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湖心色
“你还在想那会儿的事情？”陆晏轻躺在床上，拍了拍另一边床，眼神带着微微挑衅：“这么晚了，还不睡啊？什么事情何不等到明日，就你那亲妹妹，如同跟我那同出生父的哥哥那般，虽有亲，却不重。”
沈妙云自是明白陆晏轻的意思，即使听君一席话，她仍是愁容满面，对于沈妙娇的丑事可是代表着整个沈府的荣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最担心的，丑事从沈府自家传出，北朝云阳会如何看待沈府，爹爹这位云阳经商生意大家又该如何自处，又如何能收复人心？
...次日，陆家老爷陆明君如期而至沈府。
晕染的晨光点点撒下大地时，太阳才不紧不慢地从东边的地平线划了出来。初早带着那股朦胧融入雾霭，整个大地才恍然显得一片白皙。
沈府前院大堂，侧内小间，一扇屏风后陆明君和沈纲两人席地而坐。
而后院林寒秋正依依不舍地安抚着沈妙娇：“娇儿，你到底跟为娘说说，你怎样回事？前阵子你才及笄，而后便是做出如此辱没沈府门楣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爹爹对沈府名誉十分看重，如今你做出此等事情，对你爹爹的仕途那是要受颇大影响，你看现在好了吧？过后你爹爹铁定要对我俩发脾气！”
一旁的沈妙娇不语，只管两只眼睛玩弄着桌上的小猫。小猫通身黑猫，一双溜圆的瞳色，似在说话，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逗了沈妙娇一阵窃窃发笑。
林寒秋继续输出：“平日里我真是太惯着你了！太宠着你了！所以你才肆意妄为地做出这般为所欲为的事情！娘平日就跟你说过吧？一个姑娘家的清白有多重要，那个陆家大公子已经娶了妻，难道你嫁过去为人小妾吗？一辈子跟你娘一样？做低人一等的小夫人！”
“人家陆家大公子说过，他会休了妻，我嫁过去只能为大夫人，这点我早已经跟他说过了。”
“你到底又看上人家哪里了？”
沈妙娇似一个温顺的小猫，走过林寒秋身后，趴在林寒秋的背倚后，乐此不疲的说：“因为陆家大公子疼我，又听我的话，我的娘呀，你平日跟妙娇说的那些大道理，妙娇哪能忘记，妙娇现在为您找的小婿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那姊姊都能嫁去陆府，还是嫁给了陆府的庶公子，而我嫁的却是嫡公子，人家陆府清史经商，日后发展定是徒步青云，哪里比不上云阳众多的贵公子了...”
沈妙娇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林寒秋。
沈妙娇嫁去了陆府，那还是陆府的大少夫人，而沈妙云只是嫁给了庶公子，两人日后在陆府见面了，那沈妙云岂不还要唤沈妙娇一句...但林寒秋觉得这样还是不妥，就算如此，那也只是过过嘴瘾，心里好舒服罢了，她总不能以女儿的终身幸福放在陷害敌人身上。
沈妙娇坐下后，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我知道娘的顾虑，这些我都为您想好了，沈陆两府挨得近，我会多多回府的。”
良久，林寒秋见沈妙娇如此倔性子，不知说什么为好？扶着额头，火气只增不减。
沈妙娇见身后没声了，她赶紧喘息两口气，偷偷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几行小字，她顺心地拍了拍胸口，这些可都是陆叶弦传授给她的秘诀，若没有方才那些话，她跟陆叶弦的婚事怕是还不能如愿定下来。
门声几下，走路声响徐徐传进。沈妙娇赶紧藏起了纸条，只当作适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林姨娘！”沈妙云的声音缓缓而进，“林姨娘平日便是自视清高，妹妹如何个教养却是没有成形，现在咱们整个沈府都成了云阳的众矢之的了！”她全然没有嘲笑讥讽之意，只是一想到，因为沈妙娇一人，害了沈府不说，还害了爹爹！
这桩沈陆婚事，不管是成与不成，对于沈府来说，且都是一桩坏事！
听了这话，林寒秋虽是不悦，现在却是无能为力与沈妙云争辩了，只能拖出问题让沈妙云在沈纲面前多说两句好话，快速解决此事才是真。
即便是求人态度，林寒秋依旧不改往日嚣张跋扈，“这件事左右于你沈妙云来说，难不成就是件光宗耀祖的事？你可别忘了，你也是沈家出身的人！”
沈妙云冷哼一声，对此沈妙娇毫不客气地说道：“爹爹唤妹妹前去前院大堂，怕就是为了此事，所以妹妹还是不要耽搁了好，误了良辰，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呀。”
沈妙娇手脚皆颤颤巍巍，昨日陆叶弦虽是传了纸条来安慰她，但到底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姑娘家脸皮薄，心底倒还是怕得紧，更是听了沈妙云这话，若没有陆叶弦的帮衬，她会吓哭掉，更是那样严肃场面。
沈妙云见林寒秋准备起身陪同，她直接撂下话：“爹爹说了，只要妹妹一个前去便可，林姨娘还在坐等在此处，等消息就好了。”
沈妙云去唤沈妙娇，而陆晏轻则是去了厢房唤陆叶弦去前院。如今两家长辈都在此，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沈妙云和陆晏轻两人没有进去，把人带到后，他们便是规矩离开。
从昨日晚到现在，陆晏轻未在沈妙云脸上看见一个笑容，便是上前安慰道：“你就不要担心了，事情该怎么样发展，自有它的造化，就像你劝你妹妹那样，若是真不听，那是说无数个道理都没有用，陆叶弦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日后如何待她，也全凭她自己的造化。”
“话虽如此说，真正让我担心的是爹爹，我怕爹爹左右为难，被…被陆老爷…晏轻，有些话我便是当着你的面说了，还请你不要生气，爹爹爱女心切，这点毋庸置疑，昨日沈妙娇跟陆叶弦做出这等丑事，对男子也还好，可对女子便是心狠了，沈妙娇日后难以再嫁一个好人家，所以必定是快些将沈妙娇嫁去陆府，陆老爷生意头脑灵活，手段阴险，我怕爹爹受他威胁，做出不利己的事情。”
“我对父亲也是了解甚少，你说这话，我当然不会生气。”陆晏轻从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因是二子，生母安氏一人照顾长子陆岚溪都照顾不全，老夫人从小见他可怜，便是带去了老院，这些记忆，一直藏于深海，不增忘怀。
沈妙云苦笑道：“长辈之间的事情，我们又是小辈，难以插手。”她微微抬头，见晨间的阳光微醺醉意，没有一点温度感，只有淡淡的光度，许是还早，太阳还完全没有出地平线，猜想着今日应该是个好气候，想着这样的好气候，更应该搭配上舒适的心情。
出师虽不利，余下的还可以慢慢调节。
沈妙云突然又转身朝陆晏轻说：“你若累了便是早些回去吧，我想出府逛逛。”
陆晏轻刚想说出需不需要他陪的话语，而沈妙云灵活的小身板已经一碰一跳地蹦出府去了，他自嘲道：“算了，自家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光彩，心中沉重再所难免，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府外，便又是另一副天地景象了。
天香楼外，一阵哄闹，人群嘈杂，络绎不绝。
沈妙云挑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前也是，心情不好，就来此地逛一逛，走一遭，什么闲杂事都迎刃而解。
可屁股还未坐热，对面便来了个蒙面小生，见其身影，甚是觉得熟悉，但沈妙云脑子里依旧没有印象。
打量着，许是街上哪里见过，又或是同他说过几句小话，不过都是陌生人。但今日心情委实不佳，不想旁人打扰自己，便朝他说道：“这位公子，此位有人了？”
“骗子！我观察你半天了，并没有见到一个跟你同行的人。”
“你跟踪我？”沈妙云像是被揪住的刺猬，立即发出尖刺裹满全身，锋芒毕露的盯着眼前这讨厌的人。
“你竟然忘记啦？”
沈妙云嗯一声，脑子里实在想不起来，只听声音，就能辨别一个人，除非她不是凡人，或是此人跟自己很熟悉，但这两样她都不沾边，所以，只能默认，她不认识。
那蒙面小生见状，便是知趣的扯下面纱，惊讶说：“我呀，你忘了？”
“裴枫…“上日晚，沈妙云遇见一个帮助自己的公子，还是他对她说的，单凭一张画像在云阳寻人，犹如大海捞针，若是能多画出几张，在云阳四处都能命人寻找，仅凭一人之力，与众人之力，当然众人力量强过一人。
沈妙云惊极而笑：“原来是裴公子，是妙云眼拙未曾认出，还望裴公子勿怪，上次还要多谢裴公子的提醒，妙云寻人已经有点眉目了。”
月裴枫也跟着笑着，两额弯弯的眉头齐整整地也跟着一起蠕动，面容红色，“有眉目就好。”突然，他嗓音低沉：“只是，在下看沈姑娘今日心绪不佳啊。”
“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情，所以…”
“在下也是，颇为喜欢这天香楼，只是这天香楼也颇为嘈杂了些，若是能寻一个安谧的地方放松，怕是更好。”
月裴枫话刚落，便是立即拉起沈妙云的手腕朝楼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朝楼内大喊：“小二，姑娘那桌结账了！不用找了！”
“我怎好让你破费…”
月裴枫带着沈妙云快速地上了马车，赶马的人是个陌生男子，她并不认识。
马车未行驶多久，停下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湖泊。
山高水清，层层叠叠晕染绿油油之意。
满目青山，抚嗅云间，脚踏泥土，心中莫名而来的踏实感，有内往外地喷发。
远远瞥见一个绿衫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整个身子明了轻快，慢慢地从河沿边轻轻飘过来，薄唇未启，却已微含笑意……
只见那少女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沈妙云盯着，眼神空虚有些发呆。其实她容貌虽也算得上等，但与月照花相比固然远为不及，较之月照花的广阔，沈妙云要更加俏丽，更要柔美许多。
似乎微见逊色，沈妙云的秀雅脱俗，自有一股清灵之气，与月照花的高贵大气，两人气质完全不同。
只见她朝着月裴枫大喊道：“哥！哥！”
“她是你妹妹？”
月裴枫点点头，“她是我的亲妹妹，一个与我的性子大不相同的胞妹，等你一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见他说了此话，沈妙云也不好继续多问下去，跟在他身后，从小道上一直朝湖泊沿边走去。
那船上姑娘靠边听了船只，后面跟随的陌生男人，扶着她的手，上了岸边，一幕幕眼瞅着，沈妙云便是知晓半分，三人关系匪浅，虽是主仆，却又胜过主仆之间情意。
“哥，这位是…”
“一位好朋友。”
“我叫月照花，不知姑娘的名字是？”她打量沈妙云周身后，阔气开口。
“你们？”
见沈妙云感到奇怪，月裴枫了然于心，若是想真心交这位云阳朋友，多在名字上就不能造假。
只听月裴枫说道：“出门在外，还请沈姑娘见谅。”
沈妙云突然笑了，原来如此，便道：“这位是月公子，然后这位是月姑娘，这样没错吧？”
“这是剑笙，我的侍卫。”月裴枫补充说。
沈妙云朝剑笙点了点头，以表初次见面。
“月氏家族在云阳很少见，不过月公子是云阳上界的人，想必云阳上界有很多这样姓氏的家族，都怪妙云浅薄，书未曾读过多少，而路也未走过多少，颇为遗憾，云阳以外甚至是边界地方，都未曾去过。”
“那你想去吗？”月裴枫问。
“想，只是不是现在。”
“为什么？沈姑娘有一颗向外的心，便是恣意去探索，无人可以阻拦你的。”
“月公子许是不理解，芸芸众生，每人各异，烦恼愁苦也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