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血
她究竟是谁?林宴理清心头烦绪,脑海中线线缠绕,乱成一团,难以消解。
为何会和沈如琢如此亲密?
心底的怒火由然而生,就像是本该属于自己所物,被他人所侵占,内心不甘。
林宴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孟清也的脸庞,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他甚至越界向于免循询问那姑娘的来历。
于免循头也没抬,“她啊,一个小史官。”
史官?“不,我是说她的名字!”林宴的语气染上急切,似在逼问。
于免循稍感诧异,但还是在脑海中搜寻孟太史的名字。
“好像是叫什么孟什么清啊,不过一个小官,我也记不清了。”
林宴突然失去冷静,浑身脱力般的弓着背,身躯隐有颤抖,对面女子的名字呼之欲出。
子清。原来她长得一点都不普通,明眸善睐,眉目如画。令林宴移不开眼。
骗我,林宴努力克制自己,而比起被骗这件事,似乎有一件更迫在眉睫的事,她是沈如琢的人,那他的一切部署不都被沈如琢知晓了?
他来不及恨孟清也,伸手在于免循的肩上点了两下。
有异变,停止行动。
这是提前约定好的暗号。于免循的笑容一僵,借口如厕,悄悄退席。
林宴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无人处。
“发生了何事?”于免循神色凝重。
林宴的嗓音不同于从前在千香苑时那般小意温柔,而是寻常男子的正常腔调。
“沈如琢旁边那名女子,曾见过我。”
林宴回忆与子清相处这些日子以来的细节,吴阙只来过一次,唯一重要的信息便是中秋日,刑部。
若恰好子清就在门外偷听,只怕这些信息必然会对其造成干扰,更加让沈如琢深信此次宴会是为杀他而来。
想明白这层关系,林宴心底冷笑,子清,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无事,按计划进行。”
于免循莫名其妙,对林宴很是不满,拉他出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本不想淌这趟浑水,但徐封严令他必须助林宴成事。他不明白,若要杀沈如琢,何须仰仗林宴和吴阙两个小儿。
徐封却告诉他,本就没寄希望于他们,林宴是林道安的儿子,这身份有些用处。
杨朝被杀似在家中,徐封并不知情,但不久后便有人给他传信,称可助其杀沈如琢,还称杨朝之死便是给他的见面礼。
徐封和沈如琢虽不对付,但仍维持着表面的祥和,而这封信,却挑明了徐封对沈如琢的杀心。
徐封派人去查过信的来源,却了无踪迹,直到下一封信的到来:
相信徐尚书已考虑清楚,我所求十分简单,借盛京大酒楼一用。
背后之人竟知晓盛京大酒楼是他的产业,徐封不敢掉以轻心。
而第三封信便是邀他盛京大酒楼一聚。
他赴约,这才知晓一直以来给自己传信的人就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被世人称为冤死的林道安之子,林宴,以及林道安的门生,吴阙。
两人真是胆大包天,只身便敢来赴宴,且还敢更他谈条件。徐封心底不屑,根本没抱任何希望,仅凭他们二人,根本就杀不了沈如琢。
但林宴却说:“我们不杀沈如琢,我们要杀的人,是陛下。”
徐封面色一沉,目光之中隐含警惕,惊讶,“你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不过,陛下,我肯定是杀不了的,但我能让陛下认为,是沈如琢想杀他。”
徐封不解,试探林宴想怎么做。
“还未恭喜徐小姐升任御史大夫,不如,让你女儿借中秋佳节举办宴会,邀请沈如琢前去,我再派人潜入刑部悄悄将他私养府兵,派人潜入宫门杀皇帝的证据放置刑部。”
“那你要如何坐实这些罪名呢,何况,你又如何证明是沈如琢下的命令呢?”徐封步步紧逼。
“沈如琢从前是我父亲的门生。”林宴极力压抑着恨意,咬牙切齿,“也是我的伴读,我会模仿他的笔迹,再者,陛下爱听江南小调,我认识一江南名伶,燕燕,她是我的人,若安排她进宫献唱,再借机行刺,被抓后见机行事,总归要不经意间透露沈如琢是背后密谋之人。”
徐封思索着此事的可行之处,皇帝不是傻子,不可能行刺之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如何顺理成章的让皇帝认为,此人就是沈如琢的人,才是最关键的,他目光怀疑,并未表明究竟是同意还是拒绝。
林宴见状,又加了一把火。“燕燕曾经被带往过刑部,皇帝只须一查便知,而审问不过半日便又将她放了回去,燕燕亦是杨朝被杀一事的关键人物,大人你说这世间会有这么巧的事吗?杨朝被杀与她有关,而皇帝被刺杀亦与她有关,沈如琢也与她见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神秘“况且,杨朝被杀,凶手可是留了一行字的,凭那行字,人们只会觉得沈如琢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而凶手却去杀了皇帝,你猜,这是不是一种欲盖弥彰呢?”
林宴目光阴毒,瞧着徐封慢慢舒展开的神色,似是觉得此法可行。
林宴的话,确实让徐封很动心,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就算此事败露,也查不到他徐封身上,皇帝只会以为是林氏余孽回来报仇。
与林宴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便有了这场宴会。
林宴早就猜到依徐相宜的性子,必定不会全部照吴阙所说的那般去做,她定会向沈如琢通风报信,将吴阙埋伏宴会,意图刺杀一事提前告知沈如琢。
沈如琢的注意被吸引到盛京大酒楼,必然无暇顾及刑部,刑部有徐封安插多年的探子,由探子将提前伪造的书信账本放在隐秘处。
只待入宫刺杀皇帝,将脏水泼到沈如琢身上,一口咬死是受他指使。皇帝必然会派人搜查沈府和刑部,翻出那些证据,沈如琢必死无疑。
沈如琢果然中记,带人围了盛京大酒楼。
沈如琢啊沈如琢,这次,你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
宴席已过半,觥筹交错。
徐相宜被灌了许多酒,此时面色泛红,极力维持清醒,心中已有些急切,吴阙还未动手。
而座下其他官员也是半醉半醒。
孟清也此刻有着与徐相宜相似的心情,坐立难安,不是期盼沈如琢被杀,而是明知有人要害他,时刻防备着,但背后之人却一直不出手,就像熬鹰一般,等到你以为已经安全,放松警惕,而猎人便会突然冒出,打个措手不及。
她一直观察着沈如琢,发现他从杯酒未沾,连筷子也未动过,但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有官员举杯邀他饮一杯,他也只是笑着推辞称最近感了风寒,不便饮酒。
推辞的多了,便没有人再来打扰。
孟清也从一开始的满腹戒心,到百无聊赖,无奈,只能拉着沈如琢说话。
“你说,林宴到底会不会认出我啊,我总觉得林宴就藏在暗处。”
“怕什么,便是认出来了又如何?”
沈如琢漫不经心的回道。
“不是,你不知道,在千香苑,我骗了他,还把他的钱袋偷走了,虽然又还给他了,但确实害了他,我怕他寻我麻烦。”孟清也有些扭捏的回道。
“你同情他?”沈如琢目光审视,睨了一眼孟清也。
“没有。我只是……算了……”孟清也自己也说不出。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呢,待会有得你忙的。”沈如琢暗示道。
“啊?要我帮你打架吗?”孟清也目光中隐有疑惑,唇微张着,眉眼带着笑意,拍了拍胸脯,自信道:“包在我身上。保准任何人都伤不了你一根寒毛。”
沈如琢被她逗笑,“想什么呢?”
孟清也呆呆的看着沈如琢,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不是带着算计的假笑,而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愉悦,孟清也竟从中品味出一丝迁就纵容。
“你看什么?”沈如琢察觉到她炙热的目光,有些僵硬的收回笑容,掩饰性的端起酒杯摩挲。
孟清也大着胆子回道:“大人笑起来好看。”
“多嘴。”沈如琢侧过身去不再回应孟清也,心底生出一丝怪异,如此冒犯之言,自己竟没有怒气,反而有几分慌乱。
他的耳廓处悄然爬上红晕,光是瞧着,便觉滚烫之意,孟清也感到很新奇,盯着看了许久,生出一丝隐秘的欣喜。
他居然也会害羞。
对面林宴面目阴沉,隐匿在面具之下。
吴阙那边派人传话称事情顺利进行,已将伪证顺利藏在刑部。
沈如琢上钩,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林宴回到宴席后,看着对面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心中恨意更甚。
水性杨花的女人。
林宴说不清自己对子清的感觉,一开始在她身上看到小妹的影子,后来默许她每日来寻自己,一同用饭,谈天解闷。她一共帮过他两次,第一次,挡开红莲的巴掌,是假的。第二次,帮他挡迷药,还是假的。
林宴啊林宴,你真廉价,便是片刻的陪伴,也值得你惦记。
林宴自嘲。
宴席接近尾声,无事发生。
孟清也搞不清楚状况,难道自己真的被林宴认出来了?他这才取消了计划?
而就当孟清也满头雾水时,身旁却传来动静,似有鲜血喷涌的声音,她连忙转头查看,就见沈如琢嘴边挂着鲜红,而方几上血迹斑斑。
孟清也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而肩上一沉,沈如琢倒到她的肩上,似已经昏迷。
这里的动静很大,一下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沈如琢似是中毒了一般,口吐鲜血,人也已经昏迷不醒。
宴会顿时乱成一锅粥,孟清也最先反应,她嘶吼道:“叫太医,叫太医去刑部。”
声音铿锵有力,而对面于免循和林宴二人更是满头雾水,他们根本就没有对沈如琢下手,他怎么会吐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