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真实的他
屋外的动静惊醒陈回，他从卧室内走出来，揉着惺忪睡眼，声音带着未清醒的迷糊：“刚刚什么声音？”
向前循声望去，看向陈回，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原来不是没泪，泪水早就模糊了一切。隔着泪，眼前变得五颜六色光怪陆离，陈回变得扭曲了…外头电闪雷鸣，像坐上时光穿梭机，穿过了流年，回到809天…1000天以前…
向前终于挥开眼前的迷雾，冲破一直以来自己编织的幸福牢笼看清了陈回…
2020年圣诞节，火锅局上。那是陈回第一次见向前，一望而知，向前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她带着眼镜，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牛仔裤，裤脚虽然遮住了鞋子大半，但还是露出了鞋面，鞋面有些脏...他向来爱干净的。
吃饭的时候，向前也不知怎地，时不时拿眼瞧他…
对他印象不错？
他不确定。
后来，在啤酒超市里，向前总是时不时Q他，想知道更多他情况。他给她选了一瓶豆奶，开了盖给她，她脸上的笑和眼神亮得能和外头的月亮齐头并进。
当天晚上，向前主动就加了他微信。
陈回懂了，向前确实对他有好感。
2021年2月，echo组运动局的前一天晚上，陈回坐在电脑面前玩手机和艾米妮聊天，时而回复向前。
“都要12点了，快去睡吧，我也要睡觉啦～”
“好吧～”向前有些遗憾，又有些兴奋，“那晚安…明天打球见…”
“晚安。”陈回配着可爱的安睡表情包。
可实际，他没有早睡的习惯。正巧前任发来了消息，就继续聊着天…
他有些自豪的，哪怕和前任分手，两人也体面得很。像个“老朋友”一样保持着一周一聊的频次。
2021年3月，艾米妮给陈回发消息。
艾米妮：“我交男朋友了…”
陈回：“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也许是气话，但两人不再有多余的言语，艾米妮删了陈回微信。
2021年4月，陈回和向前正式交往了。
2021年6月，陈回过生日，在朋友圈发了向前给他庆生的视频，屏蔽了那些他在意又不愿别人知道他有对象的人。
2021年8月，艾米妮加回了陈回微信，两人聊着天。
艾米妮：“你最近和你女朋友咋样？”
陈回：“还行…”
艾米妮默不作声，陈回追问。
“你不是也交男朋友了么？”
“………”
“我分手了。”
2022年2月13日，陈回买了情人节礼物和向前提前庆祝情人节。
晚上洗漱前，陈回又在卫生间里刷视频了，这是他的坏习惯之一，也是他独有的天地，没有向前，所以他也能肆无忌惮的回消息。
“你给我买东西了？”艾米妮说，“你给我的东西我不能收，我退回去给你…这样不好…”
“我会分手的。”
2月14日，女生回复。
“这个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从年前说到现在，可是依旧没有分手…”
“我真的会分手。”陈回笃定。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如果做不到分手我们就不要联系了…而且我也不想要一个无缝连接的男朋友，如果咱俩走不到一块，那就互删了吧。”
女孩删了陈回的联系方式。
而陈回选择保留这仅剩的余地。
之前两人的聊天，陈回全都删了，那是警惕向前；现在对那女孩，他只有这最后的聊天内容了。
2022年2月17日凌晨00:07
陈回微信上备注的“程潇姐姐”主动发起了聊天，陈回也是来者不拒。
“我们家陈回交女朋友了啊…和女朋友谈得怎么样啊，感觉你最近半年都不怎么发朋友圈了…”
“累啊。”陈回很是感慨，不知他说的是和向前在一起累，还是说他常常工作到深夜十点后的累。
“哈哈哈哈…对不起…看到你说累，总能想跑偏。”程潇忍不住调笑，配着吃瓜的表情，忽又想起来，“不对，我想起来了，以前我们时不时聊天，后来太忙就没聊了，难怪感觉很久没见过你了…”
陈回配了一个简漫表情包，那是一个拟人的动物从身后怀抱前面的同类，只是那手上正正好覆盖住同类的胸，脸部表情也是色眯眯。
“跑偏？”陈回又发了个得意的表情，显然两人想一块去。
这男女之间最快的暧昧方式，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似有若无的提及颜色一事，总能让人欲罢不能，脑子里疯狂分泌多巴胺，让身体肾上腺素飙升。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了…”程潇跟着调情。
陈回发了一个狂流鼻血的男人图表情。
“不过你有了女朋友确实得少聊些…”程潇突然来了一句彰显自己很是有道德感的话语，只是言行有些不一致罢了。
也无怪她如此，毕竟陈回也不在乎。
“不至于！”有了向前他也照旧我行我素，向前改变不了什么，“反正迟早都得黄…”迟早他是要和向前是要分手的。
“黄。”得了陈回的回答，像是得了心理的满足。程潇继续着挑逗，又自顾自做了个捂脸表情。
“？！你又想多了…”虽意外但很得意，陈回配了一个满意表情。肾上腺素又有点飙升，女孩主动谈及颜色，男人总能一猜就中，身体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我的意思是，早晚黄了可还行。不过情侣都需要磨合，慢慢来吧…”
“太累了，不想磨。”他和向前是不一样的人，生活习惯也好，脾气性格也好，全都相差太大，有时他恨不得说个明白。但他谨遵一条铁律：决不主动吵架，也绝不再在任何情况下让气氛尴尬。向前也不会让他尴尬的，每当两人意见相左，隐隐有吵架的征兆时，她就立马偃旗息鼓，向他投降。生活上也对他多加照顾，住一起后她就没让他洗过衣服...向前对他太好，好到让他有负担，他清楚那是愧疚感和责任感，可他不想承担。想到向前，陈回有些泄气，转了话题，问：“那你没找男朋友么？”
“没有，我想找个性格很好的男生…哎呀…太难了…”
“感觉像是在说我…”
“脸…………那么大呢。”程潇娇笑调侃，“不过，我们陈回确实长得好性格好声音好…虽然没有见过，只语音过…”她颇为遗憾。
“现在开个视频？”工作日向前不在家里，他可以肆意玩耍。
“不得。睡觉谁要和你开视频啊…”
“怂了呀……”
“就怂，激将法没用…”程潇发着调皮的表情包，“想起来了，你手也好看~”
“这不是让你看看我嘛~”程潇的艳羡与想念，让陈回很是餍足，“我也可以看看你啊~”
“我又没说我好看，那你看啥~”
“认识这么久，看看啊，深入了解一下~”
“睡觉睡觉…今日份聊天已达标，下回再说。”
“好吧，那晚安…”
2022年9月，陈回辞了HAWR公司的工作后，两人临时找了大两居住，位置虽然有些偏，但距离他好友家却近得很，于是两人聊了起来说要见面。
“我最近搬家了，离你还挺近，有机会找个时间去吃饭呀…”
“行，等中秋了带你俩吃串去…”好友一声应下，这是陈回老家的朋友—了了，也在北京发展，几人从小玩到大，是铁哥们。
“或者我去你家蹭饭也行，嘿嘿。”陈回笑嘻嘻着。
“妥。”了了忽想起什么，说，“你能不能让你对象带一个啊，单身的、好看的。”
“行，我让她试试…”
“哦，最好是北方的、最好是长春的…”
“嘿…我都没找到呢，还能给你介绍哦～”
“你对象万一知道呢。”了了惊讶，陈回有了对象，竟然还抱着找老家对象的心思。
“我了解了解。”陈回却习以为常。
“吾辈之楷模啊…”
“过奖。”
2022年12月，陈回从HAWR公司离职后找一家“招聘行业”的大厂呆了几个月，但工作内容不是他喜欢的就业方向，每日工作就如上刑一样。于是在来年春招时，重新看起了工作机会。
真应了那句话，优秀的人到哪里都是吃香的。就算因为流感往复问题，市场环境低迷，陈回仍旧迅速接到不错的offer。相处还不错的前同事来关心，他们都是羽毛球爱好者。上回和陈回打球的就是他和老刘。
“新公司在杭城？”
“咋跑杭城去了，新谈的女朋友在那？”
陈回从未带向前去见过那些他玩得不错的同事，他们自然也不知道陈回的感情状态，虽然曾听说陈回有女友，但一直没见过，也从未听陈回提起过，他自然认为两人已经分手了。
陈回也没否认过。
“我这全国各地都有女朋友，问题不大，哈哈哈哈。”陈回没有考虑向前，如果换了城市工作地，那自然就会分手。
“祝好～”
不过陈回最终没去杭城的公司，选择入职老刘所在的数字藏品公司，不是因为向前的缘故，那种生怕异地感情淡去的担忧他是没有的，只是契合自身多方面的考量之下做出的决定罢了。
2023年4月初，陈回的妈妈陆阿姨突发脑溢血住院，他奔波于医院、公司、家之间。他明白向前想要见他妈妈的心情，可心里到底有些顾虑，是什么他说不上来，或许他清楚，只是习惯性的逃避，就如月末向前在路灯下询问他结婚问题时一样闪躲。
他要是直白的拒绝，相当于将两人的关系放在火架子上烤，那多尴尬啊。
他惯常不喜处理这些场面的，这和他遵循的铁律（绝不主动吵架，绝不主动让气氛尴尬）太相悖。
可一再逃避，也总有躲不过的时候。他的心又不是铁打的，哪能经得起佳人一再地央求，所以后来他松口了，带了向前见了他父母，甚至在5月带她回了老家。
只是这样也不好，总有种被人架着刀子往前推的错觉，心情委实不太美妙。
2023年6月，陆阿姨回京复查，是陈回自己陪着去的，此时两人正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脑部CT结果。
“小向今天没来呀？”
“嗯，她工作不好请假的。”陈回应和，其实向前想来的，不过被他拒绝掉了。
陆阿姨有些遗憾，还以为今儿能见上呢。她和向前见过两次，总体印象都是不错的。
第一见面，她虽然大病刚愈，没怎么交谈，但瞧着是个好人家的女儿，乖巧懂事会主动搀扶她叮咛她注意身体；
第二次见面，她虽给包了红包，可小向这孩子知道她和老陈爱喝茶，就在母亲节时寄了不少南城的好茶叶过来。
“小向这孩子不错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许是生了场大病之后，她对时间、生命、未来都有些紧迫了起来。天知道意外哪天又来临。
“还早着呢，我俩还没想过...”他睁眼说着瞎话。
“你们也不小了，该做打算了——”她摇了摇头，不认同道，“我和你爸打算今年把新房子装修一下，你们好...”（结婚）。
“瞎折腾啥啊，今年你就好好休养，可别整这些有的没的...”陈回瞬时接话截断她即将出口的“结婚”两字。
“老妈说认真的...回家你好好和小向商量一下...”
“哎呀，妈——”陈回腾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心里头隐隐有了躁意，“——我去看一下报告出来了没。”他逃离现场，以此打发喋喋不休还要追问的自家老妈。
“唉...这孩子...”
陆阿姨叹息。
老妈让他回家和向前商量结婚一事，明摆地催婚。
这些话，他哪里敢告诉向前啊。向前这半年来总时不时“打着好友结婚的名义”和他讨论有关结婚的问题，他哪里看不出来，不过是另一种拐着弯的和自己老妈如出一辙的催婚大法。
着实令人头疼。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对向前的感情远没坚定到结婚的地步，再说他还年轻呢，更是没什么积蓄，拿什么结婚。
可让他主动挑明，又做不到，这不仅和他坚持的铁律相悖，更是因为伤害一个如此爱自己的人，他真的于心不忍。所以他只能逃避，避而不谈，无为而治。
但实际上，他也清楚，自己只是在用时间让向前走掉而已。
2023年7月15日凌晨，陈回震惊于向前提出分手，却也大大松了一口气。长久以来逃避的不耻也都有了完美的文饰和面具，似乎一瞬间他成了一个受害者，这段感情的罪人不是他，毕竟分开这件事他从未说过，分手他亦是难过的，他自譬□□，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寻找下一个情感寄托。
2023年7月18日，艾米妮发起微信好友申请，陈回通过了。
2023年7月20日，艾米妮和陈回在追溯以往的爱恋。
艾米妮：“哎呀，我要去睡觉了...”
陈回：“这么早，现在才十点！再聊会吧~”
“十点哪里早了，你这一般都几点睡啊？”
“凌晨一两点吧~”
“一两点！？你干嘛呢，我记得你以前睡得挺早的...”
“哼，你也知道以前啊...以前有你啊...”陈回有些感慨，“我们分开之后，那段时间很难熬，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每一次闭上眼睛，你的影子就会浮现——”她的微笑、她的眼神，还有她温暖的怀抱，甚至到了现在，他都记得。“——后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就开始刷动漫，有时候刷到两三点...刷到累为止，那样我倒头就能睡了...”
“这习惯就一直保留下来了...到现在也没改过来...”像是在诉说，对她的爱恋到现在也未停止。
曾经向前不知说了多少回，让他调整作息，可他就是做不到，做不到为向前改变。后来，他就眼睁睁看着向前为他改变。
艾米妮听懂了，发了一个捂住嘴不让自己哭的表情。
带着深深的触动：“我也是...”
她的心脏总有一部分是为陈回而跳动的，所以才会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分手后，重新找回他。
“那以后我带着你，一起早睡。”
“好。”陈回不假思索，忽又瞥见沙发一旁的向前，又道，“等我搬家后吧，现在要准备搬家适宜每天上班都只能晚上收拾东西...”
“好。”
“爱你...”陈回情不自禁的打出这两字。发送后，又忐忑不已的盯着屏幕。他不知道艾米妮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艾米妮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忸怩的说：“那就再陪你多聊一会~只一会哦~”
陈回笑了，笑得灿烂。
像是找回丢失已久的宝贝。
2023年7月28日，陈回和向前分手不过13天，和艾米妮的感情已经称得上干柴烈火的甜蜜。
“你说过得我肯定有印象，能编啥？”陈回脸上挂着少年的笃定。
“会不会是你自己脑子里想过的，但实际没发生，哈哈哈哈”
“没准儿，想你想过头了。”陈回由衷说着，又搭配着奸笑表情。
“哈哈哈哈，我瞎说的...”艾米妮娇嗔道，“因为我这记忆真是太差了...”
“你能记住我，我都谢天谢地了。”陈回很是庆幸，又很是谄媚。
她哭笑不得：“要求不高呢...”
“那我要你记一辈子...”陈回说着情人之间才有的蜜语，“我也记你一辈子可好~”
艾米妮心里裹着蜜，眉眼弯弯地娇笑着又觉得幸福的有些过了头，便故作嗔意：“哼，你这人最会哄人开心，我不听了...我要去睡觉了~”
“嘿嘿......”这甜蜜裹挟着，陈回又怎会听不出原意，“睡觉你之前就说过了，这会还没睡，是不是想我了？！”
“emm...也有一部分吧...”艾米妮嗫嚅着承认。
“只有一部分哦？”
“说多了，怕你开心的起飞了~”
“您对我可真实关爱有加~”
“那当然了。”
“不跟你贫了，这回我真的要去睡觉啦...”
“好，晚安，爱你~”
飞吻、爱你、安睡表情包一齐发出。
可转头，陈回又和向前同床共枕，卧榻而眠。哪怕分手，哪怕隔着被子，哪怕背对而视，可终究两人是在同一张床。
陈回也可以在向前腰痛的时候，为她按摩，缓解她的疲劳，温柔的让她别久坐。
但也同样可以调转船头，对着艾米妮柔情蜜意，抒发心中爱意：“啊，我好想你~”
向前曾以为，分手后陈回的关心是依恋她的行为映射，所以她恋恋不舍，始终抱有幻想，不愿和他彻底斩断。
原来当局者迷，说得便是这个理。而这个理，向前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
陈回爱向前么？
不爱的。
所以可以肆无忌惮，随意忽视。
陈回喜欢向前么？
大约也是有喜欢成分的，人总没办法和讨厌的人在一起生活，而这种不讨厌的喜欢，谁都可以，谁都一样，那样无足轻重，轻飘飘的一吹就散。
他有爱的人么？
有的。
艾米妮。
一个藕断又丝连，恋恋又不忘的前前任。
向前怎么能不恨！
怎么能不恨呢！？
她恨陈回的随心所欲，将她真心肆意践踏；恨艾米妮和陈回的双重play；更恨自己一直以来的无意识地“幸福”！
而这股恨意，合着爱而不得，合着不甘一阵阵发酵，终于能和窗外闪电齐鸣，每一道惊雷都能迅速将人击杀。
毫不留情，毫无体面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