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上）
离开后尹汐才想起来忘记约林辰吃饭了，回到车里发了信息问他何时有空。
一路上，林辰留下的那句话在不断重播。
难道他一直在订阅期刊，才会出现多余的一本？这种事情不能细想，容易让人猜疑或者产生错觉。尹汐了然这一点，索性分散注意力，不再乱猜一气。
约见的时间敲定了星期五。犹记在大学，她期待每次和林辰相遇，却还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即便目光会不自主地跟着白衣少年，心跳的频率令自欺欺人变得难上加难。
现在的她不再掩饰，不可避免地把这事想了数遍，清甜化作脸上的笑意——她曾设想的糟糕情况不会发生，她与他的缘分终归没有了断。
时至周五，林辰赴约到了尹汐所说的一家烤鸭店。店门口种了许多常青树，雪天时枝头会挂满彩色的小灯，颇有节日温馨的气息。
这家烤鸭店在南城非常火爆，尤其是冬天这个时候，人多得几乎总是满座，有时候预约都难，尹汐能订上也是赶巧有人提前取消了位子。
穿过一众食客，尹汐坐下来强调了句：“随便点，我请客。”生怕林辰半中间变着法子付一部分钱。
林辰接过菜单低头浏览：“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没点太多，一来两人都不是特别能吃，二来尹汐的嗓子没有痊愈，最好少吃油水。因为客人多，服务员还特意给他们打预防针，说有些菜的等候时间会长些。
放眼望去，餐厅内呈火热的景象。他们挨着窗户，稍微偏头就能看见外面截然不同的冷寂街道。
尹汐觉着总有一人要打开话匣子，好在她早有准备：“当班主任感觉怎么样啊？”
林辰轻笑，右手无聊地把盘子挪了个地方，道：“挺好，一开始接手的时候很谨小慎微，现在适应多了。当时，我开个家长会都要酝酿好久。”
尹汐听着他的话也微微笑了。“现在高三很忙吧？学生们压力大，竞争又激烈，任老师曾跟我说过有关的事情。”她递给林辰满上茶水的杯子，与男人指尖相触的片刻，感到了丝丝凉意。
“嗯……”林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稍作沉默，然后突然咧嘴一笑，“但也比那年带高一好。”
尹汐愣了下，几秒后明白林辰意有所指，跟着也静了静。他们分手那年，林辰刚好胜任班主任的职务，教的是高一。
她小心地偷眼看对面的人，林辰继续抿了口茶，放下杯子，刘海下的双眸霎时变得闷闷不乐，被店内白色的光添了层霜。
不知分手的事对他造成了多大影响。尹汐一下子记起周云何说到林辰分手状态时的欲言又止，她无法想象那种情形，更不愿意得出空间去想，可此刻的空白无不在添油加醋。
是从这不经意的一秒起，她有了更真切的认识。
之前尹汐认为林辰只是生气，而周云何作为林辰的朋友打抱不平也正常，她没敢多虑。但是这些观点之上，她忽略了林辰最直接的感受。不是她想的“程序”似的分手颓废期，也许恰恰相反。
自己无意间让林辰担忧了多久？他又找了自己多久？这些无从确切地计算。
桌上，服务员端来一盘热菜。
“谢谢。”尹汐回过神，挪开了纸巾盒。
林辰加了一筷子菜到盘里，沉吟几秒后问：“你去北迎时，工作被调到了那边的部门吧？”
尹汐本不想再聊那两年的事，奈何林辰问话，她不得不答：“嗯，当时公司可以做这个调整，不然……我可能也不会去北迎。”林辰是如何知道的？她想是去公司找自己时得知的。
“问这个有什么事吗？”她边问边夹菜。酱烧茄子烫嘴，味道尝起来比不上林辰做的。
林辰不语，抬眸，目光里掩藏着莫测的情绪。他没回答尹汐的问题，重复道：“如果公司做不了调整，你可能也不会去北迎。”
尹汐看着他点了下头。
“那你还会跟我分手吗？”林辰的语调温和却极具穿破力，冲开喧嚣，在尹汐四周骤然掀起一阵疾风。
又像挨了当头一棒，她头晕目眩，夹菜的手停在空中，片晌徐缓地落下。无措间躲开那双暗流涌动的眼睛，就觉得嗓子里堵了句话，说也不是咽也不是，卡在中间如鲠在喉。
林辰从她的状态轻松地得出了答案，声音更轻了，自嘲似的苦笑：“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会提分手。”
又是尹汐的一阵沉默。她回忆着那时自己的状态，林辰的猜测不错，重来几遍他们都是同样的结局。只是自己会躲藏得更小心些，更吃力些。
半晌，她突然猛地抬头，眼中闪烁脆弱的光芒：“但那是我——”话到一半哽住了，再没说下去，只在心里默默地道：“那是我当时唯一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办法了。我知道也许真的很不妥，很不成熟，可能别人认为很可笑…我对你说再多对不起也无用……”
林辰注视她几秒，忽然破颜一笑：“别想了，我不是怪你。”像能听到尹汐未出口的话。他往她盘里夹了菜，一扬下巴：“吃饭吧。”
此后，他们都没再提那两年的事。
饭间尹汐调整好心情，冥冥中生出一种责任感——她请客就该吃得愉快。夹了块烤鸭壮胆，她笑着道：“说起来，你在学校挺受欢迎的，只宁还说想要你当班主任，上次跟你去学校我也发现了这一点。”
“发现了什么？”林辰微抬眉梢。
“学生们都喜欢你，还有大家猜测咱们的关系，证明了你很受关注。”她轻嘬了一下筷子，“跟大学时无差。”
“无差吗？”
“嗯，”她使劲点头，“好多迷妹。”
“你是在奉承我吗。”林辰失笑，对面女孩的眼睛里却透着股认真劲。
“我说的是实话。”尹汐果断地再次点头，这点不假，许多人都可以作证，“你一弹吉他就会吸引一帮人，偶然间就会听到女生说起你。”
曾经和你谈恋爱，我也有负担。
林辰，你可能不知道你有多耀眼，像遥不可及的星辰。这样的比喻虽然已经老掉牙了，可我已然有些词穷。总之，还是要感谢你的出现，治愈了失意的我。
“那你呢？”对面的人问。
“……我？”
“你都说了些什么有关我的事？”
她想了想，自己好像从没坦言说过任何事，总是悄悄藏在心底，日复一日，推挤成山。
“一句都没有？”林辰直直地看来，眼神略显失落。
“有……”她轻咬下唇，“反正肯定是好话。”
茶余饭后桌上还剩了些菜，尹汐让林辰都带回去，说自己嗓子还不舒服，不能吃太多大油的食物。
服务员拿来打包盒，接着带尹汐去前台结账。
柜台旁有名男子喝醉了，站在那里跟朋友吵吵嚷嚷着说这顿他请。尹汐瞧那人眼熟，多看了几眼，惊讶地发现这正是早前在街上和一对情侣吵架，然后挡住自己车门的人。
“他丫的看什么啊！”男子对上尹汐的眼神，吼道。
情形神似那日。不过这次，他身旁的两位朋友嬉皮笑脸地压制住了他。
尹汐打心底烦这人，不愿理睬，扭头去付账。可他在旁边一点不消停，吵着吵着就挤到尹汐那边，用胳膊推了几次也不管用。而他那一众朋友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做做样子地劝说几句，估计心里头是唯恐天下不乱。
尹汐不是个容易发火的人，可再也压不住火气，投去略带小觑之意的目光，要与那人对峙的念头冉冉升起，又因为身在饭店而犹豫。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蓦然穿插而来：“起开。”
林辰已经打包好东西，隔在了尹汐和那男子之间，一只手下意识地把尹汐拦在了身后。
男子记仇，不记得尹汐，但林辰记得一清二楚。之前那件事，他被保安带走后一顿训，期间还因反抗打了保安被送进了派出所。他恶狠狠地瞪着林辰几秒，目光浑浊，不留情地骂道：“靠！你他妈不是之前劝架那小子！”
而后对身边的朋友道：“就是这个龟孙儿害得我去派出所！”他火急火燎想当即报仇，撸起袖子，脖子上的青筋暴露。
尹汐听他骂人觉得滑稽，抿唇站在后面。
林辰的神色丝毫未动，对男子冷眼相待，目中似有坚冰，流露出十足的厌恶。“有多远滚多远。”林辰的嘴角微扬，却不像笑，散出森森寒气。
“你他妈还敢——”男子话没说完，冲来的拳头就情景重现地在半路被林辰挡住，话却没噎回去，一股脑冲了出来，彻底激怒了对面的人。
“还想找事？”林辰瞪着男子，今时不同往日，他没再给对方留面子，手一掰，把握住的腕子向后狠狠一折，对方朝天的手心已然发白，“想打架就出去打。”
他的语气戏谑，话音未落，男子就反抗地挥起另只拳头，林辰从容不迫，身子一躲，手上再次发力。男子吃痛，瞬间无暇顾及反抗的事。
尹汐站在后面，就听那男子一边哼唧一边招呼身后的朋友们来帮忙，为了挽回尊严还不甘示弱地骂着极为肮脏的字眼。
有三两服务员走了过来。
尹汐朝来人看了看，为了不多惹是非，也防备对方要打群架，她扯了扯林辰的衣服道：“我们走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