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日一早，陈超逸用过孔嬷嬷带来的早膳后，便在她的带领下，往皇城西面的逸仙殿走去。
逸仙殿里，十张书桌分成两列依次摆放。到陈超逸进来时，前面的座椅位置或是坐着人，或是放着器物，明显是被人占着位置的，只有最末尾左侧位置无人，陈超逸便坐在了那位置上。
她到前，殿内众人有些在闲聊，有些坐在位置上看书，可她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陈超逸见这阵仗，以为自己一会儿会受到刁难，心中正想着要如何应对，却见她们打量归打量，但没有一人走过来对她发难。
陈超逸心中没谱，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好脸上保持着微笑，竭力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
“哼，果真是小门小户出身，惯会装模扮相。”有人扭头哼道。
其他人则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仿佛只是一通寻常的打量，扭头继续方才的事。
陈超逸心中略微放松了一点：“看来现实和那电视剧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她状若无意地望了一圈殿内众人，心中暗忖：果真，能被圣上擢选入宫的，又有几个会是像夏冬春那样的无脑之人？那电视剧果真是夸张了不止一丁半点。
不过，这更让她心中忌惮。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些人中，又会有几个是善茬？
“还请诸位小姐们坐好，稍后，我们就要开始正式为期一月的宫规教导。”一位气势威严但年龄颇大的尚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带领陈超逸等人进来的诸位嬷嬷全都退到了殿外等候。
“奴婢姓李，诸位可称呼奴婢为，李尚仪。”
“是，李尚仪。”
“诸位请坐。”李尚仪在上首的课桌旁坐下，“诸位自今日起，便由我来对诸位进行一月的宫规教导，我不会故意为难诸位，但也请诸位好生配合我所教各项课程。”
陈超逸等人拱手，“我等定会好生学习，定不负李尚仪精心教导。”
“好，那便开始吧。”李尚仪不说废话，直入主题，“虽说后宫嫔妃等级，诸位都略知一二，但为了各位今后的前程着想，我还是在这儿系统的给诸位讲讲。”
陈超逸等人再次认真道：“我等，洗耳恭听。”
李尚仪说：“本朝，后宫嫔妃等级可以简略为：一后、四妃、十嫔及其低位妃嫔。一后，指皇后，四妃，指贵淑贤德四妃，十嫔，指静丽敏婉昭、宜恵修顺容十嫔。
这些都是高位妃嫔，且都有定数。高位妃嫔中，除了皇后居住在坤宁宫，其他四妃和十嫔都居住在东西十四宫中，且皆可为一宫主位。
十嫔过后，则是四品婕妤、五品美人、六品才人、七品良人，以及入宫参与擢选被选中，在这逸仙殿接受宫中尚仪教导的采女。
十嫔以下妃嫔为低位妃嫔，分散居住在东西十四宫中。采女不入嫔妃等级，需等为期一月宫规教导过后，统一列为七品良人等级。”
李尚仪介绍到这儿，抬头看了下方坐着的众人，扬声道：“列入良人等级后，诸位便正式算是圣上的妃嫔了，之后诸位前程如何，且看诸位的造化了。”
陈超逸等人齐齐回答：“是。”
李尚仪接着说：“说完了后宫嫔妃等级划分，我再跟诸位说说本次宫规教导，与诸位最为息息相关一事......”她停顿了一会儿，见下首众人全都认真倾听，没有一人心不在焉，这才接着说下去，“便是本次宫规教导的合格标准，此标准，诸位也可记为‘宫妃合格标准’！”
有人问：“敢问李尚仪，何为宫妃合格标准？”
“闵小姐莫急，”李尚仪看出问话的这人是吏部尚书之女：闵若涵。她微笑着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与各位采女的重点内容。不过，在说这个内容之前，我想先问问诸位，可曾听说过前朝柔妃一事？”
坐在闵若涵后方位置的一名女子站起身来，有礼有节地回答道：“不知尚仪所说的柔妃之事，可是指前朝大康君主康宣宗李善琮的爱妃柔丽蓉？”
李尚仪明显记住了在场众人，她准确念出对方的名字：“看得出章佳小姐博览群书，那不妨请章佳小姐给诸位采女们讲讲康宣宗的爱妃，柔妃之事。”
听到“章佳”二字，在场众人立刻便知晓了此人身份：章佳蕊婷，大承唯一异姓王，章佳骏的独女，大承目前唯一一位郡主。
章佳蕊婷：“相传，前朝康宣宗特别喜爱一位妃子，那妃子便是柔妃，柔丽蓉。而柔妃之所以备受康宣宗喜爱，不止因为柔妃国色天香、容貌出众，更因为柔妃弱柳扶风的体态身姿。可纵使柔妃备受康宣宗喜爱，荣冠后宫，却不想入宫短短一年，便因为难产而亡。其薨逝之后，康宣宗睹物思人，广纳后宫，可其招纳的妃嫔也都有很多人因为难产而亡。”
“这是为何？”有人疑惑，“难不成是有人暗害她们？”
章佳蕊婷摇头：“当时的康宣宗也以为是有人暗中加害这些妃嫔，才导致这些妃嫔因难产而亡。可太医诊断过后，却告知康宣宗，这些妃嫔难产而亡的原因，大多可以归结为两类。”
“哪两类？”旁人听故事上瘾，急急追问。
章佳蕊婷也不卖关子，“其一，这些难产妃嫔全都年纪尚小；其二，便是这些妃嫔全都弱柳扶风，身体娇贵，承受不起怀孕之苦。”
旁人紧皱眉头，跟着思考起来：“太医这话怎么说？”
章佳蕊婷：“太医告诉康宣宗，这些难产而亡的妃嫔中，年纪最大者不过十六，年纪最小者不过将将十四，且都本身体弱，本就比旁人更要精心照顾着。本以她们这样血气不足的身体，不宜孕养子嗣，盖因胎儿在母腹中要与母体抢夺物质，哪怕母体后天不断进补，可先天不足也补不起来，如此天长日久的亏损下去，母体根本不在，难产几率增大，便很容易一尸两命。”
“啊！”其他人紧紧捂着嘴，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害怕。
但也有胆子比较大，比如闵若涵，她很快镇定下来：“所以，这便是本朝规定女子十八岁之前不可嫁娶的由来？”
李尚仪点头对她表示了一下赞许：“闵小姐说得是，太宗从柔妃一事中得到启发，又经多方打听和验证，终于得出了几点结论，其一：女子不宜过早成亲生子。遂开国之后，太宗便定下律令：女子十八岁之前不得嫁人，违者以不敬国法为由处斩。”
李尚仪解释完，又对章佳蕊婷赞扬道：“章佳小姐果然是学识出众，辛苦章佳小姐了，章佳小姐请坐。”
章佳蕊婷得了李尚仪的赞扬，脸上不骄不躁，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尚仪：“自太宗时期开始，宫中嫔妃擢选标准之一便是：宫妃年龄须得年满十八岁。”
可她这话一落，在场众位采女目光齐齐望向陈超逸，仿佛在说：那她是怎么回事？
就连陈超逸本人都看了看自己，仿佛在说：我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咳！”李尚仪假咳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回来后，才找补道，“不过凡事也有例外。陈小姐虽是圣上特下圣旨参与擢选，但今早圣上又颁下圣旨，言：陈小姐天资聪慧，娴淑贞静，备受上天宠爱，圣上见之心喜，不舍其嫁与他人；又因国师路修缘对其赞许不断，欲收其为弟子，且祖宗之法不可违，故特召其入宫先行学习宫规教导，待其年满十八再行妃嫔之礼。”
意思是：朕看上她了，不肯让她嫁给其他人，加上国师路修缘也想收她为徒弟，所以我特定下圣旨，让她进宫成为嫔妃待选，为以后成为嫔妃做准备。
众人都没想到，圣上竟会这般看重她，一个小官之女，她凭什么得到圣上如此的青睐？
陈超逸只觉如芒在背，心中倒有些恼怒起圣上和那个面也没见过的国师了。这下好了，这些人，定要把我视作靶子，以后哪还有安生日子过呀？
李尚仪洞若观火，只一瞬便看明了众人的心思，但她只当不知，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下去：“虽说女子十八岁之前不得嫁娶，但民间也有不少先行定下婚约待其年岁满十八之后再行婚娶，圣上此举也是如此，故而不算违背国律。”
闵若涵等人不辨喜怒，“李尚仪说的是。”
“太宗得出的第二结论是：女子身体强健与否，与后代子嗣息息相关。是以，太宗定下宫妃擢选第二条标准：为宫妃者，须得身体康健。”
李尚仪笑眯眯道：“其他的品貌学识，虽也是宫妃选拔标准之一，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宫妃身子康健与否。”
她站直身体，直视在座众人，也不知为何，陈超逸等人忽觉后背一阵战栗，仿佛被野兽盯上。
李尚仪：“诸位采女，从今日开始，有请诸位接受每日一个时辰的体能训练。”
话音刚落，所有人吃惊地喊出声：“啊？！！”
李尚仪威严道：“我方才说过，为宫妃者，须得身体康健。是以，还请诸位采女莫要多言，赶紧起身随我到殿外的练武场训练。”
众人不情不愿地跟在李尚仪身后慢吞吞地走着，可路程这么短，不管再如何慢吞吞，也走得到终点。
李尚仪瞧了一眼她们哀哀戚戚的神色，缓声道：“体能训练虽苦，但还请诸位采女放心，一旁已有太医等候，诸位若是坚持不住，累倒晕倒会有太医第一时刻为各位诊治。”
这话一落，有几位本有此打算的人眼睛一亮。
“不过，我得补充一句。”李尚仪扫了一眼心中有此打算的几位采女，不动声色道，“本次宫规教导过程中，诸位采女所学习的各项内容，我都会根据各位采女的表现进行评分，所有评分均会记录在册，教导结束之后，我会直接呈到圣上、太后、皇后面前，这可能会直接影响诸位采女今后的妃嫔等级，还请诸位慎重行事。”
这话一出，那几位本打算装病翘掉体能训练的采女面色都白了。
李尚仪见她们歇了心思，也不想再说些别的什么话敲打她们，又看了其他不情不愿的人，心中无波无澜道：“诸位采女，这便开始吧。”
连同陈超逸在内中选的十人列成一排，唉声叹气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