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烟雨(七)
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一下变得如黄昏般晦暗。
在那一片尘土飞扬的昏黄里,他的周身散发出点点白色荧光,缓缓离地上升至半空中,摇曳着衣袖,在自己周身画满栀颜看不懂的符咒。
“孽畜坤龙,速应召现身!”祁桀玉命令道。
忽然,众人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龙啸。一团黑压压的云团从西北方向压过来,骇人的嘶吼声与雷声混合在一起,连天地都为之震颤。
昏黄的天幕上,闪电像血脉一样忽明忽灭地交织着,仿佛天地下一刻都将毁灭。
那群刚刚还无比喧嚣的村民们哪曾想会见到这阵仗,还没看着真龙,都纷纷吓尿,开始跪下磕起头来,道:“圣司大人饶命!圣司大人饶命啊!是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我们不要看什么施云布雨了,不要了,求您停下!”
栀颜也被吓得够呛,但她又不放心离开祁桀玉太远,只好蹲在地上捂着耳朵,抬头观望着悬在空中的祈桀玉。
祁桀玉对人群的声音充耳不闻,他依然喃喃有声,在空中闭眼念着栀颜听不懂的咒语。
“爹,我看见那云里有龙的尾巴哎!”新郎小侄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反倒有几分兴奋。
“跪下!你这倒霉孩子!”那胖女人战战兢兢地把儿子的头也按在地上一起磕起来。
渐渐那雷声越来越大,雨点子也如冰雹一般落下。
黑云中,当真窜出了一条巨大的黑龙来,身子比村长家的宅院还大,双目血红,鳞片像最坚硬的黑色铠甲。
它摇摆着巨大的身躯,穿梭在闪电中,最后在祁桀玉的身边一直盘旋着。
栀颜着实替祁桀玉捏把汗,怕那巨龙庞大的身躯把他一不留神给夹扁了。
这时,所有的闪电纷纷在村长家附近落下。只听“咔嚓”一声,村长家门口的牌坊被一道闪电给劈裂成两半,砸在地上。
众人都仓皇地退进屋檐下继续跪着。
卫烟见栀颜离那雷电实在太近了,迅速将她拉到屋檐下躲避。
“坤龙参见圣司大人。”那黑龙继续在祁桀玉周身打转,用低沉又古怪的腔调对祁桀玉道。
祁桀玉终于停下口中的咒语,面不改色立坤龙面前,威严道:“孽畜坤龙,本座念你百年苦修戾气已消,故今日助你出井腾云。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切记藏身于山林深海,勿再伤及无辜。”
那坤龙竟呜咽起来,道:“坤龙被囚禁百年,已无处可去,求大祭司收留助我修行。”
“那你便镇守在此,守卫岚祁一方疆土。”祁桀玉再次念起咒语,手指朝着那龙眉心一点,雷声又更轰鸣了几分,闪电也更密集起来,暴雨如注却并未沾湿祈桀玉的衣襟分毫。
此时,乌云翻滚遮天蔽日,天宇都被那忽明忽灭的闪电给照得透亮。
众人只听一声巨响,所有的闪电都集中向坤龙身躯劈去,伴着坤龙一声痛苦的哀鸣,它那巨大的身躯忽得化作一把黑色的长剑落在祁桀玉的手中。
随即,遮天蔽日的乌云如烟尘般散去,狂风暴雨也渐渐止息,天空又露出了湛蓝,仿佛刚刚那一切尽是幻觉。
祁桀玉手持黑色坤龙剑降落在地面上。他抽出宝剑,那耀眼的剑芒像坤龙游动在天宇中,鞘上的花纹如浮起的黑色龙鳞,剑柄上的两枚红宝石亦如坤龙的双目。祁桀玉试着挽起剑花,荡漾起的剑气立刻让围上来的众人感到一丝寒凉。
“这剑就是坤龙所化吗?”“爹爹,坤龙在这把剑里吗?”“那龙还会出来吗?”众人七嘴八舌。
村长老头这时率先在祁桀玉面前跪了下来,边磕头边道:“是小人瞎了眼,不知圣司大人远道而来,怠慢了您。求圣司大人大人有大量,饶恕小人和小人的家人吧!”
老头身后的众人也齐刷刷随着村长老头一起跪在了祁桀玉面前。栀颜趁机溜到祁桀玉身后站着。
“不知者无罪,都起来吧。”祁桀玉敛眉将剑收回剑鞘。
跪在地上的众人此时却并不敢起身。
“言归正传,今日本座是为卫烟姑娘的喜事而来,将场面弄成这般亦非本座所愿。”祁桀玉回身看了看村长家门前那倒了的牌坊和被雷电劈焦了的几棵大树,一片狼藉。
“卫烟姑娘?”祁桀玉轻唤她的名字,点头示意她上前来。
卫烟走到祁桀玉身前,不知他何意。
“扰乱你的喜宴是本座冒昧了,今将坤龙神剑为礼作为你的嫁妆,可镇村落无妖患。如不嫌弃,本座亦可替你过世的父亲卫萧大祭司为你送嫁。”祁桀玉双手捧剑送至卫烟跟前,似对卫烟又似更是对众人道:“卫萧祭司逝世后,本座曾派迦若的众门徒去寻你一家的下落,无奈音讯全无,希望本座今日前来不算太晚。卫萧祭司以身殉国,便永远是岚祁的功臣,上任主君对他的封赏依然摆放在他迦若的寝房之中,任何时候你想去了,迦若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当然,如若有人胆敢欺负你,本座不论山高水远,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卫烟听完这一席话,早已泣不成声,她镇重接过坤龙剑,和夫君一起跪下谢过祈桀玉。
“除了主君的封赏,卫萧祭司生前留下的财物也存放在迦若殿内,待卫烟姑娘随时去取。”祁桀玉道:“应该是足以买好几个龙门村的田地了的。”
那村长老头和一大家子瞬间堆起了谄媚地笑容道:“卫烟这么好的姑娘能嫁进我们王家简直是祖坟冒烟了!”
“宗寿,还不快把家里收拾收拾,备好酒席,给宗福和卫大小姐风风光光办场喜宴!”村长老头对新郎哥哥道,又着急吩咐那泼妇嫂子:“翠娘,快备好茶,将圣司大人和这位漂亮姑娘请进宅子里好生休息休息。”
“哎爹好嘞,我这就准备,定让圣司大人马上就吃上喜酒!”那泼妇嫂子也会变脸似的,毫无痕迹地换了一副笑颜,仿佛刚刚颐指气使嫌弃卫烟的那个是她的另一个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