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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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蔓萌原本就知道，静水和颜夏清的儿子叫“沈思涟”。
作为孩子的名字，这也和母亲过于相似了。也是因为这个，当时让杨蔓萌对颜夏清颇为反感。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静水和她正在兑海执行任务，在航母上连续住了半年多，海风吹到头发稍含在嘴里都是咸的。当时她们是配合维和部队精确打击，这种紧急情况当然不可能准假放人，毕竟生孩子又不需要两个人，而琹国能上前线的超感侦察员总共也没多少。
结果颜夏清是成功地生了孩子，却给那孩子取名叫“思涟”，还不同寻常地随了母姓。这么“顾全大局”的做法得到了组织里的认可，甚至连她们的上级都专门写了感谢信，让杨蔓萌目瞪口呆——合着姓颜的没闹就值得感谢了是吧？如果他真的顾全大局，就不会给他儿子起这种名字。超感计划也不是故意在那个时候安排他妻子上前线的，更何况本来静水就不该是他的妻子。
但是无论如何，当时上级确实是怕颜家闹事儿的，因为实际上静水的职业身份也并没有告知过颜夏清。她和颜夏清本科学的都是建筑学，而静水经常连续消失几个月，也是以参加海外工程的名义。
不过现在看来，那孩子叫“思涟”也是好的。杨蔓萌只是希望，哪怕之后姓颜的另寻新欢，那孩子也能一直记得他真正的母亲是谁。
杨蔓萌在地铁上随意地翻了翻，也没找到沈思涟的照片。想来颜夏清还算是有点儿良心，没有把静水的儿子的个人信息放到网上骗流量。
然而也并不是任何资本家都不会用自己家孩子换流量。杨蔓萌在搜索清涟集团相关的八卦时，网页推荐里也出现了琹国其他资本集团的绯闻。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些资产阶级出身的姑娘会到娱乐圈当偶像，或者说在当今时代要想靠人气赚钱，背后多少都得有点儿资本。
当然，杨蔓萌是不太关心那些资本的，她只是觉得——资本家们的女儿长得真好看啊。
静水也很好看，但美貌对于静水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部分。而现在静水已经不在了，杨蔓萌的心也随之而衰败，枯萎如垂垂老者，但是她的身体还是个年轻人。
于是在下车之前，杨蔓萌认真地看了半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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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夏清的家在市郊，距离市中心有一个半小时的地铁车程。听起来有些偏了，不过很多有钱人都住在那种地方，其一是因为市区已经不能再建新的独栋别墅小区，其二也是因为远离喧嚣有利于这些资产阶级保护个人隐私。
曾经这里也是静水名义上的家。然而她虽说是结婚了，也只是偶尔才会到这个地方住两天。工作性质决定了她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边陲或者海外，而即使在休假时也不能离组织太远，毕竟超感计划可没法次次都调遣专车接送。
所以杨蔓萌自然是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的。她下了地铁之后对着导航图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区的门，却因为行为举止可疑被保安拦下了。
杨蔓萌跟那个小保安解释了半天，又拿了颜夏清给她发的邮件，才成功地获得放行。
然而进去之后反而更找不到地方，因为这小区里面的结构竟然和导航地图里的不太一样。想来是有钱人不想让那些阿猫阿狗都能知道自己的具体住址，给导航软件的公司塞了点儿钱吧。
然而杨蔓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怎么可能有超感侦察员都摸不清楚的建筑啊，当所谓的超感视力是闹着玩儿的？
杨蔓萌站在路边只是微微眯起左眼，让视网膜植入的超感芯片在四维空间轴上发生了移动。玻璃体传导的光线从超感芯片的微结构里反射，在非常狭小的四维空间进行成像，这种成像比三维“平面”上复杂很多，然而超感侦察员从小进行训练，练的就是对这种四维反射图像的识别能力。
人类大脑视皮层的图像处理潜力非常之惊人。
杨蔓萌通过这种方式看见过枊国军事基地的许多秘密，自然也可以看到这些有钱人们房屋内部的情况。
不过可能是这个暂且被称为第四维的空间维度本身蜷曲严重，超感成像的远近大小规律和三维平直空间大不相同，既不是近大远小也不是远大近小，而是在一个特定的距离范围内才能够聚焦，但在接近某个距离值时放大倍数趋向于无穷大。因此经过实测，能够生成可识别图像的距离区间在0.15~0.3km和9~16km，所以离得太近同样是没法看见的。也多亏了有钱人住的小区地方大，否则这“超能力”还真不一定好使。
通过超感视觉一栋一栋地把这些独栋别墅内部扫过去，杨蔓萌很快就辨认出了颜夏清家——倒不是因为她观察得有多仔细，而是之前静水给她看过很多这房子的照片，通过内部装修大致的色块分辨还是很容易的。
确认了目的地之后，杨蔓萌就转向了颜夏清家的方位，从面前的冬青篱笆上翻了过去——然后差点儿掉进人工河里。
嗐，习惯了使用并非近大远小的超感视觉之后，就未免对三维视觉中的距离感有些陌生了。
杨蔓萌还是老老实实从正规的路上走了过去，来到了颜夏清家的围墙门前。
这整个小区的独栋别墅都用的是统一规格的红砖围墙，有的人特立独行进行了改造，不过颜夏清家并没有怎么变动。大门的门禁是人脸识别加指纹密码锁，车库的门则是单独的车牌识别。
杨蔓萌按了门禁的铃，很快里面的屋子就有人出来了，但并不是颜夏清，而是一个穿着整洁、跟周博士差不多大的小老头儿。
杨蔓萌心里嘀咕，都已经提前告知了姓颜的今天来，怎么他家里还有别的客人？
然而这小老头儿却温和而恭敬地为她打开了门：“您是杨小姐吧？”
“啊，是我。”杨蔓萌有些尴尬，虽然她平时对周博士也不怎么尊敬，但是让长者给自己开门还真有点儿含糊。
“我是颜家的管家，您若不嫌弃和夏清少爷一样叫我李叔就好。”小老头儿看了一眼杨蔓萌身后，略微惊讶地挑眉，“您没有带行李吗？”
“我的东西不都已经送来了？”杨蔓萌也有些惊讶。
“送来是……确实已经送来了。”李叔很快就恢复了原本温和恭敬的神情，“那您请跟我进屋吧。”
杨蔓萌跟着这小老头儿走进红砖围墙里。这独栋别墅的占地面积并没有大到令人吃惊的程度，所带有的庭院花园也没有什么格外惊人的地方。不过从一些细节还是可以看出这家主人是在精心打理，比如地上的草皮是新换的，池塘里放了清澈的水，池底的鹅卵石也颗颗光滑干净。
只是颜夏清家里竟然还有所谓的管家，让她不禁觉得有些做作。不过想来这小老头儿应该是他老家雇的管家，临时到颜夏清家帮忙罢了，否则就他和他儿子两个人也用不着怎么“管”。
杨蔓萌跟着李叔进了屋，在门廊处脱了鞋，而屋里铺的全部都是红木地板。
颜夏清家的装修基本上是北欧风格，色调的饱和度偏低，色块也比较简洁。通常情况下没钱又想秀品位的人会选择这种风格，不过颜夏清自己的家里如此安排，恐怕主要是因为那个时候着急生孩子，不得不选择装修最快的方式了。
反正杨蔓萌对装修风格没什么意见，想来曾经的静水也不会关注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这里无论如何也算不上静水的家，只是一栋房子罢了。
另外从一些明显缺失的装饰可以看得出来，因为家里出了丧事，这房子里原本颜色鲜艳的物件都被拿掉了。但是很多地方还摆放着照片，其中大部分都是合照，照片里站在静水身旁的人显得格外刺眼。
杨蔓萌心里很清楚，静水生前的大部分时光都和她一起度过。相比之下，颜夏清只不过占了法律承认的优势罢了，正是因为平时难见一面，才拍了这么多照片摆在家里自我欺骗。
但她此时看到这些合照，仍然会感觉到恨。
颜夏清对于静水的牺牲并无责任，甚至他都不知道静水为国捐躯的真相。而杨蔓萌的恨，只不过是在恨那个和静水留下合影的人为什么不是她。
“颜……少爷，他人在哪儿？”杨蔓萌对李叔问。
“夏清少爷在楼上休息，他近来精神不太好，而您又没说什么时候到……”小老头儿为他家少爷抱怨了半句，却还是说道，“您先喝点儿水歇息片刻，我去叫夏清少爷下来。”
姓颜的对她有意见，杨蔓萌一点儿都不惊讶。毕竟知三当三的人心里都有鬼。
她就按照李叔的引导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刚要拿起玻璃茶几上的纸盒装果汁，却听到有脚步声匆匆赶来，吓得她连忙放了手。
“对不起杨小姐！”赶过来的是一个跟那小老头儿差不多年纪的矮个子女人，手里端着装果汁的大玻璃瓶子，“那个浓缩果汁直接喝会很酸的，您喝这个。”
原来不是来管她喝饮料的，属于是她条件反射了。
杨蔓萌接过人家倒好的果汁，心里却突然有些哀沉。
以后不会再有人管着不让她喝饮料了。
静水走后，周博士退出了超感计划。他们都曾以为自己的意志坚强如钢铁，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