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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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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中已过子时,叶颜睡得昏沉,被人抱下马车都未察觉。

进了偏厅,孟瑾年将叶颜放在榻上,伸手摸了摸她有些泛白的唇,愈发心疼起来,撇过头对跟进来的绿俏吩咐:“绿俏,你回叶府禀报叶夫人一声,就说你家小姐身体不适已在侯府歇下了。”

绿俏吓得直接给小侯爷跪了,“小侯爷,此事奴婢不敢做主。”

孟瑾年转过身面露不悦道:“谁让你做主了,你只需回去禀告叶夫人一声即可,倘若叶夫人有异议,让她来找我要人!”

小侯爷这话委实蛮横无理,然而绿俏不敢反驳,瞄了一眼站在旁边沉着脸的景行,终是起身走了。

叶夫人的确奈何不到小侯爷,可长公主却将她儿子撵得满屋子乱蹿。

可惜长公主哪追得上腿长脚快的儿子,撵了几圈反把自个儿累得气喘吁吁,站定脚步一手叉腰一手捏着笤帚指着儿子怒斥:“小兔崽子,你给老娘站那别动!”

孟瑾年哪肯束手就擒,还敢讨价还价:“我可以站着不动,您能不动手吗?”

长公主气极败坏:“你如此明目张胆将阿颜带回府过夜,置她名节于何地?置叶府颜面于何地?”

“哪有明目张胆,”孟瑾年立即反驳,“这个时辰外头哪还有人影?再说叶府的马车不是已经回去了,马车里有没有叶府小姐旁人又无从知晓。”

“你、你、你——”长公主被堵得欲辩无词,手中的笤帚抖了几抖,终是飞了出去。

孟瑾年轻而易举躲过,趁机往门口逃去,边跑边叫:“母亲息怒,注意仪态……”

待小侯爷跑得没影了,侍女这才过来收拾残局。

长公主整了整仪容,正色对那侍女吩咐到:“传令下去,今夜之事谁若胆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本宫定不轻饶!”

孟瑾年回到偏厅,大夫已为叶颜诊过脉,说是无甚大碍,也无需开方子,只需好好休息即可。

结果小侯爷今日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格外不讲理,一听此话上前一把揪住大夫的衣襟,指着榻前的屏风压低声音怒道:“叶小姐虚弱至此,你这庸医竟说无碍?”

大夫也给小侯爷跪了,“小侯爷恕罪,小人哪敢大意!叶小姐应是疲劳所致,睡得有些沉罢了,小侯爷若实在不放心,小人这便为叶小姐开个滋补的方子。”

“开吧。”孟瑾年这才撒手。

此时,叶颜正陷在一场诡异的梦境中,梦里她是个小女孩,很瘦小,身上穿着一件又脏又破的衣服。

虽有视觉与听觉,她却无法自主支配身体的行动能力。

“她”被关在一座大大的铁笼里,腰上锁着个黑色铁箍,铁箍上有根铁链连着铁笼的某根栏杆,稍有动作便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而这个铁笼放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密室里,密室只有一扇铁门,铁门顶端开着一排小方孔,那是整间密室唯一流通空气之处。

密室里暗无天日,之所以能看清周遭环境只因铁门方才打开过,曾有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一手掌着烛台一手端着盆寡清的不知是粥还是面糊的东西进来投食。

叶颜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栓在笼子里的“狗”。

不过这条“狗”不会冲人叫,也不会扒笼子,只是像一条“死狗”一样匍匐在地上。

当男人把食盆放进笼子,“她”才爬过去,用手捞起盆里的糊状物往嘴里塞,喝完最后一滴汤水,竟真像狗一样把盆舔了个干净。

男人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铁笼前,像看个死物一样看着“她”,不嘲笑也不怜悯,那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之后,男人收走食盆,转身离开,铁门砰然关上,视觉再次恢复黑暗。

而“她”继续匍匐在地上,以这种古怪的姿势闭上眼睡觉,想来是因腰上的铁箍太硌人,以致“她”无法躺平。

寂静的黑暗里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又响起铁门开锁的声音,“她”大概以为又到了进食的时间,起身爬到笼子边等待。

这回走进来的却是个手提灯笼的少女以及一位美妇人,美妇人气质雍容华贵,身着华服,挽着高高的发髻,上面插满金光闪闪的头饰。

美妇人走到笼子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里有嘲笑,有可怜,还有种刺骨的恨意。

仿佛弱小的动物遇见了天敌,“她”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瑟缩到笼子一角。

那名少女从袖兜里摸出钥匙打开铁笼门,而后低着头退到一边。

美妇人嘴角噙着一抹危险的笑,踏入铁笼缓步朝“她”走来,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此时才垂放下来,手中赫然握着一条细长的鞭子。

叶颜听见“自己”发出类似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下一刻,美妇人高高举起手,鞭子携着破空声重重落在“她”身上,一下紧接着一下……

由于身处梦境,叶颜感觉不到疼痛,可“她”却无法自控地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双手紧紧攥住栏杆,无处躲闪,无力反抗。

直到“她”身上遍布血痕,美妇人才停手,走过来俯视着“她”,眼中迸发出一种疯狂的笑,像在欣赏一件令人满意的杰作。

欣赏够了,美妇人又恢复雍容华贵的姿态,拖着那条染上斑斑血迹的鞭子,走出笼子。

临走前,美妇人吩咐那少女:“用最好的伤药为她医治,好好养着,本宫要她一辈子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赎罪。”

随着铁门再次合上,叶颜的意识也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再次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腰,没有摸到铁箍让她松了口气。

紧接着自嘲起来,只不过做了个奇怪的梦而已,自己竟紧张到以为又穿越了。

习惯了黑暗之后,视野中逐渐出现朦胧的景物,这才发现身处陌生的房间里。

莫名的恐慌感又袭上来,叶颜坐起身掀开薄被,赤脚奔到房门前,手在门把手上停顿了片刻才打开。

刚踏出房门,一道黑影蓦地出现在她眼前,她被骇得不轻,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往后退去,脚后跟拌在门槛上。

那人在她往后仰倒之际及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轻声道:“阿颜,是我。”

熟悉的声音令她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脱力感随之而来,她一头栽进孟瑾年怀里,惊魂未定地道:“孟瑾年,我刚刚做了个梦,还以为……”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孟瑾年错愕了一瞬,随即收拢双臂将人拥住,放柔嗓音问:“以为什么?”

方才来不及细想孟瑾年为何突然出现,这会她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开,“这是你家?”

下一刻她身体一轻,孟瑾年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怎么没穿鞋?”他声音里透着责备的意味,“外衣也不披一件,着凉了怎么办?”

她捏起拳头捶了孟瑾年胸膛一下,“都怪你一声不吭把我带来你家,我醒来不知道在哪,还以为我又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胸腔轻轻震动了一下,似在笑,叶颜更来气了:“你还好意思笑,刚刚我差点被你吓死!”

孟瑾年将她放在床沿,捉住她往床上缩的脚,“别动,脚不擦干净怎么睡?”

说完转身去点亮烛火,找了块布来为她擦干净脚,像对待个小孩一般扶她躺下,扯过薄被帮她盖好。

他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见她难得一副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扬起唇角,又啄了下她的唇,温声道:“睡吧。”

叶颜被侍候得有些飘飘然,在她记忆里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谁如此温柔对待过,包括父母。

好希望这份宠溺能一直持续下去。心底冒出这一想法的同时,手已不由自主扯住孟瑾年的衣袖,说出一句让她自己都觉得烧脸的话:“别走,你再陪陪我。”

孟瑾年倒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叶颜做噩梦吓到了,索性在床沿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道:“好,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这算是对男朋友撒娇吗?为什么感觉好羞耻啊!叶颜感觉脸更热了,忍不住想往被子里钻。

眼见她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孟瑾年好笑地将人“挖”了出来,“你想闷死自己吗?”

她改用手去遮自己的脸,殊不知脸上的飞霞一只手根本挡不住,反而引起了孟瑾年的注意。

他笑出声来,觉得叶颜这害羞的模样有趣极了,忍不住兴起捉弄的心思,故意俯身凑近去看,佯作惊讶状:“呀!阿颜,你这脸为何如此红?耳朵也红了。”见她又赶忙用另一只手去捂耳朵,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继续调侃,“奇怪,也没发热啊……你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叶颜恼羞成怒,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挥着拳头雨点般砸过来,“混蛋!居然敢捉弄我,大混蛋!”

双手被制住了,她便改用双脚蹬,孟瑾年别无它法,只得倾身将她整个人压住,结果在她一番乱扭之下令两具身体隔着一层薄被子紧密无间叠合在了一起,处境登时无比尴尬。

更尴尬的是男子某处有了反应,两人同时察觉到了,一时间谁也不敢再有所动作,就这么呆滞地对视着,像被按下了定格键。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也不知是谁的目光先将谁的理智拉进了无形的漩涡之中绞得稀碎,又许是两情相悦的他们选择遵从内心的渴望。

唇齿相依,相濡以沫,寂静的室内凌乱的喘息声格外清晰,钻入耳膜令人思维愈发混乱。

空气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样,越来越热,阻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被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

倏地吹过一阵风,桌上的烛火垂死挣扎般摇晃几下,房内彻底暗了下来。

蓦地,“咚”一声,似有什么重物砸落在地,紧接着黑暗中响起孟瑾年明显夹杂着痛苦的声音:“阿颜是想谋杀亲夫吗?”

烛火再次被点亮,室内恢复光明,叶颜着急忙慌去检查孟瑾年背上的伤,见伤口无碍,她那点愧疚瞬间消了个干净,复又理直气壮起来:“谁让你亲我的!”进来门也不关,万一被人瞧见丢死人了!

孟瑾年一脸委屈地揉着腰,心道倘若不愿说一声便是,至于如此狠将他推下床吗?

“你睡吧,我走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哪知他才走出几步倏地转过身,顶着一张欲求不满的脸抱怨:“你就不能挽留一下我吗?”

“…………麻烦帮我带上门,谢谢。”

“好的。”孟瑾年满口应下,关上门后在叶颜无语的目光中又走了回来,背对床里坐在床沿,“睡吧,别怕,我陪着你。”

叶颜扶了扶额,决定不去管他了,抖抖被子,躺下后闭上双眼。

睡意来得出奇快,很快她再次陷入梦境——

依旧是那间密室,那座囚笼,腰上锁着沉重的铁箍,铁链摩擦栏杆发出刺耳的金属音,剐蹭着耳膜让人的听觉和心理都感到强烈的不适。

“她”双膝并合跪在地上,右手紧紧攥着某样东西贴在胸口,头微微仰起,像在进行某种祷告仪式。

这一姿势维持了很久,“她”低下头,缓缓摊开手掌,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掌心里的物件。

密室里漆黑一团,瞧不出“她”手中是何物件,可指间摸索到的形状却让叶颜生出莫名的熟悉感,然而由于身处梦境,感官被模糊了,她一时难以辨认。

熟悉的开门锁声又响起,一缕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随着厚重的门被缓缓推开,光束也逐渐放大。

大概是因为长期处于黑暗中瞳孔乍然见光一时间适应不了,“她”微微眯起眼。

待看清来人,“她”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衣领,爬起身。

这一回,“她”没有退缩,而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少女开锁,等着美妇人走进来,眼睁睁看着握住鞭子的手高高扬起,只在鞭子抽打在身上时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瑟缩一下,又继续睁大双眼看过去……

当第三鞭落下,“她”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第六鞭落下,“她”再也站不住,一下扑倒在地,头重重嗑在铁栏杆上,发出“咚”一声闷响,“她”攥住栏杆想要站起来,却被鞭子抽得直接趴在了地上,一声声惨叫回荡在密室里……

“她”被抽打得在地上翻来滚去,口中无意识嚷着:“阿娘……呜呜……九哥……阿爹……阿姊……”

美妇人倏地顿住,握着鞭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她”问:“她刚刚是不是在喊‘九哥’?”

笼外的少女上前几步恭敬回话:“回禀娘娘,好像是的。”

“九哥……九哥……”美妇人低声呢喃重复几句,倏然丢掉鞭子蹲下来,华服如一朵富丽的牡丹花在地上盛放,她涂着鲜艳蔻丹的手一把揪起“她”的衣襟,连声发问,“九哥是谁?九哥在哪?你说啊!九哥是谁……”

“她”像个破烂的布娃娃一般,双臂无力垂在身侧,随着女人的摇晃而前后摆动,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九、九哥……”

意识沉入黑暗前,叶颜听到耳边响起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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