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二）
到晚上果然萧十二传信回来说掌柜备了马车，似准备出门。
他们二人嘱咐萧十二在客栈中保护白芷，换了夜行衣就跟着掌柜的马车追出了城。
那掌柜的极为谨慎，一路上绕了好几圈，最后到南阳城外十里处山林外弃了马车，徒步进山，走了半个时辰到半山处，只见那里有一处山洞，掌柜的刚走近，就从旁草丛中走出两个人，掌柜拿出一个令牌，那二人仔细看了看，又躲回草丛中。
苏应寒与萧若云不知洞中情况，一时也不敢冒进。
等到半夜，却又见林外进来一拨人，那些人约有十一二人，举着火把，配着刀剑，手上牵着绳子，绳上绑着五六个用布条塞住嘴的男女，俱都十六七岁上下，穿着朴素，应是居住在村落中的村民。
他们边走边抱怨，“现今附近村落的适龄男女越来越少，还需走三四十里外才能找到三五个，这活计越来越难做了。”
“我们出来三日，才带回来这几个，也不知道上面会不会责备。”
他们走到洞外，一样出示了令牌方进了洞。
方才萧若云与苏应寒已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将走在最后两人打晕换了衣服，走在前面正说话的人俱都一无所觉。
他们二人跟着进了洞中，走了约有两三百米，前面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巨大的溶洞，有十数米高，约数百丈宽，溶洞中长满了晶石，只需点亮灯火，在晶石的折射下，就如同白昼一般透亮。
只见巨大溶洞之下，竟是一座地下集市，两边搭了许多帐篷，帐篷外铺了毛皮地垫，上面摆了刀具、布匹之类的杂货叫卖，也有人围在一起喝酒、聊天。
苏应寒与萧若云对望了一眼，也不敢多张望，跟着队伍路过时，那些人似乎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都视而不见。
巨型溶洞底下四面都有通道，他们二人跟着队伍进了西面一处通道，那通道狭窄，只能供两人并肩通行，高度也仅三米左右，走了约百米，他们停在一处约三四十丈宽的大溶洞中，有人上来带走了那几个男女。
他们二人正想趁机躲到暗处，却听远处有人呼喝，洞主来了！
只见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披着一身黑袍，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看不出年纪身形。
萧若云与苏应寒跟着这几人让到一旁，低垂着头。
那黑袍人往这里扫了一眼，似顿了一下，跟身旁穿灰袍人说了一句什么，径自往前走了。
那灰袍人停下来，走到他们这行人面前，道：“你们是哪个小队的？”
为首一人连忙行礼道：“属下们是第三小队的，方才刚出任务回来。”
“你们不知道自己队伍中混进了其他人？”灰袍人冷哼一声，陡然伸出手就往萧若云身上抓去。
他们二人跟了这许久，却没想到竟一眼就被识破。萧若云只觉那一抓十分迅捷，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他匆忙间挥扇拦下这一击，苏应寒拉起他瞅准来时的通道就钻了进去，好在溶洞中的通道狭窄幽暗曲折，那灰袍人带着人一时追不到近前，但想甩脱他们也不容易。
眼前陡然变宽，他们又回到了方才的巨型溶洞，溶洞中人见到他们冲出来，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灰袍人在身后大声道：“洞主有令，抓住此二人者，赏百金，生死不论。”
那些人一听，纷纷站起来拿出武器就围过来。
他们兵器不一样，武功身法也不一样，但竟全都是练家子，每一个单独拿到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苏应寒与萧若云见一时难以突围，忽听后面一人大喊，“走水了。”
众人回头只见帐篷连片燃烧起来，还好旁边有地下河，那些人都顾不上抓他们，有的扑过去抢救财物，有的找锅碗瓢盆舀水救火，
苏应寒与萧若云趁乱正想逃走，突然有人走到旁边低声对他们说，“跟我来。”
他们跟着那人进了南面通道，那通道亦十分狭窄，但那人对地形十分熟悉，带着他们渐渐将身后灰袍人甩掉了。
那人将他们带到一处约十丈见方的小溶洞中，这溶洞隐藏在一处洞壁之间，离地面约有一丈，不仔细查看很难发现。
那人点亮了火折子，苏应寒才看清他大约二十多岁，整个人极为瘦小，像猴子一般，右手上还生了六根手指。
“萧堡主，好久不见。”那瘦子单膝跪地，对萧若云施了一个大礼。
“六指晏殊？你怎会在此处？”
晏殊曾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三年前在奉城曾不慎被抓，奉城主本想直接将他杀了，萧若云当时觉得偷盗并非死罪，饶了他一命。
“当年承蒙萧堡主相救，在下本决心洗心革面，不想金陵公主府金凤簪忽然被盗，江湖上皆传闻是在下所为，一时官府通缉，江湖追杀，在下走投无路，只好流落到了此处。”
“此处是何所在？”萧若云扶起晏殊。
“此地名为暗洞，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在江湖上近二十年来犯下大案被通缉或是仇家太多，无处藏身之人，他们蜗居在此处，为洞主卖命，换安身立命之所。每个入洞之人，都需有人引荐，再经过详细调查，最后还需上交巨额的保证金，幸而在下这些年做梁上君子，攒下了不少秘宝。听闻只要所给的钱财足够，还可以改头换面，换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在外面生活。不过我在洞中生活三年，所识之人不多，还未打探到如何改头换面，是否安全可靠。”
没想到江湖上还有这种地方存在，他们竟闻所未闻，萧若云与苏应寒对视的一眼，继续问道：“那洞主是何人？”
“洞主每次出现都带着面具，穿着黑袍，无人知道他真实面目，他身边最亲近的下属是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混元手司马元，在这洞中武力最高，二位如果遇到他，一定要设法避免与他交手。方才追你们的灰袍人是洞主的心腹谢焕，日常洞中事务大多是他负责。洞主住在东面，那里是洞内守卫和高手最密集的地方。西面是地牢，南面是我们这些江湖人的住所，北面是祭坛，洞主若有大事会在那里召集所有人，我在洞中三年，只去过一次祭坛，那时当众处理了十几个闹事的叛徒，行刑者是一个60多岁满头白发的老头，他竟将他们一身皮完整剥下来，一滴血都未曾流出，受刑者直接变成红彤彤的肉人，场面十分恶心可怖。”晏殊说起来也有些打寒战，问道，“二位今日怎会到此处？此地十分危险，对闯入者格杀勿论，几乎难有逃离的可能。”
“我与苏三因为一盏人皮灯笼，怀疑千面人未死，追踪到此处，方才你说那行刑者，很可能就是千面人。”
“这位公子姓苏？可是姑苏苏家？此地起码有一半人都与苏家有仇，公子万不可在此处轻易拔剑，若是被人认出身份就麻烦了。二位且在此处稍作休息，在下再去探听消息，萧堡主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定会想法子送二位逃离此地。”
晏殊出了溶洞，他们在黑暗中靠墙坐下来。
“这晏殊可信吗？”苏应寒问道。
“方才他肯放火救我们，应是暂时没有恶意。”
“此洞中竟隐藏如此多的朝廷重犯，江洋大盗，若是他们真的全都能改头换面，岂不是一场江湖浩劫？”
萧若云一脸凝重，“司马元成名十几年，江湖上排名前三的高手，竟为这洞主卖命，着实令人难以置信。方才那洞主只远远扫了我们二人一眼，竟一眼认出我们非此洞中人，难道竟是熟识你我之人？不论如何，此次查探，万不可再鲁莽行事。”
他们在洞中坐了半日，也不见晏殊回来，附近大大小小的溶洞中应是居住了不少人，其间有几次侍卫路过搜寻，都能听到各种抱怨叫骂声，但因此处隐蔽，他们隐去气息，一时都未曾被人发现。
洞中不分日夜，想来此时外面届已天亮，附近逐渐人声鼎沸，有人说，“快些走，补给到了。”
他们二人见众人都涌向昨晚的巨型溶洞，就偷偷跟在人群后走到洞内，昨夜被火烧的部分已经清理干净，重新搭上了帐篷，一队守卫扛着各种蔬菜米面进来，苏萧二人还穿着昨日换来的守卫衣服，此刻趁机混在守卫中，一时也未被人察觉。
洞内那些人井然有序的排着队，手上拿着各种银钱物品，那些米面竟卖一金珠一斗，有个老者手上银钱不多，拿着自制的刀具哀求：“与我换一些口粮吧。”
守卫一脚将老者踹开，道：“老东西，每次都拿这些破东西换米粮，没钱就滚一边去。”
队伍其余人都漠然的看着，似都习以为常。
很快那些人置换完了米粮，就都散去了。
守卫带着剩下的米粮，走进西面的通道，不多时就到了关押十数名少男少女的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