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世界
一边躲避一边退,邬思道帮胤禛挡了几次攻击,只恨他们这次人手不够,全都派去捉拿贪官去了。
看出这批人目标是胤禛,邬思道对一旁的男人喊急促道,“主子,奴才引开他们,你赶快走。”
扯住想上前和他们血拼的邬思道,胤禛咽下涌到喉头的腥血艰难道,“你先去找他们,追风快到了,一路做记号,之后再汇合。”
对方人多势众且一直在朝他下重手,他们很难全部脱身,如今之际唯有分开,尚有一分生机。
看他犹豫不决,胤禛径直将他往另外一边推去,“快走,爷身上没钱,记得来寻爷。”
随即胤禛踉跄往更深的地方撤去,谁料剩下那十多个黑衣人为了以防万一,已兵分两路向他们追来。
站在崖边的胤禛已经被团团包围,捂着被砍的肩膀,没躲过对面又袭来的一掌,猛的喷出口血来。
看他们猫捉耗子一般戏耍他,胤禛心中计较了悬崖高低,索性纵身跳了下去。
下面是水,运气好他还能活。
“老大,咱们要下去看看吗?百丈高,这人怕是活不了了。”
“啧,死要见尸,去搜!把另外几人先押回去。”
……
“老大,那几个人不见了,另一队追的人也没找到。”
“妈了个巴子!废物,这让我怎么交差!”
“就说死了?我看这人才是那群人里领头的,不说那一掌,就说那刀伤再经过水泡,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五脏六腑也坏了吧。”
独眼男人泄愤似的砍了砍树,阴狠道,“先搜了再说。”
这里是洛阳城周边的一个小村庄。
一个戴着破洞草帽的女人赤着脚从芦苇荡里跨了出来,提着两条鱼的她心情颇好。
看了看夕阳,她赶紧往下一个鱼笼走去。刚掀开芦苇丛,那露出的一截惨白手臂就将她吓了个半死。
就近找了根树枝戳了戳,才发现是个人陷在了她的鱼笼里,就这么吊在了这截枯树干上。
想就这么走了,可她舍不得那刚编的笼子,她眼尖,如果这个人死了,那身料子不错的衣裳,扒去卖了应该能得一大笔钱。
咬了咬牙,她涉水过去将人拖到了岸边。
凭着记忆中的方法试了试,她发现这男人还有口气,但就算醒来不死也得半残,脑袋后面有个血洞,已经泛白,刀伤直至胸口,看这样子体内估计还有暗伤。
如果治好,要花不少钱,而她缺钱。
想要把他丢在这里,可心里该死的负罪感让她有些烦恼。
而且看他辫子,这人极有可能还是个旗人。
她认命般叹了口气,嘟囔道,“算了算了,希望你醒来认我这个救命恩人。”
男人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他虽然昏睡但还有着感知,每一天都能听到女人给他换药时嘀嘀咕咕的声音。
他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亲切熟悉,他想伸手去抓住她柔软带着茧的手,可怎么也抬不起来。
五脏六腑全身上下都疼痛起来,钻心的疼。
半个月后的晌午,男人还是在正午阳光洒满房间时醒来。
看着男人黑漆漆的眸子,关雪卿毫不避讳的摸了摸他额头,捏着他下巴又问了一句,“你再说一句?”
男人双眼无神,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虚弱,“请问这是哪里?我……我是谁?”
关雪卿以为他那么严重的伤都能醒来就够离谱了,没想到人还能失忆。
也是,搁现代估计就要被下病危书,说不定还会变植物人。
眼看着钱没了,期待了半个月的女人没好气道,“这里是洛阳,你落水我救了你。”
话落也不等人有反应就转身去了厨房。
男人垂着的右手蜷了蜷,看着出去后还特意关上门不让风吹进来的女人,怔忡良久,不知道怎么开口。
关雪卿话虽然是这样说,但也没到不顾他死活的地步,看着锅里的鱼汤,她叹了口气。
男人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也四肢健全,但是估计脑袋里淤血还没有散尽,喝了关雪卿端来的鱼汤,便又昏睡了。
这男人从那天起就醒了,由于不记得一切伤势未好完全,关雪卿也不能把他又给扔出去,只好暗戳戳的每天都炖黄芩鲤鱼汤给他喝,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黄芪可是她今年春末去山林挖的,留了一包备用,就这么用了她还有点心疼。
看着锅里浓稠的淡黄色汤水,已经连着闻了半个月的关雪卿赶紧屏住呼吸端了进去。
看男人默默喝下又一碗鱼汤,慢条斯理吃完了鱼肉和窝窝头,没有丝毫嫌弃,还真心实意地夸了好些句‘很好吃,谢谢她’之类的话,关雪卿本想看笑话又觉得无趣。
天很冷,这个小庄子很破败,两间房,只有这个男人睡这间有火炕,关雪卿没有丝毫和男人相处的别扭,倒是男人扭扭捏捏,面红耳赤瞧她,嘴巴喏喏半天蹦不出一个词儿。
关雪卿最近在做绒花卖,她心思巧妙,生意很不错,就是缺了个夹子,导致她刷绒的时候很痛苦。
捣鼓半天,刚刷好的绒线就因为多用了点力把整排线扯了出来。
听到‘哎呀’一声,男人赶紧把焊在关雪卿脸上已久的视线挪开,看她摆弄的线已经歪歪扭扭,他小心伸出手,把两块木板间的线整理好用浆糊点上再用木板压实,给她按住没有放手。
关雪卿本想出去找块大石头,看他动手也由着他去,看他乖乖捏着木板不放的样子,她撩了他一眼,就着他的动作赶紧搓铁丝,男人一直在帮她固定着没有松手。
男人看她接受了自己的帮忙,低落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最开始他也是惶惶不安的,不知来处,身世,身有重病,所以对于女人的小动作他一概接受了,她也许会认为他受不了整日的鱼汤,但她不知道,她亲手熬的鱼汤,他不自觉就喝完了,他喜欢这个味道。
“你这几天有想起什么吗?”看他眼神深邃,虽然没有看向她,但她总觉得有股视线落在她身上。
男人正盯着她出神,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连额前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清,皮肤细腻光滑、白里透着红,唇色殷红,鼻梁挺拔,眼眸细长看人却是潋滟多情,黛眉高挑,忽然见她抬头问自己,男人结结巴巴慌忙应道,“没有…”
关雪卿默然。
那双幽深的眼睛也黯淡了。
两人都不是爱唠嗑的人,关雪卿问完就埋头搓丝,男人一直在观察她,见状默默拿了一根也跟着搓了起来,一时间这小房间只有滚动。
静谧安稳的生活让他心驰已久,好像很久以前就曾期待过。
有他帮忙,速度快了很多,只花了平时一半的时间。
关雪卿用的两个木块搓,完全没发现男人左右手两指腹已经通红。
看她喜滋滋的模样,男人眼里带笑,终于能帮上她一些了,至于红肿的指腹,不值一提。
买不到铜丝,关雪卿只好用染色棉线把烫好熨平的绒花组合缠在削好晾干打磨光滑的细长木棍上。
原本以为铁器很少见管控很严格,谁知她去县里一趟,竟然专门的打铁师傅,还按她要求做出了细铁丝,虽然要登记在列。
而铜丝成本太高市场也没有,所以只能靠新意取得姑娘媳妇儿喜爱,要是再富贵一点的姑娘可能看不上这材质,买回去当个玩意儿还成。
她三个月去周边村子县里一趟,还差点就能攒一次货了。
就这样又这样躺了几天,男人能下地自己走路了,知道关雪卿不想与他搭话,男人会主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也不多言,没事儿可做便提着一个小凳子坐在离关雪卿不远的地方,虽然看似出神,但时刻关注着她,帮忙理理线,刷刷绒。
关雪卿生母早逝,从小便不得喜爱,来这里,也是因为得了肺痨病,看了挺多大夫都说没救,被嫡母扔在了这破庄子里,任其等死。
原本身边还有个丫鬟,当天晚上便找了关系去了其他人身边伺候。
她攒钱的目的也是想为原身讨个公道,可是据她了解,出远门需要路引文碟,不然要打板子,所以计划花钱找人造假或者走个后门,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了。
说来话长,刚来这儿时她浑浑噩噩,梦境交错,每天都睡不好,她以为是水土不服,谁知一个讨水喝的和尚,道出了她的由来,解了她的困惑。
这由不得她不信,在救了这个人时她抱了很大幻想,她只要好好照顾他直到醒来,要些钱财不过分,哪知这人情况与她想法相背。
她猜测他是旗人不假,刚醒来那满语骗不了她,可他没有记忆,纵然意识清醒,再养一个大活人只会加重负担。
边做手中的活,关雪卿叹了声气,“喂!”
这几天她一直这样喊他。
等男人那被养得黑亮有神的眼睛望着她,关雪卿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实在好看,丹凤眼,皮相薄,墨眉红唇,有点蛇系美人的感觉,肩膀宽阔厚实,看起来很好靠,身姿挺拔像棵小白杨,据仪态来说家境大抵是不错。
男人这几天也趁着空档去庄子周边逛了逛,对他的处境有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