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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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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似乎与“闷热”一词紧紧相连。所剩无几的海风都被阴云吸尽,徒留化不开的水汽,浑如一张黏在皮肤上的保鲜膜,无从撕下,让人只想赶紧逃入空调房。

六层楼高的私立医院就在眼前。停车场里空空荡荡,远远望去,医院大厅也无人走动,死寂将这栋惨白的建筑笼罩得严严实实,这么一看倒和隔壁的墓地没有区别。

“我们已经请警方帮忙,尽量将医患撤离到了分院。但是五楼现在依然有两台正在进行的手术,所以请各位行事时尽可能缩小,呃,减少,呃,受害范围……”

一说到注意事项便开始结巴,吉高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在场师生。伏黑惠听得明白,也清楚在场哪几个人是真正需要“注意”的,他按了按左肩,瞥了一眼毫不在意的五条悟和虎杖悠仁,心想算是白提醒了。

男人问:“咒胎还在304病房?”

吉高答:“是,是的,‘窗’依旧在监视,目前没有动静。”

“那挺好,干脆别孵化,直接死在襁褓里吧。”

没有人附和,不过大家心里想的也都差不多。

“这家医院成立于五十年前,原本这里和隔壁一样都是墓地,也就是一整个坟场。为了镇住所谓的‘怨灵’,当时的创立者专门从咒术界重金求来一根手指,供奉至今。不知道换了两三代后,如今的院长还知不知情,反正这次委托的是咱们高专,那就速战速决,‘肥水不流外人田’。”

五条悟似乎话里有话。高专独立还是今年年初的一桩大事,在此之前都是由总监部独掌大权,除面向御三家的委托外,其余重要委托也均会先经由总监部审核再下达。

不等他多想,五条悟便继续下命令,让虎杖悠仁、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先上三楼,找到咒胎。无论咒胎到时候变不变化,都想办法把它弄到停车场,以防波及到五楼的普通人。

“红叶直接跟着我,等咒胎解决,悠仁找到手指,接下来就该你干活了。”

“好。”

女孩又是一脸平静。似乎早已知道自己不会跟着他们一起上楼,一同面对未知。伏黑惠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过度保护学生可是当不了好老师的。”野蔷薇斜眼道。“老师——”虎杖悠仁还想说话。“虎杖,走了。耽误不得。”被伏黑惠一句话带过。

三人转身走进医院。与阴天同色的“帐”缓缓落下。

狭长的电梯间映出三张迥异的脸。

伏黑惠面无表情:“进304前,我会再联系一次吉高先生,确认咒胎等级。如果依然没有变化,那就由虎杖去,弄出窗外就行。到时候我会放出‘鵺’让咒胎平稳落地。下面应该有五条老师接应,我们就集体下去再处理。记住,手指不一定就在咒胎里,如果祓除后没有的话,就该虎杖你去找了。”

虎杖悠仁干劲满满:“行!”

野蔷薇困惑举手:“那我呢?”

“随机应变。”

少女“切”了一声。

“这次行动不是在废弃大楼,注意一定要控制攻击力道,以免误伤电力系统。”伏黑惠再三提醒。

野蔷薇摆弄着钉锤:“话说,到底是为什么不让红叶跟我们一起啊?就算最后要处理手指,也不至于保护到这种地步吧,她又不是什么易碎的咒具。”

电梯间的落地镜上隐隐浮现出女孩平静的微笑。伏黑惠搪塞道:“她没反对,也不好强行拉着去吧。”

“……可我们不是一起的吗,”或许是同样想起了红叶的表现,野蔷薇张了张嘴,咽回了千思万绪,轻声说,“搞得好像在排挤她似的,我不喜欢这样。”

虎杖悠仁少见地没有插嘴。

电梯停稳。三人各怀心绪,朝304走去。

向站在帐外的吉高微微鞠躬,伊集院红叶跟随五条悟踏入。“帐”起效后,这栋医院就仿佛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馊肉粥,灵魂留下的痕迹一刻不停地炖煮、交融。她微微皱眉,心底竟有一分庆幸自己没有上楼——不,她想去,她想和自己的朋友、同学,一同赶赴现场。五条悟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看得见咒胎吗?”站在停车场附近,男人一边抬头看,一边问她。

“看不见,但是看得见残余的‘情绪’流动,的确是三楼的那个房间。”她伸手指过去。

“嗯。我也不会每次都让你待在这里等他们,毕竟这是第一次实地。”

“我知道,老师。宿傩的手指还有十一根,我不会心急。”

明白事实是真,不心急是假。不知道五条悟看出了几分真假,术式逆转的效果宛如缠绕他周身的“绷带”或“罩子”,尽管毫无负面情绪显现,干净得像一尊琉璃人像,却令她根本读不懂他的情绪变化,反而更不习惯跟他对话。

在无言中,她试图想象在医院里的那三人此刻都在做什么。虎杖同学应该是冲到最前面的那个,虽然和他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很好懂,一喜一忧都写在脸上;野蔷薇或许会一边嫌弃一边走,一只手握紧那把锃亮的钉锤,另一只手则随时准备掏出腰包里的钉子;至于伏黑同学——

红叶想起他离开前的情绪。他好像比较易怒(或者说容易被激怒),却又很少真正发泄。从这一点来看,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咒术师。

莽撞与牵制、感性与理性,所谓的矛与盾皆可在他们身上寻见,这样的三个人足以互补——无论她加不加入都无关紧要,不是吗?

“对了,红叶。”

男人轻飘飘地打断她消极的思考。

“您说。”

“等结束后——”

话还未完,一个人影突然从三楼的窗边滚落。那人影弓成月牙状,似乎怀抱什么,下一秒,一只大鸟自窗口冲出,及时叼住了急速下坠的人影,并扑腾着翅膀,平缓降落至停车场中央。

“是惠的‘鵺’啊。”五条悟笑道。

“鵺”,传说中的一种妖怪,在不同的著作里有不同的形象。在伏黑惠的“影法术”里则是一只头覆骸骨的怪鸟。

“我都说了不需要鵺了,伏黑!”虎杖悠仁的喊声在地上响起,“跳个三楼而已至于吗!”

大鸟刚把人放到地面,接着又腾空飞往三楼,这次则是被伏黑惠和野蔷薇两个人当吊环抓住了两只脚,有些艰难地送往地面。

“怎么不至于,”刚一落地,伏黑惠便收回式神,“就算你不要紧,万一惊动了咒胎怎么办?”

“要我说这么恶心的胎盘,一拳打爆不就行了嘛。”

虎杖悠仁活动了一下肩膀,虽然嘴上说恶心,被他带下楼的咒胎却完好无损。红叶定睛一看,发现那确实是一个半人高的球体,表面覆有一层薄膜,呈不均匀的血色。球体内部则蜷缩着一个莫可名状的生物,好像有四肢(好像还不止“四”肢),但并不能确定哪里是头哪里是尾。伴随着“扑通、扑通”的轻响,微微浮空的咒胎似乎在进行规律的胎动,原本汇聚至304的“情绪”逐渐淡去,剩下一个满含“污水”的球。

但在伏黑惠的眼里,这就是一个“胎盘”,里面装着一个最好别出来的咒灵。他不由朝五条悟看去。男人并不上前,更没有其他表示,意思是他们可以自行商讨对策了?

“好了,那下一步——”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屏息等待——

“直接上吧。”

却等来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命令。

“……你大喘气三秒钟就是为了说这个?”野蔷薇的目光能杀人。

“你不是头脑派的吗伏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呢,早知道我早上了!”虎杖差点一个趔趄。

“五条老师没有进一步的指示,这个咒胎也没有要孵化的迹象,不如直接攻破,这样最省事。”早料到了他们的反应,伏黑惠耸了耸肩,“听好了,我数一二三——”

“……不对!”

什么“不对”?

三人停下了蓄力,困惑地转身。这道女声自后方传来,源头就在五条悟身边——伊集院红叶一改旁观时的平静,大步流星地上前,与伏黑惠擦肩而过,并停在了咒胎面前。

怎么回事,不是不行动吗?

伏黑惠用眼神询问五条悟,男人则耸了耸肩,并不制止。而身前的女孩正伸出手,指尖马上就要触及咒胎表面,触电般缩回,又转过身,神情复杂地面对在场的所有人。

“里面有人。”

地面应声刮起一阵风,与灰尘一同被扬起的是高温与水汽,浑如一张厚而密的网,将周身紧紧束缚。

“人?那是咒胎啊,里面不该只有咒灵吗?”虎杖悠仁不解道。

红叶摇头。“还记得伏黑同学在车上说的话吗?医护人员在夜间值班时发现异样,几天后,一名实习护士失踪了,至今没有下落。”

“……你是说,那个护士是被吃了?现在就在咒胎里?”野蔷薇意识到了不对。

红叶点头。

等等,她该不会……伏黑惠忍不住出声道:“你不会是想把人救出来吧?”

伊集院红叶身形一滞。不知为何,他不经意的提问犹如一根对准她胸口的利箭。她直直地望向他,那双眼睛在刹那间仿佛似有千言万语,却没有一个字是他能真正看懂的。片刻后,她张了张嘴,终于缓缓摇头,说:

“救不出来了。”

伏黑惠几乎是本能地松了一口气,复又对放松的自己感到轻微的负罪感。

“那里面只有灵魂碎片,或许还有部分肉/体,但已经不完整了,所以救出来也没有用。”顿了顿,她说,“我只想要半分钟,可以吗?”

伏黑惠点头。

感激地朝他一笑,红叶背过身去,重新面对咒胎。扑通,扑通。胎盘依然在胎动。然而经她一说,这又好像并非简单的胎动,更像是一种消化行为。一个完整的人被咒胎吃下,或称“吸收”,这不稀奇,人类的胎盘尚且需要母体提供营养,更何况孕育了咒灵的胎盘。只是失踪事件的真相就这样被残忍揭开,总让人心里不太舒服。而此刻头顶的层层乌云就像要塌下来似的,更加剧了这种心理感受。

尽管如此,没有人移开视线。

伊集院红叶在一开始其实并未有所发觉。她仅是遵守五条悟的命令,在那里等待,等待一场没有悬念的“围剿”结束,等待使命到来的那一刻。

直到她看见持续胎动的咒胎里闪过异样的光。

起初,她不敢确定。因为咒胎在医院里停留的时间不短,且源源不断地向四面八方索取咒力。咒力即负面情绪,是她每时每刻都能看见的脏污,很容易混淆。所以,她凝视片刻,试图从那团裹搅着种种“垃圾”的胎盘里再次找到那一小块“玻璃碎片”。

她找到了。

“老师,除了失踪的那个护士外,医院里还有其他受害人吗?”

“嗯?你说受影响的吗?没有吧,我也问过,304刚好是个单间病房。貌似是上个病人出院了才出现咒胎的,从此那里就暂时没接收过任何病人了。”

她为自己的发现倒吸一口冷气。

不属于这个“鬼故事”里的真实事件水落石出,唯一的受害人原来一直就在这里。

假如她能早几天来,假如那名护士那天晚上不推开304的门,假如两面宿傩的手指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这里……

许许多多的假设被她抛下。咒胎仍在一刻不停地胎动,咒力在薄膜上翻搅,用不了多久,就连那一小块碎片也会被吸收殆尽。

她只有半分钟。半分钟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从一开始就注定为时已晚。

“请你……安眠吧。”

女孩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传遍了整个“帐”内。风停了一瞬。然后,乌云再也承不住磅礴的伤悲,扑簌簌地洒下海水般的泪。

得益于红叶的咒言,咒胎里最后一片人类灵魂消失了,而咒胎本身也不再孵化,最终被祓除于“襁褓”之中。至于两面宿傩的手指,则安然位于医院地下仓库的某个角落处。一根贴满符咒的手指,还煞有介事地供了个神龛,看起来滑稽得很。伊集院红叶表示刚才并没有用什么咒力,余下四人便警惕起虎杖悠仁——而虎杖悠仁自己也警惕自己,生怕宿傩出来捣乱,不过幸运的是,一切顺利。

事成之后,由于突如其来的大雨,六个人先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家庭餐厅钻了进去。五条悟指着菜单上的“甜点”类直接选了一整列,吉高小心翼翼地问“这不会找我们报销吧?”,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就菜单上的菜品吵了起来,伏黑惠则听得头疼,刚转头,就看见伊集院红叶忽然起身,借了一把伞,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啊,红叶?欸,这么急,是忘什么东西了吗?”

“哦,跑得还真快。你们谁要不要跟上去?”

“我去吧。”伏黑惠站起身来。

还没来得及回答的野蔷薇和听见他说话愣了一下的虎杖悠仁立刻做出了相同的表情。

“哎哟,怎么回事啊惠惠,什么时候跟伊集院关系这么好啦?”

“……我有事找她。”

不再理会同学的调侃,少年同样借了一把伞,走进雨幕。他大概知道她会去哪里。还没走入正门,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她刚从地上站起来,像是捡了东西。“你落东西了吗?”他走上去问。

“伏黑同学?”她惊了一下,雨水从伞顶“哗啦啦”倒出不少。

倒也不用吓成这样。伏黑惠有些无奈。

“东西……没有,不是的,我只是……”女孩又朝脚边看了看,白色的横道标记穿过深色的沥青路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还以为会留下什么,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她苦笑道。

“‘遗物’?”

“嗯。”

“医院里总有她留下的私人物品,警方很快就会通知家属的。”也不必自己跑过来找。

“我知道。可是,”她欲言又止,“哈哈,好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是’什么。”

他说:“那去三楼吧。”

“嗯?”

“反正现在也没人,你想一直站在雨里吗?”

说完,伏黑惠径自向大厅走去。

就算撑着伞也挡不住瓢泼雨势,两人先后把伞放在门口,红叶指着他的裤脚说都湿透了,他则指着她的裙摆说你也一样。她忍不住笑起来。

坐电梯,上三楼。走廊仍如一小时前那样空空荡荡,灯光却显得没那么诡异了。自己所见如此,那她呢?伏黑惠实在按捺不住好奇。

“怎么说呢,”她微微思考,“可能是因为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看不见灵魂,情绪倒是还有些残留,但是比起其他有人的医院可好太多了。”

“在你老家那边也是这样?”

“咦,伏黑同学觉得我是那种经常去医院的人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她瞪大眼睛,“以前我是会有意避开的。不管去到哪里,医院总是人最多的地方,实在是习惯不了……好在我家那边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几件委托。”

“但是以你的体质,很难完全避开吧。”

他想起她跑一千米跑到晕倒的“事迹”。很明显她也想到了,张口结舌一阵,只能悻悻地说:“家里雇了私人医生的。再说了,和你们比,我的体质确实不算好,不过我已经是我们家,呃,确切来说是伊集院家体质最好的一代了。没什么大事的话一年都不会感冒一次的。”

她说得自豪,伏黑惠听着觉得好笑:

“那不就是白痴吗?”

“……说谁白痴呢?!”

不得不说,她难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倒是挺有意思的。

就在气氛逐渐轻松起来的时候,他们走到了304。伊集院红叶打开门,紧闭的窗户上满是雨痕。她找了床铺,看了床底,翻了床柜,最后检查了一遍地板和天花板,才终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真的什么也没有。”

“是啊。”

轻易就能预料的结果。

“我还以为,不能保全遗体,至少……能找到工牌一类的,结果什么也没有。”

她伸手,摸了摸床上整齐的白色被面,喃喃自语般地说:“人死了……真的什么都不会留下吗?”

“……要看怎么死吧,这次是没有办法。”

他不是没有目睹过死亡。一起做委托的同伴的死。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死。父母——父亲应该还活着,生母在生下他后不久便去世,继母呢?死了吗?不知道。没有血缘但一度相依为命的津美纪至今仍处于生死不明的昏迷状态。他也替逝者交送过遗物,亲手递给家属时,总是想象不出他们是如何才能把那样庞大的悲伤吞咽入腹,只余痛哭。

她望着模糊一片的窗外,问:

“伏黑同学为什么当了咒术师呢?”

伏黑惠一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说到底,他之所以过来找她,是因为有问题想问她。可一旦到了这样的时刻,却又不太能真正把所思所想表达出来。于是他使了个心眼。

“你先说我就说。”

“啊,不公平,明明是我问你的。”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回答了。

“我不是想当才当的。伊集院家和咒术界十五年前签了协定,要求每一任家主都必须成为咒术师。而我现在是继任家主。不过按理说当初和伊集院家签协定的是总监部,我该给总监部打工才对。是后来五条老师找过来,跟我说我可以从属于高专,我才过来了。”

“那你自己呢?就只是遵守协定?”

而且她也没有说这个“协定”中咒术界需要遵守怎样的规矩。

“不啊,原来我没有以‘咒术师’自称过,现在算是……来找东西的吧。”

“东西?”

女孩转过头来,窗外的雨淌过她脸颊。

“如果一个人在死时不留下些什么的话,那还活着的人又该拿什么慰藉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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