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蝶15
提前抵达的宾客在养殖园员工的带领下顺利入住客房。得知噩耗的聂菁珂三人也抵达花丛,重复昨天清理蝴蝶蛹的工作。
他们每人的工作量依旧是清理一块扇面范围。依照这个进度安排,他们两日后(即存活四天)恰好能清理完整座花海范围。
今日的聂菁珂干劲十足,以令岳棂惊掉下巴的速度清理到玻璃暖棚和灰色建筑附近。可是仅剩收尾工作的她却开始磨洋工。
白日阳光下的花海鲜活艳丽芬香扑鼻。聂菁珂眼神贼溜溜地蹲花丛中,半人高的浓密鲜花丛半遮半掩着她的身形。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挥动银脑菇驱散蝴蝶蛹,眼睛在玻璃暖棚和灰色建筑间打转。
“聂菁珂。”岳棂从花海中潜行来到聂菁珂身边,四处张望后从袖子中掏出一把筷子长短、两端削尖的树枝,“给,我捡的树枝。两端都被我削尖。你我钟叔都有份。”
聂菁珂静静看着岳棂,倒映着岳棂递来树枝的眼眸似乎被暖阳侵染上温度。
她说:“黄毛男在养殖园外徘徊,很危险。”
“我有很小心。”岳棂摇摇头,“不过也奇怪,我没看到他。那个你昨夜不是捅伤“汪络犇”的眼睛击退“汪络犇”嘛。我就想着做些工具,也许晚上还有用。
虽然不知道玻璃暖棚……你真要自己住玻璃暖棚?其实我可以跟你一块住。”
“不可以。不瞒你说,其实我对玻璃暖棚有些不确定的揣测,我要亲自验证它。”聂菁珂从岳棂手中捻出根树枝,接受岳棂的好意,拒绝岳棂的提议,“鸡蛋不能放在同个篮子。我们是系统认证的团队,任务进度共享。你通关就代表我通关,不是么?”
岳棂听出聂菁珂的言外之意,顿感肩负重担,吞吞口水:“不会的,我是说你不会出事。我相信你比相信我自己还相信。”
聂菁珂被她逗笑,点着她手中木棍嘱咐:“剩下的不必给钟叔,你留着防身。”
“啊?可我已经分给他……”岳棂回忆起什么,神色迟疑,“说起来昨夜我听见庄响阳在窗户外喊钟叔,幸亏钟叔没心软开窗户……今天没看见庄响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变成园长的怪物儿子。”
“你提防些钟叔。”聂菁珂直白地表达着告诫,“今早他身上的花香味极其浓郁,浓郁得隔着走廊能闻到。”
视线越过重重花丛,看向远处安静清理蝴蝶蛹的钟叔,完全是人类的钟叔。
“会不会是沾上的?毕竟我们昨天在花丛里呆了一整天……”岳棂声音渐低,她记起昨夜三人洗澡后都换上了全新的工作服。
聂菁珂和岳棂这边沉静下来,提前抵达的宾客却不甘寂寞。
宾客们自作主张逛进尚未开放的展览厅、跑进花丛拍照。有宾客闯进尚未清理的充满蝴蝶蛹的花丛,惊吓摔倒压爆蝴蝶蛹,弄得浑身是粘稠绿汁液。
宾客们被恶心到,吵嚷着让养殖园工作人员负责、道歉。哪想到工作人员不但不道歉,还说宾客违约私自进入展厅、毁坏花丛,需要付巨额赔款。
员工的解决方式成功激化矛盾。很多宾客愤怒地要离开。结果他们被告知养殖园是私人领地,展览会是保密级别的展览会,不允许他们离开,以免泄露商业机密。
随后宾客们发现他们来时乘坐的大巴车消失,手机信号也没了。
宾客们起初想闹事,可养殖园员工个个脚踩平衡车、手握电.棍。又反复强调两日后展览会结束,宾客们可以自由离开。
如此软硬兼施下,宾客们憋着“等我们出去再收拾你们”的大招,没心情继续游玩,纷纷打算回客房。
聂菁珂、岳棂和钟粧站在人群后,全程目睹争执。
眼见宾客们被困在养殖园,聂菁珂眼波猜疑微转,与岳棂咬耳朵:“你看,比起我们,养殖园员工似乎更针对这些宾客。”
“他们?”岳棂看看散开的宾客人群,“是因为他们压坏花丛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不听安排捣乱展览会?”
钟粧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宾客。今日的他过于沉默寡言……
随着聚集的宾客人群不甘不愿地散开。聂菁珂为避免他们变得显眼,带着岳棂和钟粧返回清理区域,结果在清理完成的花丛区域碰到个男宾客。
男宾客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争端,陶醉地躲在花丛中吞云吐雾。
聂菁珂瞅瞅男人身边立着的“禁止吸烟”牌子。岳棂探头往花丛里一看:“这么多烟头?还有没熄灭的。”
“不光是我。”男人尴尬地将烟头投进花丛,“我这不是憋不住……干嘛跟你们废话,我是客人你们是服务员,你们赶紧收拾下。”
男人说着愈发挺直脊背,满不在乎地从聂菁珂三人身边离开。
“哎?这人真是很欠揍啊。”岳棂在男人背后做敲击男人脑袋的动作。
聂菁珂瞧向男人背影,脚伸进花丛将尚未熄灭的烟头踩灭。想着他们的身份是临时工、工作是清理花丛,又徒手将几十只烟头抓起扔进垃圾桶。
岳棂弯腰帮忙:“小心烫!像我这样抓着过滤嘴。不是我说,他们这行为也太危险了吧。曾经就发生过因为烟头把保护森林烧毁的新闻。太可怕啦。”
聂菁珂将岳棂的话听入耳,背后响起平衡车滚来的声响。
聂菁珂转身看到为首员工。为首员工眼睛落在她手里的烟蒂上,扯了扯嘴角:“园长要见你们。”
聂菁珂闻言种种话语在舌尖滚了圈儿,只吐出:“园长有时间见我们?”
这像是句废话,但对方竟一反常态耐心回答:“本来不一定有时间。那孩子太贪玩总爱去祸害花草,让我们园长操碎心。好在我们在养殖园外找回他。”
为首员工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信息量十足。
聂菁珂眉心微跳:“哦……那可真是幸运。”
说话间,聂菁珂三人已经被带进灰色建筑的电梯。电梯直达顶楼。电梯门打开令人眼前豁然开朗。
和聂菁珂想象中不同。顶楼是顶棚很高、视野开阔、装修豪华的楼中楼,一眼看去就像复式别墅。楼内同展览厅一样,到处摆着蝴蝶制作的艺术品。
但她没看艺术品,因为电梯出口的猩红地毯引领着她目光的落点方向。
红色地毯延伸进房间,横穿一楼爬上二楼楼梯口,铺垫在一辆轮椅下。
轮椅上坐着个中长发的病弱青年。他围着厚厚的被子显得身体非常臃肿,只露出双目紧闭的头颅。
他的脸乍看很英俊,细看便能从中看到包哥白秧肖簇生等人的影子。再整体去看,又比较像黄毛男。
聂菁珂不由想到岳棂没在养殖园外看到黄毛男。为首员工说他们是在养殖园外找回的园长儿子。
此外,最让她在意的是——青年右眼裹着绷带,绷带下隐隐有血色露出。
巧了,她昨夜戳瞎的正是“汪络犇”的右眼。
本应被她毁尸灭迹的园长儿子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以黄毛男等人的杂烩躯壳光明正大的重新出现。
聂菁珂嘴角狰狞上挑一瞬,又迅速压平。她悠悠转动眼珠,瞧向轮椅后。
轮椅后的走廊走出个白色西服三件套的男人。男人每颗衣扣都紧紧扣着,他皮肤很白挺拔健壮,儒雅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聂菁珂身后为首员工恭恭敬敬的叫道:“园长。”
聂菁珂身旁,岳棂和钟粧神情惊讶。因为园长的年龄看起来,不可能有轮椅病弱青年那么大的儿子。
园长对上聂菁珂审视的视线,平易近民地说:“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的孩子。找你们来也是因为我这胡闹顽皮的孩子。”
聂菁珂一言难尽地看向轮椅上的昏死青年。
不等岳棂吐槽:你儿子都安静内向成这样了?你还嫌他外向调皮呢?
园长目光徒然转为冰冷锋锐的刀,说:“昨夜养殖园溜进不怀好意的贼,伤到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们今晚抓到他。我许诺你们居住在养殖园,永不离开。”
钟粧猛抬头。
岳棂盯园长儿子受伤的眼睛,下意识摸袖中藏着的削尖木棍,禁不住颤抖。
聂菁珂稳住岳棂的手,回望着园长的黑眸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满脸惋惜哀痛道:“那可真是不小心。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个胆敢伤害你儿子的贼。”
园长对她说的话并不太在意。他推着轮椅上的儿子转进走廊,消失不见。
聂菁珂三人随为首员工下楼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岳棂和钟粧要回客房休息,聂菁珂要去外面的玻璃暖棚住。
临走前聂菁珂握着岳棂藏木棍的胳膊,语调放慢蛊惑岳棂:“与其被杀不如反击。若你我丢了性命,又何谈其他?”
岳棂眼中呈现出惶恐。
聂菁珂误解她的反应,正要再说几句,就听岳棂说:“别这样我害怕,电影里出现这种嘱托桥段,就很不吉利。”聂菁珂现在像极了在立死亡flag。
聂菁珂:“……”
聂菁珂见她还有心玩笑,不再多言,在岳棂眼巴巴的目送中走进玻璃暖棚。
岳棂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客房,结果一进门担心情绪都吓光啦!
昏暗光线中,她晃眼看到床上好像坐着个人。慌忙按开灯再看,人影消失。
岳棂完全没能松口气,她发现被她翻扣过去的拼接婚纱照恢复成了正面。
玻璃暖房的破碎玻璃门呼呼漏风。除开这点缺憾,果然如聂菁珂向老员工夸耀的那样,鲜花蝴蝶蛹环绕,仰躺在地能看到繁星闪烁。
聂菁珂和衣而眠合眼装睡,哪想她刚闭上眼便来到铮明瓦亮的玻璃暖棚。
有人坐在她的床头。
那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孔,宽肩窄腰,裸.露.在外的脖颈胸膛堆砌着寄生物一样的兽瞳,完美人鱼线下是几十条缠绕蠕动的八爪触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