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娶亲
林寒秋自是不敢在沈纲面前多言,只是沈纲也明白,此时出尔反尔,对待的是生意上商人们的诚信度大大受折扣,整个云阳,丝绸生意就属沈府做的出名,方圆百里,莫不是说有一家店铺,北朝几百家,甚是都不嫌多!
还有西域高丽地区沈家也是极有名誉。此时若给众人一个消息,沈家沈老爷在生意上做的如此厉害,在亲情上,竟是个女儿奴!
这一听,岂不让全云阳人都炸翻天了吗?方才那只是沈纲的气话,话都说在这份儿上了,又与陆家人结了亲,向全天下人早已宣告自家的痴傻大女儿,如今嫁的府第高,八抬大轿就算,十里红妆的阵势,百里开外,今日也是沈府门辉乍现。
“囡囡…”沈纲含眯起不舍的眼眸,支身抱了抱沈妙云,眼泪匡一下止不住,“囡囡记住啊,若到了陆府,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尽管回来告诉爹爹,无论对错,爹爹一定会为你撑腰的。”
这次沈妙云听出来了,爹爹说的话是认真的,爹爹的不舍也是认真的。
别说女人在男人面前是附属品,那女儿也是,可正当分别时,谁也舍不得谁!沈纲此刻也许后悔了,但在整个生意面前,他又必须舍弃什么!
沈妙云故作镇定,咬紧牙,表面上不做任何声色,她绝不允许有谁能看出她丝毫破绽,可心尖上有些发酸发痛,毕竟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样一个生长了十多年的地方,这里充满了她的幸福和快乐,以前即便痴傻,爹爹待她甚是不错,还有姜绝,悉心照顾她多年,如今,唉…
沈妙云颇为内疚,姜绝之事还未彻底解决,现下,一事未解另事又重来,也罢,慢慢顺水推舟吧。
总有一天,许多阴霾都能重见光明。
沈妙云低头,沈纲见状,以为是妙云不会表达,心疼的摇摇头,便亲自给她盖上了红盖头,叮嘱旁边的丫鬟,“离人,记得,照顾好大小姐,若有一切侍奉不当,老爷我定来寻你麻烦。”
“是,老爷,去了陆府奴婢一切都听大小姐的,丝毫不离开大小姐,侍奉好大小姐的起居,定不负老爷的所托。”
沈纲听罢,又见离人这小丫头做事干练,一副炯炯有神的眼眸,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本来适才对大女儿的离开有所依依不舍,但一想,陆府离沈府也还算近,若真的日夜思念,带着几份物品前去探望就可,想必陆家人也知晓,他疼爱痴傻女儿心切,左右一顾,也算恰当合理。
沈纲沉思一想,方才确实是自己失礼了,寒秋这般担心他,以及整个沈府生意,思虑的面面俱到,便随意夸道旁边站着的林寒秋,“不愧是寒秋远方家亲戚的人,颇有几分寒秋的沉稳气质。”
林寒秋一听,只单用丝帕捂着嘴咧笑,“老爷,您这是在夸妾呢,还是变相的夸这可人儿啊。”
这话顿时引起旁边站着的一众婆子憋笑起来,捂着嘴干喘气,不敢出声,气氛由方才的霹雳沉闷瞬间转变为晴天明朗,老爷和夫人原来这般相爱呢,那也算他们都还未老,都还年轻着呢!着实是人人高兴啊。
沈纲朝着身后一众下人摆摆手,郑重的咳嗽一声,“好啦,今日囡囡出嫁,大家都吃好喝好,大好日子莫要辜负了,囡囡痴傻,原来呢我是不放心她一人去陆府,现在有离人这丫头在,一同嫁去陆府,老爷我这悬掉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能够放下来。”
“老爷,您莫要多担心呐,妙云有离人丫头照顾,您尽管放心。”
林寒秋笑得很寒碜,虽隔着一层红纱,沈妙云依旧能感受到林寒秋威慑的气息,她没在害怕林寒秋,只是现在的她确实没有能力与她对抗。
“有离人在,我才不放心呢!”沈妙云在心里暗戳戳的暗誓自己,自从上次痴傻清醒过来后,她便打算着在一个好时候将此事公开出去,她不再痴傻,且一定要在云阳之中留下极高名声,人人刮目相看。
沈纲和林寒秋走在身后,离人搀扶着沈妙云走在前头,媒婆一见新娘子从后院出来,便拉着高嗓音大喊道:“新娘子来啦!”
“爹爹!”妙云突地止住脚步,“妙云会想爹爹的。”声音依旧奶乎奶乎的。
“妙云乖啊,日后,妙云就有自己的夫君了,那也是妙云的亲人…”后面的话,沈纲也未多说,当着所有人,体面的话说罢,脸色便也沉下来,的确,他不舍十多年养大的女儿,痴傻也罢,他在意的,在某个朦胧夜晚,泪水满面的时候,一口一个爹爹酥化他内心,顿时温暖五脏六腑。
沈府,我会回来的!在沈妙云抬脚上轿的那一刻,那句话早已在心底默念了数百遍,暗藏许久许久,不能忘怀。
她计划的时间很快,两年后一旦与陆府家公子和离,她会再次风风光光的回到此处,这里才是她的家,这里才是她的归属地,所有陷害她阻止她的人,她一一不会放过。对于林寒秋她们,她跟她们都已经是多年来的宿敌了,说是什么小小的深仇大怨不过,只是这种怨恨很深,很难消解。
若不是她们的陷害,也不会造成她这几十年来的痴傻,以至于,她一直都活在浑浑噩噩的生活之中。生活不能自理,日夜以痴傻度过,府中下人谁都能趁势欺负她…种种这些,如同暗夜黑魔,日日缠绕在她梦魇之中,令她整整恢复清醒的几日,难以入睡。
沈妙云坐于轿中央,闭眼神聚,此刻开始,她的人生要自己掌握。
今日春风渐暖,行道两旁的槐树返青,在蓬蓬的绿色里,桃花、辛夷,次第开放,连风也被染上花香,一路扑鼻。
震彻云霄的喇叭声声响起,八抬大轿稳稳抬起轿中的新娘,前排是意气风发骑马的陆府家三公子陆晏轻,而再往前是领头的陆家二公子陆岚溪,旁边是侍卫凌洲。
陆晏轻昏昏沉沉的骑在马背上,若是一不小心打上一个小昏眼,真的会啪叽一声摔下马背,轻则四肢麻木,重则摔断腿。
他依稀记得,昨日为了躲避今日晚时的迎亲,他躲避在兰香阁一直玩到了今天早上。
天算不如人算,二哥还是找到他了,硬生生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拉上马背,最后规规矩矩的来到沈府门口迎亲。
陆晏轻薄唇微启,嘴角之间略显干裂,他对着陆岚溪苦苦哀求道:“二哥,今儿我真的未睡醒,你就饶了我吧?一会儿前院的敬酒,你就帮我挡了吧,我保证,只要你不说,爹娘是绝对不会发现的,若要发现,到时候你就把所有的罪责怪在我身上好了。”
陆岚溪白眼毫不犹豫的甩给他,“你莫要在这种场合耍什么小心思,酒呢,二哥可以为你挡,那新娘,你必须要风风光光的迎接进云锦轩去!”
“二哥,你真的什么都不用管,就算是今儿小弟大婚,你就放过我?”陆晏轻试探性的问了问。
陆岚溪不再搭理,便是吆喝着人马继续前行。
“公子,您…”一旁的凌洲战战兢兢的问。
陆晏轻生气的拍了拍骑着的烈马,一通乱说道:“这婚又不是我想结的!都怪父亲,新娘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没有了解清楚,居然就让我娶了!”
“之前听雀妄说,那沈府家的大小姐是…是个傻子,您…”
“烦死了!”陆晏轻仰天苦闷。
“不对啊公子,那沈府家的大小姐既是个傻子,那日后岂不是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您跟她呀就是名利上的夫妻,算不得真,更做不得数。”
还是凌洲会说话,这话说的,顿时又让陆晏轻有了几分喜悦之色。
这场沈陆两家结亲,人潮花海,日永不落,沈家礼炮轰鸣,钟典仙歌,而陆家则是宾客满座,欢声笑语,喜气盈门。
这场是生意上的连绵不绝,虽有人感叹陆家娶了痴傻大小姐,日后会受人讥讽嘲笑,但乍一想,那是可是沈家的大小姐,即便痴傻,高贵的身份地位摆着呢,那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福气。
离着沈府大门口不远处,沈妙娇直愣愣的站着,这排场,这阵势,真是便宜她沈妙云了,一个傻子出嫁也能有这般待遇?
不过沈妙娇突然的笑了起来,是嘲笑沈妙云,带着丝丝蔑视之意,“听说,陆家也不是什么善茬之家,沈妙云她一个傻子嫁进去,陆家老夫人作为她日后的婆子,可会让她随意安心?”
身后的丫鬟翠绿一听,移步前来讨喜沈妙娇,“二小姐,您可是云阳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且又待字闺中,若您一及笄,想娶您的人早已踏破沈府门槛,排长队到云阳城大门口了,那陆府小小的府邸,实在配不上您。”
不知何时林寒秋从她们身后走过,感叹而道:“是啊,北朝云阳中还是有众多王孙贵族,我林寒秋的女儿,不若是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早已经得了众男子的追求。”
沈妙娇被一来二去的追捧话语充斥耳朵,旁的一概听不进去,随意地靠在林寒秋身上,得意洋洋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女儿呢还是要谢谢娘,谢谢娘多年来的培养,还有把女儿生得如此貌美如花。”
“唉,我呢只有你这么个女儿,沈妙云终于嫁出去了,日后整个沈府上上下下,都是你的,娘苦心经营的一切,最终要回落到我们手上。”
“可爹爹从小就偏袒沈妙云…”沈妙娇显得有些不服,话一落尽,便唤着身旁的丫鬟去遛圈了,全然这些丝毫未放在心上。
“夫人,如今府中沈妙云一走,老爷心底的大石头一落,还怕老爷不真心实意的对待您?”
“还是夫人眼疾手快,当初那陆府,老爷原本看不上,还是您给说服老爷的。”
云桐一句夸赞的话惹得林寒秋心底一阵火热,她思绪回想曾经一切。
当年林寒秋原本是要将沈妙云不动声色的用药毒死,但当时的她进府段,年龄尚小,人微言轻,在沈府中没有多少势力,使唤一个人都还需斟酌几番,更别说有几个衷心为她的心腹了。
后来姜绝一直守在沈妙云身边,她虽让沈妙云痴傻了,但不致死,成了今日沈妙云的痴傻,后来她慢慢成了沈府的夫人,站稳了脚跟,跟在她身边的人多了,这才有了后面下药的机会,可惜的是只能是慢性毒药,怕只怕身边人发现。
如今沈府,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偌大的府中,莫说是一花一木,都是她悉心的栽培,呕心沥血经营出来,谁也不能夺了去!既是害不死,从府中走了,眼不见清净也好。
林寒秋抬头望着沈府后院,绿春红花,池水浅深,一砖一瓦,青苔爬上,嫩芽恣意生长,诸目这些,生令人心旷神怡。
陆府。
“…送新娘入新房云锦轩!”
沈妙云被折腾近有一炷香的时辰,此时此刻感到有些乏累。
莫说之前她出府上轿一直到陆府门口,一路上跌跌撞撞,尽管平稳,仍挡不住几段桥路的颠簸,到了现在拜完堂后,她脑袋耳根子里嗡嗡作响。
终于要入新房,她就可以坐下休息几刻了,只是能够休息却不能进食,她简直不能接受!
从午时过后,直到现在,她没有喝过一滴水,更没有吃下任何东西。
原来结一个婚这般倒腾人的?
“离人,我饿了。”沈妙云不懂规矩地准备掀开红盖头,却被一旁的离人赶紧放下,离人叮嘱道:“小姐,这红盖头您不能掀开,您若掀开,这会不吉利的,红盖头一定要等三公子来亲自为您掀开。”
为什么?沈妙云此时此刻真想拥有十万个为什么!
“小姐饿了,那离人这就去陆府厨房为小姐拿点吃的去。”
“那小姐乖乖的坐在这里不要动,奴婢去去就来。”离人要离开小一会儿,仍是不放心,几番叮嘱后,命了外面的丫头看守着,这才罢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