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喜欢。”
袁戈这才将赵昧的手松开,面上有些不太高兴的转向别处。
赵昧起身来到他身前,不急不忙道:“范世偌是有名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的典范,其父是当朝新立的刑部尚书,其姐又是深受圣上喜爱的瑄妃,想要迎娶她的公子,不甚奇数,你会不喜欢她?”
袁戈不理解道:“为什么别的男子想娶的人,我就要喜欢?”
赵昧道:“你不必顾及我,毕竟你我不过一纸婚约,你若是当真有意,日后本公主可以替你上门求亲,以公主府的门第,范府想必也不会拒之。”
“公主!”
袁戈有些生气道:“我的事不需要公主操心。”
他极少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在赵昧的面前更是一副温和挂笑的模样,此刻的愠怒,倒让赵昧一时不知所措。
赵昧眸光微暗,道:“对不起,是我越界了,日后我不会再过问。”
袁戈看着对方绝然转身离开,想要挽留的话堆在嘴边未说出口。
他该如何去跟她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又该如何去说服自己,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往后几日,除了每日替赵昧把脉,两人极短的独处一会,余下的时间,便是各自忙碌。赵昧依旧每日都会外出,有时会入宫,有时会去马场,有时会去城外的护城军营中待上两个时辰。总之,只有很少的时候,她会待在府中。
至于袁戈,他除了院子和屋里来回跑,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忙碌起来。他的腿伤基本上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做大幅度的动作,正常行走没什么问题。
他换了一身织绒的深绿色长袍,找了名常跟在赵昧身边伺候的婢女,问清楚了赵昧今日的行程。
“楼府茶宴?公主不是向来不喜参加这些宴席吗?”
那婢女摇了摇头,便欠身退下了。
袁戈面上稍显几分不悦,楼云槐这小子,府中设宴也不来请他入府做客,真是白跟他喝了那些酒。
公主府离楼府的路程不算远,袁戈打算一路晃悠过去,算算时间,走到楼府,茶宴大概差不多结束,正巧接了公主一起回府。
他寻了条相对僻静的小道,那条小道人少,路边还种有桂花树,眼下正是桂花繁开的时节,清香四溢。
他折了一小截桂花枝,放在鼻间细细闻了闻,满意的置于胸前。
公主见了应该会开心的吧!
他继续朝前走着,忽而耳后一阵劲风,他偏头躲避,抬手挡住了对方的偷袭。
袁戈看着面前一身衣裙的女子,十分惊讶:“你是…安信王身边的女人。”
他记得对方,南下任州时,她半道上出现,时常跟随安信王身边,与他也并无任何交际。
除了偶然瞥见的那半壁玉肌……
他只当对方是寻常榻上作伴取乐的女子,可方才她出手时的身手,却并非这般简单。
他眼里藏有防备:“你是谁?”
瑶素一改娇媚姿态,神色严肃道:“你出卖黑鹰。”
袁戈盯着她:“你是黑鹰的人?”
瑶素勾起嘴角:“牧冷现在可快要气疯了,他这样穷途末路的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尤其是你身边人。”
袁戈眸光凝沉,他知道对方话里所指何人,也清楚牧冷的手段。
“令牌是假的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情,这是圣上的一出戏,我和公主都被蒙在鼓里。”
瑶素冷笑:“这事暂且信你,可你为何要在圣前坦露丢失令牌之事?若非你提前透露,城门不会设防,牧冷他们入城也不会造成如今这般难堪局面。你口口声声说与黑鹰同生死、筑大业,结果反手便给出一刀,这样的合作伙伴,让黑鹰如何信服?”
袁戈避开视线:“我有我的考量。”
瑶素冷眼看他:“是因为那位公主吧?她是黑鹰的敌人,你不会不知道。”
袁戈漆黑的眸子里藏着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她是黑鹰的敌人,不是我袁戈的敌人。”
瑶素显得有些惊讶,随后盈盈一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情种,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莫要因小失大。”
话末,她又换上了风尘女子的媚声媚气,道:“若是有空,也欢迎驸马常来暖意阁来玩,对了,我叫瑶素。”
袁戈见她要走,喊住了她:“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孙尧那日围堵我,是你出的主意?”
瑶素没有回答,而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袁戈看着那道渐渐模糊的身影,眼底是窥不见的密密乌云,风潮涌动。他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再一抬眼时,面上又归于平静。
他将手中的桂花枝检查一番后,确定完好无损,便继续朝着楼府的方向走去。
楼易是个古板严苛之人,平日里鲜少闲语,也不太经得起玩笑,不过此人也有一个不丢于嘴边的乐趣,便是视茶如珍宝,爱茶胜过自己的混账儿子。
因着懂茶乐茶的兴趣,楼易每年都会办茶宴,每年的大办会宴请名门望族登府,其余小宴便是几个爱茶的茶客聚集一堆,细细说着茶道中的那些千年底蕴。
相对其父的古韵喜好,楼云槐可谓是如坐针毡,片刻都坐不住。他饮茶如饮酒,还嫌杯子太小不够润牙缝,对于他这样煞风景的人而言,一桌的茶客面面相觑,大抵是看不下去眼。
他也知趣,提着白玉瓷壶挨个给诸位斟了茶,又难得这般彬彬有礼的向前来的长辈们请了礼后,便躲到院子里寻个清静。
院子里有一把铺着绒毯的躺椅,他正悠哉的享受着头顶上暖和和的阳光,鼻间忽而飘来一阵清香,是桂花香。
他寻思着自家院里也没种桂花树啊!
他抬眼看去,面上一喜:“驸马,你不是身子不舒服来不了了吗?”
袁戈一听,瞬间明白过来:“我之前是有点不舒服,不过现在又舒服了,就过来凑个热闹,怎么?不欢迎我了?”
“哪的话。”楼云槐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蹦起来,道:“我可是特意给你写了封专属请帖,你不会没收到吧?”
见袁戈有些茫然,他愤愤道:“一定是公主给拦下来了,她这也太不地道了吧?这请帖是给你的,上面的那些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楼云槐猛然顿悟:“完了完了,公主肯定已经看到了,难怪今日看我的眼神里跟藏刀子似的。”
袁戈突然警觉起来,一把揪着楼云槐的衣领:“看到什么?你在请帖上瞎写什么了?”
楼云槐一脸好心办坏事的样子,刚想坦白,便看见赵昧沿着石子道走了过来。
她停在两人跟前,看向袁戈,声音冷淡淡:“你怎么来了?”
袁戈放开了楼云槐,道:“我…来接你。”
他眼底藏着心事,看向她的视线也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两人间显得有几分刻意的疏远。
赵昧移开视线:“我还有事”。
袁戈眼睁睁的看着赵昧从她身边走过,语气那般生冷,心里不禁有些失落。一旁的楼云槐眼看着干着急,推搡着他。
“愣着干嘛?你手里的花不是要送给公主吗?”
经由他这么一说,袁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似乎是下定了某些决定,毅然的跟了上去。
“公主,公主,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赵昧闻声停下,袁戈两步跑到对方面前,停了下来。
他手中握着那枝桂花,眼中掀起一抹粼光微动,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她。
“我有话想对你说。”
赵昧道:“你说。”
袁戈看了眼一旁看戏的化春和晓晓,不由得干咳两声,他将手中的桂花递过去:“这个给你。”
赵昧垂眼看了一眼递过来的花,道:“就说这个?”
袁戈磨蹭犹豫半天,道:“不然还是回府说吧?”
一旁的晓晓脸上的笑容瞬间拉夸下来,一整个气恼又无奈的表情瞪着袁戈。
赵昧点点头,接过那枝桂花,道:“皇后召我入宫谈事,天黑前我会赶回来。”
袁戈笑了笑:“好,我在屋子里等你。”
目送赵昧等人离开,他眼底的笑意依旧露于表面,楼云槐一脸酸样的突然冒了出来。
“哟哟哟!什么话还需要在屋子里说呀?我也想知道,驸马不妨同我也透透风?”
袁戈收起脸上的笑,白了他一眼:“怎么哪都有你。”
“唉唉唉、你别走啊!你同我说说嘛!”
两人闲得无趣,随处寻了间茶楼看戏。
今日这出戏讲得是蒙冤的将士死而复生,烈血归来,在其未婚妻的帮助下洗清一身冤屈,加官进封。就在两人即将成婚夜前,这位将士因酒后失控,同勾引他的郡主厮混于床榻缠绵,至此丢失了一位真正深爱她的女人。
袁戈看得深切,一时沉浸其中。
“这将士根本就是个白眼狼,未婚妻为他守身,替他洗冤,这是情深意切的感情,可他倒好,一边承着未婚妻的好,一边又和郡主两两不清不楚,这还是男人吗?”
“唉,只是可怜了那位未婚妻,以身殉情,反倒成全了那对狗男女。”
楼云槐听着旁边人的议论纷纭,忍不住替那将士说一嘴。
“这将士也并非有意犯下这等错误,他这不是酒喝多了迷糊了嘛!”
“酒喝多了就能当做出轨的理由?那未婚妻是不是也可以外出找男郎?反正都是酒喝多的错。”
楼云槐道:“唉?你这不是歪曲道理嘛!那将士又不是故意喝多了酒,况且,都是郡主勾引他在先的啊!”
隔壁桌的一位女子忽然开口:“你能说出这种话来,想必比那将士也好不到哪去。”
楼云槐气得站起身来,反驳道:“我们客观说戏,你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再说了,我怎么就不比那将士好了?”
两桌相隔一个木雕屏风,楼云槐气恼的看过去,正要质问清楚对方话里的意思,意外撞见一张眼熟的面孔。
“范世偌?你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