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风
【2006年4月8日,镰仓】
“你确定?我动手咯?”夏油杰挑起眉头,问道。
“快点!”五条悟扶了扶墨镜,回答。
“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下——”夏油杰谨慎地说,“朝露是绝对分不清咒力残秽的归属的,所以也就不会知道是我弄坏了你的手链而不是诅咒师,对吧?”
“是啊。你以为世上还有第二双我的眼睛吗?”五条悟得意地龇牙大笑。
两个身高出众实力拔群的男咒术师此时正一上一下蹲在一个地下集会所的出入口台阶上,夏油杰表情相对比较严肃,而五条悟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台阶,而台阶上躺着本该在五条悟手腕上的红色串珠手链。只不过手链上有几颗珠子被什么东西蹭花了,变得黑黑的,不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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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强组合这次的任务是来捣毁一个诅咒师建立的地下宗教社团的。那几个诅咒师对外宣称自己能治愈所有疾病,即使是将死之人也能将他们救活,因此笼络了一批数量可观的普通人信徒。而且他们肯定赚了不少钱,五条悟和夏油杰在任务途中去所谓的“金库”转了一圈,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就连全咒术界单次任务薪酬最高的他们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太夸张了吧”。
人类的求生欲是一种无法用道德进行审判的本能,在极端情况下人为了活下来会甘愿做任何恐怖的事情,这股欲望能诅咒人类自己,也能诅咒这个世界。不难想象,那些被病痛逼到走投无路的人一旦听说这个团体和被治愈的先例的存在,一定就像身处地狱的罪人看见佛祖从天上垂下的蜘蛛丝一样,无论如何都想要去抓住。所以这个社团的强大影响力和夸张的财富都是可以理解的。
这件事被咒术界高层注意到还是因为一个中学生报案。对方声称自己癌症刚痊愈一周的父亲和一直在照顾他的母亲离奇失踪,衣服和财物都留在家里,任何一个邻居和附近商铺的店主都没有见过他们。警方久久调查未果后申请咒术师援助,一开始高专派来的是一名普通的二级咒术师,他得出夫妻俩是因为诅咒消失的结论,并顺利地查到了这个社团上面。然而任务情报戛然而止,咒术师也不知所踪。
一个看似简单的任务搭进去一个二级咒术师,高层非常重视,下令让五条悟去调查。但是考虑到五条悟一贯的任务作风,高层担心打草惊蛇,就把夏油杰也加进了名单里。
他们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来完成任务,端掉了这个社团也摧毁了诅咒师用来骗人的咒具,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救回那个二级。他是在失踪当天就死掉了的,尸骨无存。
任务中还发生了一件不知道什么性质的小事:头目在逃跑时不小心弄脏了五条悟的手链,让原本只是想揍晕他的五条悟不管不顾地要揍扁他,因为夏油杰说“不可以打死,那是没有意义的坏事”就只揍断了他三根肋骨。
现在五条悟心情好转了一些,居然嬉皮笑脸地叫夏油杰帮他把手链弄坏。夏油杰真心可怜那个头目,三根肋骨断得实在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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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叹气,一边搜寻着合适的咒灵一边说:“总觉得很愧疚啊,对朝露。就因为那种事去破坏别人的心血什么的……”
“什么叫那种事啊?”五条悟不满地嚷嚷,“找个理由和正在追的女孩子见面可是很重要的!月九和少女漫画里面都是这样说的!而且你想多啦杰,阿透手上弄坏的咒具数量已经比学校武器库里的咒具数量还多了,不会在意这个的!”
一时间不知道吐槽哪一个点的夏油杰沉默了几秒钟,最终选择干自己的活。他没选择听信五条悟的话将手链整个破坏掉,而是让术式带有腐蚀性且等级非常高的咒灵咬住一部分珠子,又在里面咒力快要将咒灵撕开以后及时叫咒灵吐出来。在他的这番操作下,红色串珠手链正式变为了半红半黑的状态。
“我觉得这样可以了。就算朝露发现不对劲,也不会很生气。”他抬眼瞥向五条悟。
“算了,就这样吧。”五条悟不是很满意,“咒力回路基本上还是完整的,就外观有点变化,她根本修不了多久啊。”
夏油杰表情变得微妙起来:“所以说你为什么非要找到理由才去见她不可啊?就算不谈恋爱,幼驯染这层关系也足够了吧?”
“阿透在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啦。”五条悟撇了一下嘴,将手链小心地收进裤兜里,站起来往台阶上走,“以前只是猜测,这次接她入学试探了一下,是这样没错。”
“哈?”夏油杰嘴角一抽,“我不是记得你春假前还在说有新进展吗?”
“确实是有新进展啊。”五条悟说,他看起来颇为困扰地按住后颈转了一圈头,用冷静又客观的语气陈述着他所谓的新进展,“她是在我来高专以后开始变奇怪的,电话不接,短信也经常不回。我还以为是有别的人在影响她,但她除了跟朝露家那边矛盾突然变深以外人际关系完全没有变化,毕业典礼也没有找人要纽扣,所以我们之间肯定不存在第三个人在影响我们的关系。所以问题只能是出在我或者她身上,多半是因为我吧。”
停顿了一下,他不爽地回过头:“杰,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不,只是觉得居然能让悟你认真反思自己,朝露的存在真是个奇迹啊。”夏油杰感慨万千地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五条悟,“但是你是真心在反思吗?明明刚才还毫无愧疚地拜托我弄坏女孩子送你的生日礼物……继续保持这种态度的话,别说被疏远了,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
五条悟却不以为然:“讨厌?怎么可能!阿透很喜欢我的!”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得意的眼神,无言以对所以拍了一下额头。
“悟,我不想打击你,但是——你这种发言很像影视剧里那些肆意践踏少女真心的人渣。”偶尔会看爱情片放松的夏油杰如是说。
五条悟立即略带恐吓意味地瞪了他一眼,但他无动于衷。
他继续说:“而且很喜欢你什么的没准是你的错觉。”
“不,我很确定。”五条悟看向前方台阶尽头的亮光,笃定地说,“不然她怎么会说那些怪话啦。”
他的记忆一下就回到了四年前,是和朝露透有关的事情。不算太久远,整起事件也没有太多的波澜和转折,平淡得在他们的共同经历中毫不起眼。但是五条悟偏偏印象深刻。
——因为他在那一天,确定了自己是喜欢朝露透的。
※
【2002年3月6日①,东京】
“悟,时翔先生给家里来电话了哦,想让你听电话呢。”
在母亲敲响训练场门前,五条悟恰好从昏迷中醒过来。刚一醒来就听见母亲这样说,即使十分困惑为什么朝露透的父亲会有五条家在东京的别苑的电话,但五条悟还是晃了晃脑袋,爬起来挺直腰背,踩着几乎占满地板的咒具碎片打开结界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客厅,就连母亲都没有察觉到他走路时脚步有点不稳,隔着电话线的朝露时翔也不会知道他听任何声音都好像隔了一层空气,听不太清楚,只能努力去捕捉关键词。
于是,人在东京的五条悟得知,三天前远在京都的朝露透用「业火」砍伤了擅自去搜查她家的人,并在被逮进禁闭室前逃走,最后朝露家查到她买了一张去东京的车票。
说实在的,听说这件事以后,五条悟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朝露透她这么喜欢往东京跑,以后干脆住在东京算了。
朝露透离家出走这件事在五条悟这里像时间到了该上床睡觉了一样,已经很习惯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自从朝露透在10岁前学会用自己的咒力打出「业斩」第二式后,她就一点不怕和朝露家对着干了,因为这还算快的学习速度加上家主身份,已经足够堵一些人的嘴了。而且在那以后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个妙招:打完架就带着「业火」离家出走,等把某些人急死了再回去。
朝露时翔不是第一次问五条悟知不知道朝露透在哪里了,因为朝露透每次离家出走都会跟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们知会一声;但这次朝露时翔第一次用上了兴师问罪的口气,好像是他把朝露透拐跑了一样,差点把五条悟逗笑。朝露透离家出走时的确经常来东京,好几次和他的行程重合了,但是她一次都没来找过他,因为她待在她自己的据点里,不会有危险。朝露时翔是清楚这件事的,所以他觉得电话另一头多半还有些讨厌的老东西在听。
不过五条悟也能理解,朝露透这次好像闯了不小的祸,朝露家肯定已经鸡飞狗跳了。
“我不知道,她没联系过我。你们直接追踪「业火」的信号更有效一些吧?如果因为信号被遮掩就追踪不了也太废物了点。”说完这番话以后,五条悟就直接挂断电话。反正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的母亲一直守在电话旁边,原本一直没有说话,谁知她突然问:“悟,你是准备出门吗?”
正抓着头发往玄关走的五条悟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嗯”了一声。
“是去找小透吗?”五条茉莉笑了一声,修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对,是去接小透吗?”
“只是突然有点想吃冰淇淋而已,很快就回来。”五条悟没有回头,理直气壮又懒洋洋地回答道。
“外面在下雨,记得带伞哦。对了,最大的伞是伞架左手边第一把。”
五条悟“噗呲”一声笑了,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说:“母亲,您不会是真心觉得我还需要那种东西吧?”
屋外如母亲所言在下雨,雨量算中等,五条悟仗着自己已经能完美运用「无下限咒术」隔离一切外物而潇洒地在打伞的路人之间穿过来穿过去。看着雨水在他身体周围缓缓滑落或者溅向四周,捕捉到其他人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惊吓神情,五条悟觉得这样可太有意思了,脑中的眩晕感都不能阻止他嘴角上扬。
半小时后,浑身干爽的五条悟走进位于赤坂的那家叫“潮之屋”的小餐馆。当他推开门时,正对大门伪装成招财猫摆饰的咒具的眼睛部位突然亮了一下,并发出一声“欢迎光临”。
朝露透本来正躲在最角落的桌子边写作业,听到这个动静立即抄起旁边的剑袋戒备地抬头看向门口,看见是他便露出明显松口气的表情。
“悟?你怎么来啦?”朝露透扬起眉毛。
“听说你离家出走,过来看你笑话的。”五条悟反手关上门,这样说。
身着一袭和服的老板娘从隔开用餐区和库房的门后走出,见到他后立即打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欢迎辞,转而说:“五条君是来找小透的吗?”
“嗯。打扰了。”五条悟轻轻点头,碍于有普通人在场就没有瞬移,老老实实步行到朝露透对面坐下。他见桌子上除了朝露透的课本和作业外还有一些糖果,就随便挑了一颗牛奶味的吃掉。
朝露透看起来完全不介意他不问自取的行为,甚至还把最甜的口味一颗一颗往他面前推。
五条悟没有来由地想笑。他现在情感外放了很多,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没必要再刻意端着架子了。于是他顺应本心牵起嘴角,一边拨弄那些糖果一边说:“刚才时翔先生给我打了通电话,我才知道你又跑出来了。真有你的阿透,这次居然闹成这样。”
朝露透竟然用“换你试试”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叫道:“怎么能叫闹呢?明明是他们的错!爸爸当时放了一个很贵的商品在家里,正好是前一天拒绝免费提供给他们的,这种情况我怎么能放他们进去?!再说了,就算我家里没有贵重的东西我也不能让他们进去啊!都21世纪了!那些……家伙居然还是不懂尊重个人隐私!”顾及到这是公共场合,朝露透没有说得太刻薄。
五条悟向来欣赏她的叛逆精神,此时赞许地点点头。但是有一点他还是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你能用「业火」伤人?”他没记错的话,从朝露透学会第一式开始,「业火」上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不能伤害朝露家任何人”的束缚,力量还挺强的。
朝露透面无表情地比出“yeah”:“没办法呀,朝露家的敌意导致束缚违背了「业火」的意志。是「业火」自己动的手,不关我事。”
守护主人的意志强烈到可以战胜别人的束缚吗?这只咒灵真有意思。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紧盯着桌边的剑袋,嚼碎牛奶味糖果,然后将它咽了下去。这时他突然很想吃冰淇淋,明明只是出门敷衍家人的借口,但尝到牛奶味后他突然就很想真的去吃。
忽然朝露透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笔双手捂脸,扮成了某幅世界名画的样子:“等下,悟!你没有出卖我吧?!”
五条悟故意沉默了很久,看着朝露透双眼愈发空洞,最终没能憋住笑:“我才不愿意给那些老东西透露情报呢!而且现在学校还在上课啊,你就算请假也请不了多久,周六前肯定会回去的,告诉他们根本没必要。”
“太感谢了!”朝露透立即双眼发光双手合十脑袋磕到书本上以表最真诚的感谢。
“喂喂,就这样?没有谢礼吗?”五条悟曲起手指敲敲桌面。
朝露透抬起头,冲着他眨了两下灵动的大眼睛:“呃——这附近开了家新店,是卖北海道冰淇淋的,那个可以吗?”
五条悟歪着头打量她,点点头:“成交。”
两人说走就走。不过走到门口时朝露透突然折回去,找老板娘借了把大伞后才正式出发。她自己撑伞就算了,还把他也一起遮了起来。
“我不需要伞。”双手插兜开着术式的五条悟不屑地说。
“明明可以使用方便的工具,为什么非要烧自己脑子呀?你是笨蛋吗?”一只手举伞另一只手抱着剑袋的朝露透眯着眼睛说。虽然说的话类似吐槽,但是她脸上的神色的确是充满关切的。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夺过伞柄:“阿透才是最笨的那个。矮个子干什么要给别人撑伞啊,不嫌累吗?”
这两年五条悟的身高窜得很快,最近一次量身高已经逼近175cm,不仅远远超过同龄人,而且连好些成年人的身高都不如他,这也是五条悟很得意的一个点。比他晚出生一年的朝露透现在才刚过162cm,也不算矮了,但不妨碍五条悟拿身高差来打击她。
朝露透变成了死鱼眼:“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
之后他们便安静地步行十分钟,去朝露透说的那家店点了两份冰淇淋。因为前面还有客人排队,他们需要等一阵子,当然也不急着离开,所以他们找了两个空位坐下等待了。
“悟,最近的训练怎么样?”朝露透突然跟他搭话。
“挺顺利的。东京这边的训练场比京都的更结实些,而且你爸爸卖给五条家的那些咒具确实很适合练习「苍」,照这个进度下去我最多一年后就可以去研究「赫」了。”五条悟说。
“那这个呢?我记得你说在东京修行主要就是为了这个,时间有延长吗?”朝露透伸出食指像是要戳他,但她故意停在距离他的脸几毫米的位置,装作有无形之壁阻隔了她。
五条悟微微一愣。他只在三个月前跟朝露透隐晦提过一句「无下限」不能维持太久很心烦,没想到当初连收十几封信和五通电话都没悟出自己又被提高金额的悬赏被一个诅咒师团体接下的笨蛋现在能这么敏锐,五条悟确实是有点欣慰。
他耸耸肩,有些懊恼地哼了一声:“老样子。将咒力全部用在防御上的话倒是可以坚持一两天,但是在用「苍」的同时保证防御的话,只有三小时。”当然,还会因为咒力使用过度昏过去这种丢人的事他绝不可能说出来。
“头还是会痛吗?”
“当然啊。”五条悟想了想,“看来还是得尽快学会反转术式。不过那玩意儿是「赫」的基础,比「苍」还难啊——”他有些烦躁,双手抓着额头往椅背上靠去。
朝露透轻轻叹了口气:“反转术式操作起来很难的啦,我天天对着「怀表」研究也没研究明白呢。不要把自己逼太紧啦,悟。”
“这才哪到哪?还没到我的极限。”五条悟说。
“何必对自己这么严苛……”
五条悟放下手瞥了她一眼:“这世上有的事只有我能完成,我只是接受那些挑战而已。要成为最强者这种历练还算不上严苛。”
“成为最强的意义是什么?满足天才的虚荣心么?”朝露透吐槽。
“意义?那种冠冕堂皇的东西我不需要。我只想要站到顶点去而已,那是我的位置。”五条悟答得平淡而理所当然。
店员叫到了他们的号码,打断他们的对话。五条悟没来得及动,朝露透就跳起来去拿冰淇淋了。
转身回来时朝露透已经在吃她自己那只了,眼睛里盈着她头顶那盏灯投下的光,亮得惊人。她走到桌子边突然说:“悟有天分还这么努力,还很坚强呢。我还蛮喜欢悟这一点的。”朝露透把芝士牛奶双重口味的冰淇淋②递到他面前,“不过呢,我果然还是觉得,你这样逼迫自己没什么必要。”
“哈?”喜欢什么?她在说什么蠢话?
五条悟吓了一跳,正想反击,却猝不及防地被朝露透摸了头。
“你明明已经很累了呀,悟。我感觉得到,你的压力已经溢出了,走路说话都很勉强吧?”她说着话突然就笑了,“谢谢你来找我,不过下次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一下。你已经够辛苦了,我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啊。如果五条家不准你休息,那时候就可以来找我哦。我的术式现在还没有爸爸的厉害啦,但是让悟抛开杂念专心休息还是可以的。”
五条悟跟她认识已经有五年了,第一次见她这样笑:嘴角轻轻向两边拉开、翘起,那双眼底压着深沉阴影的眼睛也在对他笑,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小孩。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动了一下。
他清楚地知道心脏是随时随地都会跳的,除非人死掉,可是刚才那一刻它的跳动很莫名其妙。就好像这近13年的时光里它一直是静止不动的,直到刚才才重重地跳了一下。就好像他原本是死去的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的灵魂,因为心突然跳了那么一下,他就活过来了,活在这个世上。
“说什么呢。”他小声说,舔了口冰淇淋,感觉到朝露透的手还在摸他头,但他也没想用术式挡开。
但那也是五条悟最后一次见到朝露透那样的笑容。
她的笑容和眼睛里重新燃起的光,被那起事故夺走了。
※
【2006年4月8日,东京】
黄昏时分,一年级三人一起回到学校。
朝露透原本打算自己去医院处理伤势再在千叶多待一阵的,结果见到辅助监督之后,那位热心的小姐坚持要带她去医院,并表示在任务报告中朝露透写的一切内容她都会负责签字。这让朝露透觉得很是惶恐,立即婉拒了她的好意。
对在车站久等的两位同学,朝露透的说辞和应付辅助监督的一模一样。她说自己的伤是从咒灵口中救人导致的,还简单描绘了救人的过程。
“咒灵的牙齿这么锋利的吗!好可怕啊!”灰原雄之前很热心地帮朝露透拿着业火,此时被吓得脸色发白,怀疑现在的自己如果硬着头皮上,多半会被咬掉手掌。
“还好有「业火」在。就算手受伤也能搞定那只咒灵。”朝露透翘起嘴角晃晃双手,“所以啊,你们最好还是尽早选一把心仪的咒具,也算是两手准备吧,纯肉搏不行我们就借助工具呀。对咒具有不懂的欢迎问我,我还算不上专家,但还是挺精通的啦。”
七海建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他的十划咒法走肉搏路线也不是不行,但是很费体力,也很麻烦,所以他默默把物色趁手武器的计划排上日程。
而在回到学校以后,安井兰又打电话给朝露透,告知她朝露家的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动身去东京的。朝露透的精神这才放松下来,打发走了两位担心她的同学,一个人背着业火往医务室走去。
双手都在医院处理过了,但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地会影响日常生活,所以她得去找家入硝子治好手。可等朝露透走进医务室,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她走到家入硝子常坐的桌子前,随手抓了一下烟灰缸里的烟灰,还是热的。
才出去不久吗?真倒霉。朝露透抖落指尖的烟灰,打算转身离开回宿舍等她。
“夜蛾老师说你去祓除二级,居然会受伤?不会是没睡醒失手了吧?”口吻中满满的嘲笑和清亮的音色毫不相配,高大的影子突然笼罩了她,吓得朝露透惊呼一声连退好几步。
五条悟满脸轻佻的笑容,那副圆墨镜将两只眼睛遮得严严实实,让他的表情看起来特别欠扁。
朝露透愣了好几秒,终于回过神来:“悟?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五条悟的表情和语气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让朝露透心里怪别扭的。
将五条悟上下打量了一通,朝露透不确定地进行推测:“你受伤了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啊?
五条悟不太高兴:“我怎么可能受伤!”
也是,这人在关键时候会开术式,没有人伤得到他;更何况还有她的咒具在,他不会有事的。朝露透眨眨眼,突然发觉不对:“等等,你的手链呢?”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手链,每一颗珠子都还在,完好无损的,五条悟的手链应该时没有问题的才对。
五条悟表情变了变,正要说什么,家入硝子很不巧地在这时回到医务室。她明显是跑过来的,刘海都有些乱了。
“透,我刚才碰到灰原和七海,他们说你的手需要赶紧处理。把纱布拆掉吧,我看看。”家入硝子皱着眉小跑过来察看朝露透的伤势,本来打算无视五条悟,谁知对方突然伸出腿看起来想要绊她。
跟自己的人渣同期相处了一年多时间,家入硝子应付这种低级恶作剧已经可以只凭本能。她灵活地原地起跳并撑着朝露透的肩膀借力,绕了个半圆跳到五条悟绝对踢不到的另一侧——除非他想连他的幼驯染一起踢。
果然,五条悟只能嘴上嚷嚷:“硝子,杰没告诉你吗?你就不能和杰吃完晚饭再回来吗?”
家入硝子扯了扯嘴角,反击道:“我是医生,有良心的。你们不会懂的啦。”
状况外的朝露透先瞧瞧莫名其妙闹脾气的五条悟,再瞧瞧好像是在故意逗他生气的家入硝子,选择低头拆自己的纱布。
同期的感情都会变这么好吗,朝露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