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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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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还陷在悲愤气氛中的柏家姐弟如梦初醒。

俩人呆愣地抬头看去,堂屋的门开个了缝,葛丰綵探头进来提醒道:“都戌时中了,小轩他们还没吃饭呢!”

葛母转头看向女儿,这时才反应过来:“啊呀!看我,一直说的没完,都忘记时间了。”

柏芊芊弱弱地挤出个露八齿标准微笑:“我还不饿。“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柏逸轩随意地摆了摆手:“我都可以。“

这几日下来,葛丰綵发现这两兄弟(妹)的作息和用餐时间很不固定,她点点头,继续提醒道:“就是怕有贵叔没吃东西耐不住…”

几人随着葛丰綵的话转头一看,才发现骆二竟然坐着睡着了。他上身轻靠着桌沿,头低垂着,嘴角还湿漉漉的。

“噗嗞!”葛丰綵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用上身顶开木门走进来,三人这才看到她手上托着木盘。“先吃一点儿吧,免得待会没力气试作料理了。”

骆二可能听到碗盘撞击的脆响、或是闻到饭菜香,动了动鼻子后忽然睁开眼来,口中直喊着:“饿饿,饭饭!”

柏芊芊有点惭愧,自己没有带小孩的经验,有些事都给忽略了。

葛丰綵放下几个大碗道:“就是简单的蛋粥和咸菜,先吃些填填肚子吧。”

看到米饭就饱的姐弟:“……。”

柏芊芊再次弱弱地挤出露八齿微笑:“谢谢。“

一旁骆二已经举起碗,唏哩呼噜喝了起来。

柏芊芊用调羹搅了搅,迟疑地开口:“那魏阳…现在人还在村子里吗?”

葛母点点头:“在的。后来,魏家的房子要不回来,他一直住在村子东北边,在魏家田地边的一个小茅草屋里。“

“那原本是放农具用的。”

“魏家房子这事…村长那是怎么说的?“

“村长说他也是被骗了,他并不知道林氏私底下做的事。再问他房子如何处置时,就开始推托说那些是魏家的私事,房子是他正正当当买回来的,有什么问题,魏阳应该去找林氏算账才对。”

屋子都快被李家拆光了,魏阳又没房契站不住脚,加上大受打击灰心丧志,后来只进了魏家一趟,进去也只是抢了东西就走。丧事辨完没多久,他就离开林家,搬去茅草屋了。

柏芊芊又搅了搅碗里的粥,唉,更没心情吃东西了,她将碗推到骆二面前,自己的份已经喝完的骆二又高高兴兴拿起碗来喝了。

柏逸轩把自己的粥推过来道:“要不我们俩喝一碗?”

葛母道:“是呀,多少喝一些吧。“她看看窗外又道“时辰也晚了,趁你们喝粥,我赶紧说说后面的事,莫再耽误你们了。”

柏芊芊拿起调羹喝了一口,虽说没食欲,一旦食物进了口,还是会感觉到她其实早就饿了。

姐弟俩就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喝着粥,继续听葛婶说话。

后来魏阳几人先在京畿处理了一些后事,才将棺材什物运回村里准备辨丧事。

但村长两个弟弟挡在魏家外,说李家已将房子买下,在里头辨丧事不妥,不肯让魏阳进去。魏阳干脆就在门外设个简易的灵堂,把村长他们气个半死。

等灵堂设好后,魏阳突然闯入魏家,后面还跟着林家父子、刘氏、阿铁和拿着箭的方大树。魏阳一进门就直冲茅坑,拿了茅坑踏脚用的木板便转身往外走。

李宝光闯祸又受了伤,被关在家中不许出门,后来换成李长贵、李长发两兄弟在做监工,两人正在大骂魏阳竟然在门外发丧什么的,骂得慷慨激昂、太过投入,等魏阳都要走到茅房才后知后觉的查觉,连忙起身上前阻拦,却被林家父子一行挡住了。

等他们看到魏阳从茅房拿了东西要离开,就知道不妙,急忙指挥仆从去抢夺。

双方忽然就开始混战了,林家父子拿着大扫帚、刘氏双手都拿着捣衣杵,方大树三不五时放冷箭吓人,阿铁也偶而挥动拐杖帮忙,而魏阳拿着沾了粪土的木板当武器,一时之间更是所向披靡。

混乱中被屎板拍脸的李长发才发现那些木板是有夹层的,两片木板间塞满了泥土(或粪土),朝上的那片看来并无异状,但底下那片木板却很新颖,显然才刚装不久。

原来藏在那儿,难怪他们一直找不到!

“你们、你们就这样大喇喇闯进别人家里,信不信我去告官!”

“竟然还擅自乱拿东西!真是太过份了!“

“赶紧还回来!”

对于李家的叫嚣,魏阳只冷冷瞥了一眼,拿着木板直往门口走。

“呜呜……”林家母女在门外抹泪低泣,加上门外的灵堂和墙内的争吵声,很快地门口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李家人:“……”

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人引过来的!

刘氏举着双节棍…不是,是举着两根捣衣杵扬声道:“什么别人家里,这明明是魏阳的家!好好的一个家,却被阴险小人陷害,把屋子抢走还不够,还要害到人家破人亡!呸,猪狗不如的嘎杂子玩意儿!”

魏阳脚步顿了一顿。

李家兄弟:“……。”

憋屈的是,被人骂了,他们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方大树冷冷道:“李家是买了魏家的屋子吧?房契写的是魏家吧?“他朝一旁指了指“屋子在那头,和这茅房有什么关系?”

李家兄弟:“……。”

这强辩也太强太辩了。

阿铁悲痛道:“魏婶子生前,最后的遗愿就是想在家里阖上眼。你看,好好的屋子就要被拆光了,哪来的家能阖眼的?“

“呜呜呜…可怜哪……”林家母女抱头痛哭。

阿铁又说:“屋子都没了,现在只剩这几块板子了。魏大哥只是拿一些去祭拜娘亲,让她在天之灵能好好安息。死者为大,连拿几块自己旧家的木板也不行吗?”

“呜呜呜…太没天良了……”林家母女继续抱头痛哭。

李家兄弟:……。

魏阳:……。

说什么胡说八道的,谁会拿沾屎的木板当祭品!

魏阳这一行人,有乱七八糟的武力,还会强辞夺理,加上外头聚集不少村民盯着,不得己之下,李家兄弟还是放人了。

魏阳等人带着木板回到林家,清洗干净将木板扳开后,夹层中果然有几个油布小包,是魏母藏起来的银子银票和田契。

听到这儿,柏芊芊稍稍松一口气:“所以魏家的田和银子都还在?”

葛母点点头:“田契和银票全都在,但银子只藏了一些,大概是夹缝太窄不好藏吧……”

”银子只有一些,还有魏阳北归回来应得的新田田契和恤银,也被冒名领走了。”

才刚松一口气的柏芊芊,心又堵了。

柏逸轩问:“如果不缺钱,魏阳他怎么不买间屋子住?起码日子可以过得好一点。”

葛母无奈叹一口气:“母亲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果然被魏母猜中,丧事辨完后,魏阳完全变了一个人,终日面无表情,几乎都不说话,连饭都不想吃,整个人就死气沉沉的。”

柏芊芊问:“从那时候一直到现在都这样?”

葛母又叹口气,然后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道:“魏母去世之前,不是有一些话,是单独和刘氏说的吗?“

姐弟俩点点头。

“回村子后,刘氏就想把魏母的话转告给其他人知晓。她告诉林家四口、也跟方大树说了,但就是没机会和大柱阿铁兄弟说。”

回村后先是忙魏母的丧事,丧事过后,魏阳就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村长还趁这个时侯召集村人说事情。

林家和刘氏几人回村之后就开始忙,加上大柱和阿铁常常和魏阳一起行动,很少单独落下,结果……

刘氏还没找到机会说,阿铁已经看不下去魏阳的颓废样,他也许想用激将法,就对魏阳说了些“你不振作起来,怎么去找林春花那婆娘“、“你这个样子,怎么帮你娘报仇“之类的话。所以后来的魏阳,就从失魂落魄变成……要嘛死气沉沉、要嘛一副要找人一同赴死的样子。

魏母又补充:“不过后来有好一些了,毕竟魏阳身边一直有几个人陪着,这些人一路帮他不少,说的话他多少会听进去。”

村里的人都知道,魏阳以前像个大男孩,他家中不缺银子,想做的事爹娘也不阻止,没遇过什么大挫折,年近三十岁还是像个爱玩闹没长大的孩童。

魏父发生落水事故后,是过了七、八个月才病逝,魏阳虽难过,但好歹是有心理准备的。从魏父过世后,他像是从一个野孩子,变成比较稳重的大男孩而已。而魏母这次的事后,那个大男孩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从此世上多了一个苦大仇深的阴沈男子。

辨完丧事没多久,魏阳表示不好一直在林家打扰,就收拾收拾,搬到小茅草屋去了,终日缩在里头装自闭。大柱兄弟耽心他的状况,在林家的帮忙下,也在附近弄个茅草屋暂时住下了。

在阿铁说了那些激将法的话后,魏阳就常常披披肩戴斗笠,坐着驴车去京畿城内绕来绕去,想把林春花给揪出来。

我不是在想着找林春花,就是在找林春花的路上。

阿铁被大家狠狠念了一顿,才发觉事态不妙,但也想不出补救的辨法。后来方大树就循着激将法这路子,用做武器这事来劝诱魏阳,多少让他有一点想做事的劲儿了,虽然做事目的是要带着林春花一起死。

姐弟:……。

后来葛母又接着说村长那边的事。

那一日从温家门外各自散去后,李家也驾着驴车跟在魏阳后头,一路跟到药堂门外。他们可能去问过路人、或是花了钱问药堂的伙计,也得到部份的消息。

后来某一日,李宝光的娘亲带着几位女眷去镇上采买物品,回村时却悄悄进了隔壁村,敲响辛家的大门。

再后来,辛家人把辛氏叫回去一趟。

此时也开始传出风声,说温大郎失踪的消息,是从邻村传过来的。听说是屯田尾的江大娘,听到辛家人的对话后胡乱猜测,跑来守山村向魏阳几人嚼舌根。

又过一两日,京畿那边传来消息,说有发现浮尸,李家人带着辛氏过去,很快就认出那尸首就是温大郎。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村长就将村民聚集起来,要向大家说明。

村长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他的小儿子李宝光有一日偷偷溜去镇上玩,到天黑回村时,在路上遇到喝醉的温大。李宝光只是开口打个招呼要他走路小心,却被温大跳上驴车拳打脚踢,最后连驴车都被抢走了。

挨了揍的李宝光生气走路回家,因为他是偷跑出去的,又被打被抢,觉得丢脸又在气头上,就没将这事说出来。

一直到隔天早上,李宝光越想越觉得不妥,才带人去找。前前后后找了几趟,只在河岸发现空的驴车,人和驴子都不见了,李怕光怕出了大事,又不敢说出来。

直到后来他看到辛氏在村中四处寻,猜想温大郎迟迟没回来,可能真的出了意外,才向辛氏坦白说出那晚的事。

村长说到这儿停下,用眼神示意,李母便捥着辛氏的手,将人带出来。辛氏一直低着头,直到李母推了推她,才抬起头来。

李有富和弟弟几人,是今日才近看辛氏的模样,尤其是村长,他愣了一瞬,很快就将眼神转开,喉头却在上下滚动。

没人知晓李长富当时边吞口水心里边想着“……难怪小宝对这女子念念不忘……“

辛氏第一次站在那么多人面前,怯场直想躲开,却被人在后面顶着,她转头看向李母,被李母的表情吓着又转回来,只好唯唯诺诺道:“是的…那时…当家的两天没回来,我出去寻人时,的确碰见村长家的小儿子,他就对我说了…那样的话。”

李长贵看哥哥在发愣,便开口接话:“是呀,事情就是如此,温大郎几日没回家,因此辛氏出来寻人,还去了邻村请娘家人帮忙找。这事被辛家的邻居江大娘听到了,就过来找魏阳说了几句,才引起魏阳等人的误会。“

李长贵嗤笑一声:“竟然会有人觉得村里连续四个人失踨…都是被人害了…”

李母又推推辛氏,辛氏点点头低声道:“我在隔壁村和伯母说话时,邻居的江大娘正好从一旁经过。”

李长贵扬声道:“各位想想,事情哪有那么复杂呀。这温大郎,是喝醉酒抢了驴车后出的事,要嘛是自己失足、要嘛是被驴子带进河里的。”

“魏阳家那更不用说了,是他的媳妇林氏…啧啧…谋财害命啊。”李长贵不屑摇了摇头。

李长富正时已经回过神来,接着弟弟的话道:“是呀,根本不是村里传的,什么连续四人失踨,是有人觊觎北归者的新田才被害的,这些都是谣传。”

“就像魏家和温大郎这事一样,之前的小李、老王,的确就是他们自己卖了新田,拿了银子离开的。”

这些话,有些人是信了,但现场大多人还是不买账、持着保留的态度。

村长咳了两声,转开话题道:“我这孳子李宝光做了错事。他一开始置之不理,等到温大郎真的出了意外,终于知道自己酿成了大错。“

“被我教训后,他也很后悔,觉得对不住辛氏,害她失去了相公,让一个女子从此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他和我说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觉得要帮儿子想想,该怎么做才能好好补偿辛氏。”

”后来我和辛家的长辈商量,觉得女子还是需要有个夫君照顾,才是对她好的,所以我们两家决定,等她丧期满后,就让李宝光纳了她,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孳子李宝光自觉有罪,等伤势好一些后,便会去庙中吃斋念佛一年,为温大郎祝祷。我们会先将辛氏接至李家,妥善照顾。”

李宝光原本喜滋滋地偷瞄辛氏,听到父亲接着说了这句话,脸色就垮了下去。

事情竟然转折成这样?!

聚集的村民低声讨论,嗡嗡声不绝于耳。

有讨论辛氏的、有说李宝光不是的,也有些小姑娘对辛氏羡幕嫉妒酸言酸语,连批评江大娘的也有。

但大多数人,对村长家的说法还是半信半疑。毕竟那一日不少人聚在温家门外,是清清楚楚听见李宝光那句“人不是我害的!”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啊。

尤其是后来那陌生人来找魏阳,光一句找到魏母了,就让村长几人脸色大变,这也是大家亲眼目睹的。

而魏阳的媳妇林氏,说是和外人勾搭上,被发现后临时起意谋财害命后跟人跑了。若是这样,她怎么有时间将屋子卖给村长?况且这事并不符合「求田问舍,先问亲邻」的规距,村长会不知道?买屋前都没过问吗?

更何况李家这一阵子都在魏家屋子里翻来翻去,一直说是要拆屋重建,但那日魏阳冲进去抢了什么东西出来…

从当时说的那些话和李家人的表情看来,很明显的,李家人是知道有东西被藏起来了。

为何李家会知道?

林春花说的?谁会光明正大把这些事说出来?若林氏知道有藏东西的话,一定不会离开,而是留下来直到找到为止吧。

若林氏没说,李家却知道的话,那要嘛林氏和李家是共犯、要嘛林氏的姘头和李家是共犯吧?

李家当村民都是傻子吗?

李家当然知道这些是有疏漏的,但仓促之间他们也想不到更好的说法。好在部份说词算是站得住脚,加上过户的房契都是双方盖了手印的,也算是有凭有据。

从那之后,李家就改了态度,低调做人,降低李家的存在感,还频频做善事,想慢慢改变村民的想法。也因如此,这几年村中第二大的吴家就隐隐有赢过李家的趋势。

******

等姐弟三人离开葛家回到破屋时,柏芊芊觉得胸口还是有股怒气无从宣泄。方大树、魏阳,还有刘氏这些事,越想越让人愤慨。

不管哪个时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恶啊。

恶事多到快要让人灭顶窒息,幸好普世之上仍存着善,还能将自己扯上水面喘喘息。

柏芊芊吐了一口浊气,问弟弟说:“跟他们比起来,我们算是傻白甜吧?”

柏逸轩也跟着叹一口气:“说那么直白干嘛?真要说的话,说我们是纯真善良。“

柏芊芊:”……。“呵呵。

因为柏芊芊觉得郁闷,没什么做事的动力,就把晚上的计划搁置了。

白天采买了不少物品,两人简单收拾后,柏逸轩先去准备晚餐,因为青菜都变恹恹的,柏芊芊负责把菜带去后院种,还轻触蔬菜,让他们恢复朝气。

大骨这些就学葛家的方法。葛家会将食物放在井水中,但破屋只有枯井,柏芊芊就将大骨放在陶罐中,隔水保存。

柏逸轩蒸了蛋、热了包子,搭配水果,三人吃过晚饭就早早洗漱休息了。

睡吧,别多想了,好好睡上一觉。等一觉过后,心情就会变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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