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蝶14
眼珠被拽进房内带出连串血珠。眼珠上断裂的神经血管乱七八糟地缠绕在聂菁珂指尖。
聂菁珂收拢五指捏爆眼珠。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的指缝流淌向白皙手腕，红白分明鬼魅阴森。
不够……味道太淡。
聂菁珂鼻尖贴近血液嗅闻，眼珠“钉”在门板上。如拉满的弓，期待着门外“汪络犇”破门而入。
她要抓“汪络犇”研究，可今夜规则是不能踏出房门，两全办法自然是诱“汪络犇”进房间。凭借“汪络犇”在岳棂门前表现出的狂躁脾气，被挖眼珠的“汪络犇”定会不管不顾地闯入房间。
聂菁珂飞快预设好等会儿将以何种角度掐断对方脖子。
哪想门外“汪络犇”发出不敢惊动他人的细小抽泣声，竟是转身后退要逃离。胆小的很。
等等！胆小。
聂菁珂眼皮一跳，很多包含关键信息的画面从她心中飞掠而过——
老员工贼眉鼠眼地说：园长儿子很胆小，爱玩捉迷藏，得罪他会被驱逐出养殖园。
老员工将几十把钥匙递给岳棂说：随便选三把，自己去试出对应的房间。
房门特意留下的偷窥孔洞，高度适合孩童，也适合满地乱爬的“汪络犇”。
谁能说现在的“汪络犇”不是在玩捉迷藏，谁又能说今夜入住玻璃暖棚并变异的汪络犇不是园长儿子。
……她真是干了件了不得的事。
事已至此纠结无意义，既已得罪园长儿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怪灭口、毁尸灭迹！
电光火石间，聂菁珂狠眯双眼杀意毕露。
房门被她推开缝隙，发出轻微响声。
门外“汪络犇”闻声惊愣转头，仅剩的眼睛瞳孔放大，倒映出门缝里探出的抓住它小腿的手。
“汪络犇”提速要逃，走廊地毯被它抓得向上皱起。即便如此，它仍被“嗖”地一下拖进室内。
身后房门无声闭合，“汪络犇”面对面贴上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脸的主人嘴角夸张上扬，靠近它耳畔无声道：“新郎官拜天地喽！”
黑煞气自聂菁珂背后涌起包裹住“汪络犇”，“汪络犇”胸前喜煞印记熠熠生辉，被黑虫子掏空的皮化作飞烟消失。
聂菁珂双目灼灼、唇瓣越发红润有光泽。
她尚未品味力量的增长，便看到只大黑虫子从“汪络犇”湮灭的躯壳掉出来。
黑虫子半人高，跟蜘蛛类似。胸前是在空中挣扎的几十只毛茸茸爪子，背后是两排圆眼睛。
它浑身血污，背后一排眼睛紧闭，绿色粘液从闭合的眼睛中涌出。按左右方位来看，正是聂菁珂戳瞎的“汪络犇”的右眼位置。
那排灭掉的眼睛上隐隐透出与汪络犇如出一辙的喜煞印记。它曾经与汪络犇在某种程度上融为一体，交融结合了眼睛的部分。
黑虫子落地要跑！
聂菁珂哪里能让它在眼皮底下逃走，她干脆利落地徒手贯穿黑虫子的胸膛。
黑虫子爪子无力垂落，背后两排眼睛尽数暗淡。
聂菁珂从黑虫子破洞的胸口，嗅到白日惊鸿一瞥便魂牵梦绕的怪物气息。
聂菁珂瞳孔兴奋缩放。
她感知到脚下建筑深处泄出一丝宛若野兽的呼痛.呻.吟.声，地板也在微微颤抖。这些变故转瞬即逝。
聂菁珂垂眸看地，建筑内重新变得静悄悄。
对门响起岳棂敲击门板的声音，随后是卫生纸团从钥匙孔内拽出的声音……
聂菁珂当即开口：“我没事。”
然而对门岳棂撞开房门，单脚已踏上走廊。
岳棂方才听到聂菁珂敲击门板，引开门外徘徊的怪物。她立刻有样学样，想要与聂菁珂打配合，耍得怪物在两门间跑来跑去，跑到天亮。
随后走廊突然安静，她拽掉堵钥匙孔的卫生纸，观察到走廊空荡聂菁珂房门紧闭。她担心聂菁珂，便打算一鼓作气冲出房间……
岳棂听到聂菁珂报平安，焦急的面色绽出笑模样：“呼，我还以为你……”随即意识到她冲动下违背了“不可以在走廊乱转”的规则。
刚刚她太过着急没穿鞋，只套着袜子的脚尖颤巍巍地压在走廊地毯，发着抖。
“不必怕。怪物早已离开走廊，你我是安全的。”
不料聂菁珂说着竟拉开门。吓得岳棂连声阻止：“别开门啊！我也真没事。我们会被一窝端！”
聂菁珂的脸从门后露出，兴许是走廊昏暗灯光的缘故，显得怪诞美丽。
聂菁珂脸颊透着微微的粉色，完全是压抑不住的喜形于色。她身上穿着整齐干净的养殖园制服，背着白秧的那只双肩包。
“谢谢你，不用陪我的，呜呜呜……”不知岳棂脑补到何种感人肺腑的故事，目光热切又眼泪汪汪，看得聂菁珂都有些心虚起来。
岳棂感动同时也不闲着，破罐子破摔地跑向聂菁珂，将聂菁珂往回推。
“我有话与你说。”聂菁珂反手控制住岳棂推来的手，强硬地带着岳棂横穿走廊进入岳棂房间。
她关好房门开门见山：“怪物是汪络犇。它是养殖园园长喜欢捉迷藏的胆小儿子。”
岳棂听懵：“什么？谁。”
聂菁珂望进岳棂迷茫惊惧的眼：“是汪络犇。我是从钥匙孔窥看到的他。当时我很害怕，慌乱中刺伤他的眼睛。谁知道，他表现得比我还害怕，就那么地逃了，消失在黑夜。”
省略园长儿子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事情。只说门外怪物是入住玻璃暖棚的汪络犇，是园长儿子，晚上来找玩家捉迷藏。也因此才有玩家晚上不能在走廊晃悠的禁令。
“也就是说，现在怪物离开，走廊禁令自动解除，我们也就安全啦。”岳棂听着聂菁珂的推测，忽地想到什么，眼神逐渐从迷茫转变为豁然贯通。
她迟疑看向聂菁珂：“我、我好像有点知道要怎么样能完成通关任务……”
昼夜交替的时分养殖园寂静无声。花海外徘徊的黄毛男僵硬住动作，它慢慢颤抖起来，流下血泪似喜似悲地望向花海中间的灰色建筑。
灰色建筑一楼客房最里面的房间，顶着钟粧躯壳的庄响阳安静地看着手中的系统球。这是属于钟粧的系统球，他即便顶着钟粧的躯壳也依旧无法启动。他嘴巴动动，最终笑了。
聂菁珂回望向岳棂，见岳棂神色犹疑听岳棂声音颤抖：“那天我们看到过黄毛男的系统界面。他的系统内容和我们的不一样。
‘恐怖丛林布满邪恶与陷阱，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也隐藏在丛林深处……’
通关提示是白居易的诗词‘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小鸟死亡，鸟爸爸鸟妈妈悲痛鸣叫，声音喊哑，也无法让小鸟死而复生。
我们的通关提示是最珍贵的是爱人的心……
我们的通关任务，我是说不论是黄毛三人还是我的都是：守护珍贵之物。”
岳棂嘴唇因猜测微微发白，她慌乱看向聂菁珂，抗拒将猜想全部吐露。
“所以你想，父母对孩童之爱亦是爱人的心。园长放任怪物儿子杀人玩捉迷藏，又何尝不是为之深远的父母之爱。”
聂菁珂见岳棂停顿，接下岳棂未说完的话，道：“黄毛男的系统友情提示’世上最宝贵的是生命，因此为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被宽恕。’那么，通关任务究竟是暗示我们做什么呢？”
岳棂小鸡啄米般点头，讳莫如深：“我觉得……”
汽车发动机声在寂静黎明突兀响起，由远及近。
聂菁珂寻着声音望去。看到落地窗外，花海入口的石子路上驶来几辆客车。
客车前贴着“蝴蝶养殖园参观采购团”的红条幅。
客车车灯亮起，几束光破开黎明前的黑暗，照亮落地窗内的聂菁珂。
“叩叩叩！”聂菁珂所在的客房门被敲响。
老员工幸灾乐祸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醒醒！工作时间到。”
突兀出现的客车，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如同重锤敲击在岳棂心头。
岳棂目光惶然，用愤怒掩盖恐惧：“现在凌晨天都没亮好吗？就工作时间到。这是比996还要996吧。”
聂菁珂忽略996的陌生词汇，递给岳棂“你且安心”的眼神，猛地拉开房门。老员工敲门的手差点砸到聂菁珂身上。聂菁珂反手钳住老员工的手腕。
老员工是昨天带聂菁珂他们入住的人。她看到聂菁珂后露出晦气神色，转而想到什么报复开口：“有参观者提前抵达养殖园。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别说是客房，就是玻璃暖棚都不够住。
当然养殖园不是没人情味的地方，我们和客人沟通很久，客人才愿意让出两间客房给你们住。”
走廊最里面的客房门打开。钟粧从房间里面磨蹭出来，忐忑不安地看向聂菁珂的方向。
聂菁珂顺势回望到走廊里畏缩不前的钟粧。兽类般地不着痕迹地皱皱鼻子。
岳棂从聂菁珂身后探头：“钟叔？”
老员工见三人都在，忍不住笑出声：“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你们今晚只有两间客房住，好消息是今晚你们能有两间客房住。”
刻意停顿，等着聂菁珂他们惶恐追问：为什么好消息和坏消息一模一样？！
结果没人搭理她。
岳棂扯着聂菁珂，凝重地说：“意思是说，参加展览会的客人越来越多。今天我们两间客房，明天我们一间客房，后天没客房。”
老员工：“……”没错，就是这样。
老员工故弄玄虚没成功，脸面有些挂不住，咧咧嘴巴：“你们需要选出一个人，今夜住玻璃暖棚。”
说完神色再次露出期待，等待眼前三个临时工狗咬狗地内讧撕打。
钟粧欲言又止。
岳棂举手：“我……”
聂菁珂眸光微闪，真是睡觉有人递枕头。她正盘算今晚探查玻璃暖棚和灰色建筑地底有什么呢！
她生怕岳棂跟自己抢，一手按岳棂举起的手，一手捂岳棂嘴：“我去。”
二人你推我抢，活像是在抢五百万的奖券。
老员工：“？”你们这么团结友爱的么？！
聂菁珂瞧向震惊的老员工：“你身临其境地想想看，睡在玻璃暖棚鲜花蝴蝶环绕，睁眼看到夜空繁星，那是多美的场景。”
那场面太美不敢想。老员工脸色古怪不自然。随后想到要去睡玻璃暖棚的不是她，是聂菁珂。她嘴角咧出狞笑：“你喜欢就好。都快去工作！工作完，园长要见你们！”
老员工牢记昨日教训，时刻防备聂菁珂对她进行壁咚，逃一样地快速退出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