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辰
早上,尹汐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估摸着有十点多了。她昨天睡得太晚,又忘记设闹钟叫她起来,很容易便睡过了头。
淡色的窗帘透进光来,把房间照得温馨。她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揉了揉眼赶紧起床换好衣服,匆匆出了主卧。
林辰正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看见尹汐后笑道:“起来了?”他早已穿戴整齐,无疑与尹汐凌乱的头发和还没整理好的衣服形成了对比。
尹汐看了看林辰整洁的外表,样子明显起来有些时候,她简直无地自容,随便把头发拨弄了几下,埋怨道:“你怎么没叫醒我啊。”
“怕叫了你你有起床气。”林辰随口道,“别愣着了,洗漱完就去吃早餐吧。”他边说边往客厅走,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把你家门钥匙给我。”
“家门钥匙?”尹汐头脑发蒙,“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林辰看着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忍不住又想逗她,但顾及到有正事要办而收敛,“去帮你把家收拾一下,顺便看看怎么防盗。”他解释说。
“哦……”尹汐傻乎乎地点头,刚想回屋去找钥匙,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收回迈出去的步子,“算了吧,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
她没给林辰时间回应,一转眼溜进了卫生间。
洗手池的台面上,两人的牙杯像昨晚一样挨着。她欢喜地笑笑,先拿清水洗了把脸,盹几乎醒了。
利利索索地出来后,尹汐走到餐桌前。林辰帮她拿出了存在蒸锅里的食物,一边还说:“豆浆没热好,你自己盯着点锅。”
尹汐点头,眼睛直直地看着盘子里的鸡蛋煎饼,淡黄的底色配上翠绿的葱花。她抬眸,吞了口口水,认认真真地说:“我以后是不是有口福了。”
林辰笑起来,递给她一双筷子:“你不会睡傻了吧。”
男人的眉头舒展,眼下的卧蚕微弯,薄唇轻扬,笑容撞进尹汐的心窝里。她想,日后后将和他朝夕相处,起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便不自主地高兴。
林辰没有陪尹汐在桌边吃饭,而是返回了客房,大概率在处理公事。尹汐一个人在厨房,关了热豆浆的火后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饭都热腾腾的,她吃得尽兴,可到后来望着餐桌其余空荡荡的位置,四周又出奇安静,觉得一个人在这宽大的桌子吃饭实属寂寞。但她不好意思叫林辰出来,心里想要是自己早点醒来就好了,可以和林辰一起吃早餐。
那……原来林辰以前一直是这样吃早餐的,为什么原先没注意到?可能是曾经谈恋爱时,她每每在林辰家吃饭都不是一个人,所以没这种感觉吧。
如此想来,尹汐感到心疼。林辰是在他们恋爱第四年时搬到这所房子的,住得最多的一段时间就应该是他们分手的那两年了。这地方敞亮,林辰也没太多杂物,因此免不了寂寥之感。
尹汐边吃边幻想起他单独住在房子里的场景,越想心里越不对味,越想嘴里的食物越平淡。她强撑着吃完了一整张煎饼,把盘子、碗筷以及锅都拿到池子边一并洗完了。
擦干净手她到次卧前探头往里看。桌子摆在正对门的地方,一眼便看见林辰伏案在写着什么。他的坐姿标准,后背笔挺,庄严肃穆的模样。
“吃完了?”片刻,他转头过来,笔尖随之一停。
“嗯。”尹汐扒在门框上问,“我们走吗?”
“走。”林辰嘴上这么说,却没放下手里的笔,“再给我五分钟。”
尹汐在门边站了一小会儿,看他仔细地书写着什么,胳膊不时微微地挪动。想起大学恋爱时,他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她累了就趴在桌子上,歪头看他写字。
不久他便会停笔,一同趴下来。
“累了吧。”他的双眼好迷人。
“不累。”她撒谎。
……
“进来坐吗?”次卧里,林辰看尹汐杵在门口像个电线杆似的。
“哦……”她回神,犹豫了一下才走进去。房间里摆着几个书架,旁边是那张沙发床。她轻手轻脚地坐上去,双手撑在两边,前倾着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定在林辰办公桌上方的架子上。
架子很空,只摆了一个沙漏、一个三阶魔方和寥寥两本书。其实,那个地方曾是林辰放晨曦杂志的位置,但早前他就把杂志锁在了一个偏僻的抽屉里,还没来得及摆放其他东西。尹汐自然不清楚这一点,总觉得空空的地方看着别扭。
她保持安静地坐着,听林辰写字的声音。坐了不知多久,反正比五分钟长。她等得有些无聊,拿出手机翻看。
朋友圈里,一条动态吸引了她的注意。是薛艺嘉发的一组结婚照,她点开来,照片里学姐身穿一袭白色婚纱,笑容美丽动人,站在海滩上望着从远处走来的新郎。为学姐高兴之余,尹汐不例外地想到了周云何,他看到会是怎样的心情?
动态下已有一些红心,她迟疑着要不要点赞,最后还是按下了红键,虽然心里觉得这像是对周云何的一种背叛。
“看什么这么出神?”对面,林辰已在不觉中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尹汐举起手机:“薛学姐的结婚照。”
林辰不语,瞥了眼屏幕轻笑一声。他们都默契地没作评论,尹汐收起手机,两人出门开去了她家。
尹汐家里是昨夜没来得及收拾的烂摊子。林辰帮她清理客厅和厨房,她则去卧室打扫起来。两人一起干活效率更高,满打满算收拾了近一个小时。尹汐考虑到林辰吃饭吃得早,这时候应该饿了,于是订了份外卖。
门敲响时,她正在卧室里规整抽屉里的东西。少顷,就见林辰拎着外卖袋走到房间里,那身形高挑,被屋里的光镀了层金。
他耐人寻味地问:“姜小姐,请问一下‘林星辰’是哪位?”他故意把那三个字念得很重。
尹汐猝然抬头。林辰浅笑着凝视她,耐心等她给一个解释。她扯扯嘴角,后悔地弯着眉,埋怨自己怎么忘记把这个名字改了再下单?以这种方式被他发现还挺丢脸的……
“是…我给你随便起的延伸名。”尹汐敷衍了事地说,完后迅速低下头,故作忙于手中的活。
外面的阳光肆意,林辰笑得更明朗了些:“你一直在用这个名字吗?”这里的“一直”主要指他们分手的时段。
尹汐仍忙乱地收拾着抽屉,支支吾吾地说:“哦,呃…还好啦。”说完,屋里半天没有回音,她这才缓缓抬起头。林辰还站在原地,神情若在思考,不过嘴角的笑并没有收回。
“我觉得这个名字蛮好听的。”她为自己解释,以为林辰认为这名字幼稚,“星辰对吧,璀璨耀眼。你说呢,挺有诗意的吧。”
林辰抬眸,眼里的光无比柔和,仿若冬日的午光。他没作声,好像隐去了些感情。尹汐的话仿佛只是随便说说,可他却因此动容。
尹汐见他始终没反应,不由得唤道:“林辰?”
“嗯……”他转身,“走吧,先吃饭。”
“我不饿。”尹汐对着他走出房间的背影大声喊,“你先吃,给我留点!”
屋里差不多收拾干净时已是下午,尹汐在林辰的陪同下把饭打扫了干净。之后他们都感到疲劳,但尹汐望着又复原的屋子,心情还是愉悦的。
林辰搂着她靠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道:“姜尹汐,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呗。”
面对他唐突的请求,尹汐扭脸笑问:“你想听?”
“想。”林辰说着低下头,在她额角小小地吻了下。
于是那个下午,尹汐片段性地讲了家里的事。她挑拣半天,说的大部分是美好的事,主要是不想让林辰为自己感到难过,也怕自己陷入伤感里。
断断续续说了不知多久,尹汐再想不出值得一提的事,便跳出家庭的话题问:“你说要是当年你放弃追我,或者我没答应你的话,我们是不是肯定没戏了?”她仰着脸看林辰。从这个角度瞧,林辰双眸里的微光尽收眼底。
“我怎么会放弃啊。”林辰用手拨了拨挡住她眼睛的发丝,与她相视。随后,他沉默片刻,似在想象尹汐所说的场景,想着想着他忽然勾起嘴角:“不过算起来,当年确实被你泼了好几次冷水。”
尹汐微微怔住,对他的话毫无防备,直愣愣地望去。
“不是吗?”林辰不以为然地问。
尹汐无从作答,移开目光往他跟前凑了凑,像是一种示好。
“现在讨好啊?为时已晚。”林辰故意说,边说边歪头颇有兴致地看着她。
尹汐猛地坐起来,回过头装模作样地瞪他几眼,语气倏地硬气了起来:“晚了是吧?那我靠边点。”她想都不想立即往沙发剩下的空位挪去。
“开个玩笑而已。”林辰赶忙拉住她,硬是把她搂了回来,“你怎么越来越不禁逗了。”
尹汐没吭声,原本也是有意做个样子而已,被拽回去后又重新乖巧地靠在了林辰的肩上。
“林辰。”半晌,她唤道。
“嗯?”
“你知道……”大概是聊起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这股后劲让尹汐开始失神,“我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都特别羡慕你。”
林辰的眉心轻动,眼眸黑漆漆的,垂睫看着她,像忽然也神伤了。这是个让他不好接的话。
“怎…么讲?”他的声音微微有点发抖。
“就是——”尹汐仰脸苦苦地笑了,“你的家庭啊之类的。”
林辰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几秒后垂眸:“细细讲一下?”
“我高中的时候,不是高中,自从姐姐她们离开吧。”到这里尹汐停了下,深吸口气,“那时候感觉世界昏天地暗,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很孤助无援。我羡慕其他人,羡慕影儿,像羡慕你一样。至少你们好像还有个藏身之处,可我无处可藏,就毕露在暴雨里。”
林辰弯着眉,半天说不出一字。许久,他再次吻了她的额头:“若是我早些遇见你该多好。”
“不要。”尹汐连忙反对,“那样你可能就喜欢不上我了。那时候我脾气古怪,看上去孤僻,也不太合群。”
林辰淡淡地笑:“不会的。要是小时候遇见你,就从小时候开始喜欢,初中遇见你,就从初中开始喜欢……”
是吗。
真的吗。
那你不许反悔哦。
像能听见心声,林辰还是笑:“而且不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