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同学（下）
再次坐进警车，窗外的风景开始流动。尹汐混乱的脑子才渐渐冷静下来，困意席卷而来，她忍住一个哈气问林辰：“你也累了吧？”
“还好。”林辰说，“困了就睡，到了我叫你。”
又是那句熟悉的话语。
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黑暗中指尖袭来温度，是林辰轻轻地握住了她。
开车的女警朝后视镜看了眼，笑着对林辰说：“你们有彼此很幸运啊，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去吃喜糖。”
林辰扬起嘴角。
嗯，真的好幸运。
尹汐在旁边小小地动了下，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听见了女警的话。她的发丝有些杂乱，一小部分起了静电，粘在林辰的外套上。
车开到小区附近，尹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们下来走了一段路，也是这个时候旁无他人，才放心地说些话。
“林辰，今晚我让你提前回去，是怕你太累了。”她被林辰牵着，轻声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不想老是麻烦你。”
夜里没有回应，片刻林辰才不紧不慢地道：“可我不嫌麻烦。” 他四顾着熟悉的路线，犹记复合那夜他们也从这里走过，被尹汐抓着，他跟在她身后，雪初次被赋予了暖意。
“你不用什么事都找我，但需要我的时候……”林辰艰难地顿了下，“一定要告诉我。”
尹汐抬头，林辰的眸子深黑里凝着忧伤。“林辰……”她的话无声落下。
“嗯。”林辰垂睫看她。
“你是不是很怕我再次离开啊。”她低低的声音问，脚步随着沉重的情绪慢了下来。
怕。
惧怕。
林辰微蹙眉头。“你看呢？”他反问。
尹汐不答。“我不会再走了。”她留下这样仓促的一句。
站在林辰家门口，他们都能想起复合那夜裹在束缚里的心跳。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仍是那间简约风格的房子。
这次，大灯被打开了，依旧是冷色的。
“你换鞋，我帮你找洗漱用品。”林辰把钥匙丢进鞋柜上的小框里，走了进去。
尹汐心不在焉地脱下外衣，脑海中是林辰方才的话语。她有点后悔自己给出的潦草的答案，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毕竟安全感是相互的，兴许她可以带林辰回一趟北迎，去见一下未曾谋面的鲁温元和姜尹蓉。春节假期也刚好是个机会，顺便再探望一下母亲的病情。
“姜尹汐。”林辰在前面喊她，手里拿着全新的牙刷和牙杯，“洗漱吧。”
尹汐诧异地走过去：“你还存了多余的用具？”
“之前买了备用。”林辰不以为然。
尹汐没多想，“哦”了声就关上了厕所的门。在她洗漱期间，林辰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套可以给她当睡衣的衣服，平平整整地叠好放在主卧的床上。
厕所里，尹汐先环顾了一周环境。洗手池旁有个架子，东西摆放整齐，是她印象中的模样，林辰的牙杯放在台面上，是深蓝色的。她把自己的牙杯接满水，挤了一点林辰的牙膏。
薄荷的清香幽幽，她心神恍惚地挪动着牙刷。
春节带林辰回去的话，还要提前问一下姜尹蓉。
漱了几口水，她把牙杯摆在了林辰杯子的旁边，痴痴地看了几秒。架子上摆放着白色包装的洗面奶，她本想出去问林辰自己可不可以用，转念又觉得多余，于是厚着脸打开盖子。
尹汐一般洗漱顶多要七八分钟，这次却足足待了十几分钟。等她一脸清爽的出来时，林辰已经倚在主卧门框等她了。
“我睡这间？”她愣了下，知道这是林辰的卧室。
“嗯。”
“周云何来时睡的哪里？”
“客房。”林辰清楚尹汐的心思，胡扯了句，“但那是他自己要求的，你没有资格提要求。”说罢他拿起床上的衣服递给尹汐：“睡衣，凑合穿一晚上吧。”
尹汐接过衣服看了几眼。是件白色的短袖和带松紧带的睡裤。
“干净的。”林辰双手抱在胸前。
“我知道。”她的脸微微发红。
“你换完就睡吧。”林辰的手扶上门把，“我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事敲门即可。”
“哦。”尹汐抱着衣服小声说，“晚安。”
“晚安，姜同学。”林辰帮她关上门。
尹汐换好衣服，坐在床边往自己肩膀凑去，轻轻嗅了嗅。“有点林辰的味道。”她想。
躺在黑暗中，她圆睁着双眼，片刻间竟然没了睡意，脑海里闪过各种最近和林辰相处的画面，直到她再次想起被偷走的那块玉佩，心中的激动才消去了几分。她紧接着记起的就是林辰在回家的路上说的那句话。
他那么在意。
尹汐越想越清醒，不知不觉又躺了很久，依旧没有困劲。她坐起身打开灯，林辰的房间好干净，同时也空旷冷清。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隔壁次卧的门缝里一片漆黑，看样子林辰已经睡了。她犹豫再三走到门前，伸手想敲，黑暗中她的手还未落下，突然又退缩了。
尹汐叹了口气，还是不打扰他的好。她转身刚要回房间，屋里冷不丁传来沉沉的声音：“姜尹汐。”
她被吓了一激灵，回头结结巴巴地答：“欸…欸。”
没多久房门打开，林辰穿着黑色的睡衣出现在门前，对面主卧微弱的光铺在他的脸上，他头发有点乱，眼神却凌厉。“什么事？”他的声音略显沙哑。
“我睡不着。”尹汐惭愧地说。
林辰没答，轻柔地看了她几眼。女孩的头发长长了，已经过肩，现在同样散乱。她身子单薄，穿自己的衣服像罩了一个袋子似的宽松。
“那怎么办？”终于他移开目光，不疾不徐地问。
“你能不能陪我。”尹汐两手攥住衣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林辰轻扯嘴角，故作勉为其难地说：“行吧。”
他随尹汐回到主卧，等女孩爬到床上躺好后，他帮她将被子往上拽了拽，而后一个人走向书桌。台灯是开着的，他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开几页读了起来。
尹汐望着林辰的背影，那□□的后背遮住了部分光亮。“林辰，”她蓦地唤道，待对方回头才说出下半句话，“你能坐到我旁边吗？”
林辰眼眸温温的，合上书，关灯，穿过昏暗走到床边。尹汐模模糊糊地见他过来了，往一旁挪了挪来腾出位子。
“这下安心了？”她听见林辰坐到自己身边，柔声问自己。
“嗯。”她答，这才闭上了眼。
但很快，尹汐又把眼睛睁开，望着黑暗里的人说：“今天让你提前离开，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林辰的声音平缓，带着几分消沉。
可能是他敏感了。
听声尹汐能猜到林辰是一副失神的样态。她心里难过，动了动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摸黑找到林辰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从始至终我都需要你，没有想推开你。我是很想和你一起的……”尹汐喃喃道，可能外人看上去她分明就有，林辰也不例外。但说白了，那都是她违心的做法，她看清楚内心的一刻才知道自己多么渴望和他在一起。
“姜同学，这算情话吗。”林辰难得地笑了，攥住她的手轻握了两下，“咱们先不想了，先睡觉。”
于是，尹汐安然闭上了眼。
即将要睡着时，她感到男人在自己的额上落下了一枚吻。即便那吻很轻、很快，在她心里却仍似烙印一般。
一片漆黑里，林辰的双眼逐渐适应了光线，耳边响起尹汐均匀的呼吸，怎么竟带着几分暧昧。他低头凝眸在她的脸颊，即使看得不真切，但他可以想象。
这间屋子终于不再承载悲伤和愤恨的情绪，女孩说她很想跟他在一起。
他也是。
他温柔地捋了捋她的头发，手指滞留在她的脸颊片晌。“还说睡不着，这才两分钟不到。”他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