起头，她这才意识到，西奥多已经比自己高出了这么多，他站在面前就可以结结实实地挡住布兰奇视线范围内的一切。布兰奇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停下来，西奥多的力度根本不足以阻止自己的脚步。
但当西奥多转回来，关切地望向自己时，布兰奇似乎又明白了。
她需要的就是西奥多冰冷眼睛里流露出的一点点感情。
存于西奥多眼中的，不再是永远沉默的，永远消极的，死气沉沉的湖水了。
就好像西奥多本人也没预想到会这么轻易的阻止了布兰奇一样，出神和错愕的神情在他脸上此消彼长。他微微低下头，弓起后背，以便布兰奇能更容易地捕捉到他的表情。
西奥多的手缓慢地移动去布兰奇肩膀的位置，他轻轻扣住布兰奇，手指贴着肩胛骨，一点一点的，就像是布兰奇安慰她的宠物鼠时的样子。
他们不知道就这样站了多久，等到布兰奇终于平静下来后，西奥多才渐渐松开了手。礼堂中彻底空无一人了，安静到布兰奇能听到来源于西奥多的心跳声。
“我们回去吧。”
布兰奇沉默地点点头，她不着痕迹地上前了一步，更加靠近着西奥多的手臂。
曾经的布兰奇觉得，西奥多是一块冰冷的，坚硬的铁。但如今，这块铁像是融化了，变成了滚烫的，纯净的铁水。布兰奇只要伸手，她就可以将其缠绕在指尖。
3.
风暴终于在第二天的清晨停滞了下来，天空中蔓延着久久无法散去的雾，又伴随着大朵大朵的乌云。整个霍格沃茨被一种阴冷而潮湿的氛围包裹着，让布兰奇昏昏欲睡。
“真倒霉，我们等会就有变形课。”佐伊抖了抖手中的课表，抱怨道。她叹了口气，又向布兰奇看过来，提醒道，“阿布，你得快一点。”
布兰奇口中是还没咽下去的吐司面包，佐伊的声音终于将她从自己分心的担忧中唤醒回来。
西奥多正安静地坐在达芙妮旁边，他只来得及在布兰奇刚走进来时抬起头，安慰般地眨眨眼睛。
卢西恩坐在更远一些的位置，昨天的争端几乎带来了些什么影响，但远不如卢西恩本人的张狂来得浓烈。他目送着布兰奇走去德拉科附近，然后才垂下眼睛。
昨晚，在进入斯莱特林休息室后，布兰奇还没来得及和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搭上话。走廊里发生的一切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只有布兰奇自己还记得。
“我马上。”布兰奇拿过牛奶，仰起头灌入口中，她像是还没彻底清醒一般，表情有些迟钝。
“我们也很倒霉。”德拉科大声抱怨道，他阴邪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格兰芬多长桌，在经过波特他们时刻意地停顿了一下，“保护神奇生物，和格兰芬多一起——谁知道那个愚蠢的巨人又会搞出什么动静来。”
“你要小心点，德拉科。”潘西关切的声音隔着桌子传来，德拉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布雷斯听后毫不掩饰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嘲讽的笑声，惹得潘西不满地瞪了回去。
几乎同时，从礼堂的穹顶处突然出现了翅膀互相拍打的声音，无数猫头鹰越过窗户从天而降，带着包裹盘旋于长桌前。德拉科的雕枭首先将信件，以及纳西莎阿姨带来的糖果交给德拉科，随后便展翅离去。
德拉科拆开包裹的动作很快，他大方地将里面的东西分给坐于面前的每一个人，而那封带着马尔福家徽的信件却被德拉科收回口袋之中，避之不提。
这一次，就连提莫西面前也盘旋着一只猫头鹰，为他投下信件。布兰奇沉默地看着几乎所有人拆开包裹的样子，然后又再一次仰起头，想在猫头鹰群中找到菲特，或是库塞尔的那只巨大的深色雕枭。
但是最终，一无所获的布兰奇只好重新拿起勺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搅拌着碗中的热粥。
布兰奇悄悄打量了西奥多一眼，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毫无感情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层细密的阴影。西奥多不像布兰奇，他对于这件事毫无期待，便理所应当的不会有所失望了。
而布兰奇不一样，她以为库塞尔会在到达德姆斯特朗后寄来一封传递平安的信件，或是在得知了三强争霸赛的年龄限制后安慰失意的布兰奇。
也许库塞尔没来得及做这么多事呢，布兰奇自我安慰道。但内心无法掩饰的沮丧正毫不留情地占据着她的所有感官，周围喧闹的拆开包装声更加刺耳了起来。布兰奇只好剥开糖纸，将她不知道是什么的糖塞入口中。
“你没收到什么吗，阿布？”佐伊问道。
布兰奇摇了摇头。她知道，面前的女孩是不带任何恶意的，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搭话。佐伊并不了解凯特尔家复杂的关系，更不知道自己与库塞尔曾经的经历。布兰奇努力让自己的别扭不那么明显，也同时这样说服着自己。
“我妈妈给你寄来了你喜欢的零食，阿布。”德拉科插嘴道，他的左手撑在长椅上，身体靠了过来。德拉科看向布兰奇一眼，带着点安慰和了然于心。
索性佐伊没看出什么来，在得到布兰奇的回答后，她便转头望向别人了。
“谢谢你，德拉科。”布兰奇小声说。
“这没什么。”德拉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但他的语气中分明是得意和窃喜，继而又安慰道，“也许库塞尔还来得及给你写信呢。”
等到阿斯托利亚看完格林格拉斯夫人的来信，他们这些斯莱特林二年级的巫师们才一同起身，匆匆前往变形课教室。
走廊里全是拥挤的学生们，吵吵嚷嚷地四散着。一年级新生们如同布兰奇去年那样，不断移动的楼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还有那些盔甲，他们在看到学生踩空，或是摔倒后总会发出呼哧带喘，剧烈的笑声。
好在现在，布兰奇他们能轻车熟路地找到捷径，或知道何时要避开那些突如其来的麻烦。布兰奇怀中抱着课本，她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自己没带羽毛笔。
她郁闷自己在早晨时不清醒的大脑，现在却只能纠结是否需要转回礼堂，看看德拉科他们有没有多余的。几乎在同时，布兰奇听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远远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你们先走，利亚。”布兰奇说，她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快速解释道，“我听到塞德里克在叫我。”
“你把书给我。”阿斯托利亚接过布兰奇手中的课本，她踮起脚越过布兰奇头顶向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直到确定看到了塞德里克赶来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提莫西和佐伊站在稍远的地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突然停下的布兰奇二人，“我先去教室，你等一下过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