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一百九十回：潘多拉魔盒
“你说我直接邀请她来家里做客怎么样？你觉得那位小姐会答应吗？”
“最好别这样做，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电话两端兴致勃勃的女高音与平静和缓的女中音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后者冷静的劝说下，前者静默了两秒。
“真遗憾，我真的很想亲眼见那位小姐一面。”即使暂时被劝住了，高昂的女声依旧透着热情，“那么，你觉得再过多久合适呢，一个月之后？或是更久一点，两个月？”
这下换做被提问的女性陷入沉默。她又不是预言家，如何能回答得了这么精细的时间问题？不过她还是回答了，“恐怕会比你期待的更晚。在明确的机会到来之前，就耐心等待吧。你应该清楚伊尔迷的情商。”
通话的两人是久未见面的表姐妹，话多的女高音是基裘，而语气冷静说话简短的自然是凯茜。正常来说，基裘不该知道伊尔迷正在追求某位女性的事，凯茜没把这事给她说，而趁着伊尔迷昏迷先一步回枯枯戮山找自家老爹谈话的奇犽不晓得此事，没可能说漏嘴。
泄密之人是当事人之一的伊尔迷。起因是基裘调整好心态后又开始想给自家大儿子安排相亲，然后被伊尔迷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为由拒绝了。听说当时基裘直接把电话吼炸了。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神，再次打电话过去，却怎么也问不出更多，基裘只好自己想办法调查。想调查伊尔迷的八卦可不容易，基裘派过去的女仆全被伊尔迷发现并且物理打发走了。幸运的是，某位眼尖的女仆认出了出没在大少爷身边的红发青年的身份。既然直接调查的手段行不通，基裘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上凯茜，通过她了解自家儿子的追求进展。
就凯茜透过跟西索的邮件联络知道的，伊尔迷虽然在追求普兰，但几乎毫无进展。要不是伊尔迷亲口承认自己在追人，凯茜甚至不认为他的种种行为能成为追求。然而，基裘没能领会凯茜关于伊尔迷情商的吐槽。这大约是长辈的通病，在评估自家孩子时总是很难保持客观，这种现象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滤镜。
基裘看自己的几个儿子就戴着明显的亲妈滤镜，她完全没有没听出凯茜的吐槽，得意的道上一句“当然！”，然后开始疯狂的夸赞。
在电话里，基裘把自己的大儿子伊尔迷从头到脚，从外表到内在，全方位无死角的夸了一遍。在基裘的口中，伊尔迷又能干又体贴，男性魅力十足，堪称结婚对象的满分人选。如果有女性拒绝了他的求爱，那么一定是对方的眼光有问题。基裘说的一点也不委婉，语气肯定，弄得凯茜纳闷了几秒，她是记忆错乱了吗？之前跟她吐槽孩子在相亲时表现的令人捉急不是基裘吗？
尽管也是伊尔迷的长辈，或许因为相处的时间相对较少，又或许单纯因为凯茜只是伊尔迷的表姨，她完全不能将伊尔迷的形象带入基裘口中的完美结婚对象。听到一半的时候她甚至怀疑，基裘嘴里夸得天花乱坠的无可挑剔的结婚对象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大外甥。基裘描绘的伊尔迷，和凯茜眼中的伊尔迷，偏差大到像是两个人。
只能说亲妈滤镜实在是太厚了。
虽然愿意听基裘唠叨，但现在有一个客观问题，她的手机快要没电了。凯茜心中感慨与无奈交织，她不该将话题引到这个方向的。又听了两分钟令人难以产生共鸣的“我家孩子如何如何”的夸赞。基裘突然惊呼了一声。
“阿拉，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呀！我该去看柯特训练了！”
在凯茜的手机电量告罄之前，基裘总算放过她，丢下一句“下次再聊”挂断了电话。听着听筒中传出的嘟嘟声，凯茜脑中浮现出基裘风风火火提着裙摆奔跑的身影，勾起了嘴角。没有选择的时候才会起到她也好，全是唠叨与抱怨也没关系，失而复得已是莫大的惊喜。这份曾经一度跌至冰点、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回升的姐妹之情，她一定会好好珍视。
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凯茜的思绪，她看了眼手机电量，插上电源后接起电话。打来电话的是猎人协会的同事，十二支中的丑·米哉斯顿。两人的私交还行，见面时会聊上几句。米哉斯顿是个挺正经的人，会打电话过来多半是公事？
“凯茜！你有看到电视新闻吗？”
什么电视新闻？以为是公事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电话那一头人挺多，闹哄哄的背景中似乎夹杂着绮多的声音。凯茜看了眼墙上的电视，“没，怎么了？”
“有了有了！网络上果然也上传了视频！”有些耳熟的声音高喊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在凯茜提问前，米哉斯顿的声音响起，“刚刚电视上播放了卡金帝国的国王的宣讲，内容一两句话概括不完，我把视频网址发你。”
凯茜曾经跟皮约恩说过，比起处理文件，她更愿意出任务。在总部呆了整整一个月，将积累的文件报告解决了七八成，凯茜要了个追捕逃犯的任务活动筋骨。现在处于完成了任务后短暂的闲暇时光，本打算住一晚再回去的，看来计划得改一改了。
点开网址，一个衣着华丽满身赘肉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视频的时长足足有半小时，背景是人头攒动的广场中心，应当是卡金帝国的国王纳斯比·灰锅肉对着镜头热情的挥舞着双手。凯茜拉了一下进度条，正好听到关于黑暗大陆的描绘，心里想着果然如此，将进度条再往后拉了一点。一个在情报中看过照片的并不陌生的面孔出现在高台上，尼特罗会长的儿子比杨德以先锋队队长的身份表达了自己带领人类前往新天地的宏愿。
“年龄、性别、国籍、职业、人种，我们对此毫无限制！每个人都持有同样的可能性！只要拥有一颗敢于挑战的心，我们便不会拒绝！以新天地为目标的人们全都是重要的家人！我相信会有适合的职位给到每一个人，需要的就只有踏出步伐的勇气！集合吧！到卡金来！一起前往新天地！我一定会、带你们一起去！！！”脸上有着十字伤疤的男人用浑厚的声音大声的宣讲，振臂高呼之下，披风滑落，露出岩石般魁梧强悍的身姿。
好一番慷慨激昂、极具煽动性的讲话。凯茜认真的听完了比杨德的宣讲，然后快进着看完了灰锅肉国王对于承载量足足有二十万人次的巨型渡轮黑鲸号的介绍。再造二十艘船，五年内将一亿人运往黑暗大陆……整这么大！？
虽然她对黑暗大陆的了解也非常有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黑暗大陆绝非宣言中描绘的洞天福地。不仅意图染指禁地，还打算将无数不知其可怕之处的普通人牵扯进野心，真是——愚蠢而又狂妄啊。
宝贵的资源？未知的生物？开创新时代？听起来确实很梦幻。主讲者，卡金帝国的国王是否知道实情不好说，但比杨德肯定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是合作还是互相利用？唔，可能性太多了，一时根本无法确定。
比杨德所承诺的会带领大家一起去的话，凯茜一个字都不信，并且完全不能理解。尼特罗会长找她和绮多去办公室的时候，给她们讲述了比杨德对探索黑暗大陆的渴望，这部分还是好理解的。未知的风险与挑战对职业猎人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绮多怎么想的凯茜不知道，反正她听过会长的自述对黑暗大陆也有一定兴趣。但是，将普通人拖下水这一点无论如何都大错特错，利用猎人协会会长的儿子这一身份号召普通民众加入探索队，简直太离谱了。
米哉斯顿的第二通电话适时打进，凯茜接起后直接说道，“我已经看过视频了。现在是怎么说？”
“呃，情况挺复杂的，总部的电话快被打爆了。会长说要开会，不能出席的人就以线上视频的形式参加，我和绮多现在在通知不在总部的干部。”
难怪刚刚有听到一点绮多的声音。“辛苦你们了。把链接和时间发我吧。”
米哉斯顿还有几个人要联系，没在凯茜这边多耽搁，确认她收到了信息以及会准时参会便挂断了电话。
会议定在一个小时后。像凯茜这样人不在场，通过视频出席会议的干部大约有五六个，调试设备时，围坐在会议桌边的人都注意到凯茜那边的图像有点糊。
“是网络不太好吗？”绮多这样猜测。
“不是。我用的手机，屏幕比较小。能听清大家说话就行。”
凯茜的解释引来康宰的惊呼，“哈？手机可以在线视频的嘛！？”其他人也有些诧异，市面上有功能那么先进的手机卖吗？
“找熟人弄的功能，别在意。”
简单的小插曲过后，会议在豆面人的主持下开始了。除了会长尼特罗，秘书兼主持人豆面人，与会的人有各部门的主管及十二支的成员——准确来说，是除了金之外的十二支成员。那家伙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米哉斯顿和绮多都联系不上他。
“会议的起因我想各位都清楚，老夫就不做重复了，在询问大家的看法之前，先说一下V5那边传来的话吧。”不需要多余的开场白，尼特罗浑厚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全部心神，难得正经的表情，认真的语气，无一不显露着事态的紧急。
豆面人操作了两下电脑，调出V5那边发来的邮件，并贴心的标出了重点。
一言以蔽之，就是希望猎人协会出人出力把比杨德抓起来，从而阻止卡金帝国的远征。
先不说抓了比杨德是否能让卡金帝国放弃可笑的殖民计划，猎人协会干嘛要出这个头？这样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凯茜听到豆面人说，尼特罗已经拒绝了V5看似委托的命令。
“黑暗大陆的危险性，在座的各位应当都知晓，称之为潘多拉的魔盒一点也不为过。然而现在盒子已经打开了，就算盖上盖子也无法阻断人们的窥视，老夫不打算做没有意义的事。”说到此处，顿住几秒，让大家充分理解后继续道，“就我个人而言，阻止儿子的愚行是必须要做的事。虽然已经不能说是家事的级别，但老夫不想将全协会都拖入战场。”
在参会者们不同的眼神中，尼特罗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老夫决定辞去猎人协会会长这一职务，四个月后，进行新一任会长的选举。所有持有执照的职业猎人都可以参与角逐和投票……关于选举的安排，大家有要补充的吗？”
尼特罗显然早有准备，参与投票的比率，当选者的最低得票率，第一名得票率不足的情况下逐层晋级等一条条规则清晰明了。似乎没什么可以补充的项目了。然而，会这样想的人屈指可数，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什么鬼！？
“会长你要隐退？为什么？”
“怎么就要讨论选举的事了！隐退什么的，谁会赞同啊！？”
“是因为拒绝了V5的命令所以要辞职吗？”
“无论您要做什么我们都支持！除了隐退！”
……
凯茜一手托着下巴，透过手机小小的屏幕努力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十二支里面帕里斯通、绮多、波特白还有她没有发言，其他人都出言表示了反对。部门主管里面则只有普拉拉没有说话，除了人事联络部的主管反对尼特罗会长的隐退，其他几位都赞同这一决定，就是执行部的负责人对全体职业猎人都能参选这点持反对意见。
由于半数的十二支成员强烈反对，会长更替的事项被暂且押后。主要包括凯茜在内有五人并不在场，是透过视频参与会议，一味旁听争执实在是浪费他们的时间。会议重点回到卡金帝国的宣言和V5的施压上面。尼特罗点了凯茜的名，询问她的看法。
“要先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才能决定如何应对吧。”凯茜没有推辞，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刚刚会长提到了潘多拉的魔盒这个概念，V5的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就算将卡金帝国的势头压下去，已经说出去的话也不可能撤回。黑暗大陆的存在已经不再是秘密，重点不是堵，而是疏。卡金帝国的真正目的也未必只是表面上所说的探索新世界，具体还要看卡金帝国方面对黑暗大陆的本质是否知情，这件事恐怕需要……”
“会长！自称是您儿子的比杨德先生打来了电话！请问需要理解接通吗？”
什么！？
凯茜的发言被打断，但此时没人顾得上这个，大家都被意想不到的来电吸引了注意。听到熟悉的名字，尼特罗的眉毛猛地挑起，锐利的目光看向等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
“接进来吧。”他听到自己用无比冷静的声音说。
“是！”
这一通来电被直接连入会议室的音响设备，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与尼特罗有几分相似但年轻一些的浑厚嗓音。
“哟，听说诸位正在开会，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