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单上新
继朝越走后,转眼间七日已过。
食铺内的生意,虽未能比肩宋迢迢偿还铺租的雄心,但也算人气渐高。
刚开始几日,进店的客人并不算多,也多是看了送水布幅,抱有侥幸心理来讨水的过路人。
但其中,偶尔也会留下几位风餐露宿的北朝客商,见宋迢迢如此盛情款待,想要踏实用餐一顿的。
久而久之,羊群效应突现。在人流的带动下,迢迢食铺每日都有人陆陆续续进店用餐。
而大多数客人,都是经常来往松柏村的北朝商人,他们的用餐喜好,一如朝越所说那般离不开甜,具象说起来,应该是有些嗜甜如命。
这几日食铺中,这样的声音络绎不绝。
“掌柜的,给我来一碗白粥,只是可不可以为我添一些糖?我愿多加几文。”
“这甜辣的蘑菇菜,掌柜的可不可以单独卖我一份,这么美味的小菜,我真想为家人带上一份。”
面对客人的需求,宋迢迢皆一一应允。
由美味饭菜铺垫的好心情,再配上宋迢迢周到热情的服务态度,用餐的客人对迢迢食铺皆是赞不绝口。
偶尔还有出手阔绰的商人,为填补宋迢迢的糖钱,执意要多付铜板。
宋迢迢若有回拒的心思,那些客商则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直道掌柜的心胸如此开阔,厨艺又如此精绝,他们不忍让如此好的食铺受到亏损,日后往返此地,也定是要次次光顾,让宋迢迢继续用心经营。
有此经验,宋迢迢将北朝的客商,彻底定位为迢迢食铺的目标受众。
并在朝越离去的第四日那天,在菜单上在主食一栏添加了烙糖饼,在炒菜栏上多添了一道糖醋小排。
菜单上新第一天,宋迢迢有些担心遇冷。在过了早餐点后,便开始准备将两份新品各做一份。只待中午用餐高峰期时送些试吃,拿来破冰。
怎料,中午宋迢迢刚在大厅中宣布要为菜单上添加两道新品,有一近回头客便满眼信任,对宋迢迢定声道:“宋掌柜,请直接为高某各来一份!高某今日的午饭,便拜托宋掌柜了。”
宋迢迢只道刚刚出炉,回灶房盛出两份热气正盛的菜品,打算先听听高老板的反馈。
饭桌上,一张薄脆酥香的糖饼,被菜刀用两刀切成四角。切割处的饼沿层次分明,仿佛能让人听到它被初切割时的一瞬脆响。而黏稠晶亮的糖浆,零星溅落在酥脆的饼皮之上,大部分则从缝隙如蜜般汨汨流出,顺着最下层的饼皮不断蔓延至整个餐盘。
另一餐盘中,晶莹透亮的棕红色酱汁,黏稠却不腻人,均匀的裹满小排的每一道软弹的肌理。
清爽的醋香,在吸引人食用方面,更具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如今四溢在小排之上,又有白芝麻缀于其上做点睛之笔,围观者的目光在两道菜品之间来回切换,一时间对两道菜品的喜欢已是不分伯仲。
高老板闻着鼻尖交融的甜香与醋香,他轻笑一声,眼圈渐泛薄红。他目光锁在两道菜品上,微微哽咽道:“宋掌柜,想我高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算尝遍了山珍海味,但我只要一品尝你的饭菜,就有一种此生无憾的圆满,就像是望到了母亲那般……”
宋迢迢见状,连连宽慰他几句,又道喜欢便好。
在坐的商户,都是常年结队来往松柏村的熟人。如今见见多识广的高老板都如此言说,又亲眼见到色香味俱全的诱人菜品,一时间馋虫大动。
与高老板关系稍远些的,只是盯着高老板眼前的餐桌吞咽着口水。关系稍近些的,有几人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纷纷向餐桌走去,对高老板套起近乎,只为能事先尝鲜。
桌边人越聚越多,隔的稍远些的人见菜品被人挡住,味道又被人围堵,忙走上前对宋迢迢急切道:“宋掌柜,麻烦帮我也做上一份。”
“给我也来一份!”
如此的声音,从食铺不同角落应声响起,宋迢迢笑着应好,开始了忙碌的烹饪工作。
菜品能得到客人的喜欢,并能及时得到客人的反馈。这样的感觉,令宋迢迢愈发喜欢上了在迢迢食铺做菜时充实的生活。
而在这七天内,宋迢迢除了每日按时营业,一得空闲,便开始对糕点事业付诸实践。
在系统的指导下,宋迢迢几乎挡掉了初学者能走的所有弯路,并在短短时间内,已熟练掌握了桂花糕和豆沙糕的制作技巧。
桂花糕虽是她学起的第一道糕点,但宋迢迢心中念着答应过顾成珏的话,打算等顾成珏回来后,第一个做给他吃。
于是今日,豆沙糕成为了迢迢食铺第一个亮相的糕点。
宋迢迢手持着糯米粉皮,将事先团好的豆沙团放入其中,于虎口处收口团紧。
望着手上白嫩绵软的圆团子,宋迢迢愈看愈喜。
若在其上添上两片柳叶般的长耳,这不就是她可爱温柔的小白雪了吗?
宋迢迢轻笑一声,在其上撒上用糖炒熟的黑芝麻后,将豆沙团一一放置在从商城兑换的烙饼锅中。
待豆沙糕被烙的两面金黄,四溢着糕点的甜香,宋迢迢持着托盘将其盛出。
她望着品相出众的豆沙糕,再次做出满意菜品的成就感,令她心旷神怡。
宋迢迢打算为今日来用餐的顾客,每位都赠上一个豆沙糕。若是反响不错,她便在菜单上正式添加糕点一栏。
想到这,她笑着拿起一块香软的豆沙糕放入口中。
回到大堂,宋迢迢正准备趁人不多算起账本,就见苏凛提着两包用锦布裹好的东西,迈入铺内,对她笑道:“宋姑娘,近日可好?今日我来,是因我有贵客指明了要来你这用饭。宋姑娘果真是不负众望,迢迢食铺在我们北朝商户中,已算是名声远扬了。”
能被苏凛这样的北朝大商户称为贵客的,身份自然是不容小觑。
宋迢迢心中这般想着,迎上前,轻笑道:“苏大哥过奖了,能得苏大哥身边的贵客赏识,是对小店极大的肯定。只是我的食铺刚开张不久,有些菜品还未来的及上新。不知这位贵客,偏爱什么样的口味?亦或者喜欢什么样的菜品。苏大哥尽管言说,既是苏大哥的贵客,即便是要我去市上先备材料,也是要好好招待的。”
苏凛朝着宋迢迢向上提了提两手的锦兜,朗笑道:“那客人偏爱吃酸甜的肉菜,我瞧你上次元日夜和顾小将军一同做的糖醋小排和糖醋里脊,就正和他的口味。至于原料,宋姑娘不用担心,我这两兜都是在市上事先选好的上等货,其余菜品宋姑娘可自行发挥。”
语罢,苏凛将宋迢迢引回灶房,将两兜沉甸甸的原料在桌案上摊开:“今日只有我与客人二人用餐,定下的用饭时辰是申时之后,到时只需宋姑娘为我二人备齐五道菜便好。”
宋迢迢目光游移在两兜菜品之间,只见一兜是饱满多汁的新鲜蔬菜,另一兜则是现宰杀的各色肉品。其中,一只去麟除脏的黑鲤鱼尤为新鲜。
宋迢迢望着其上的菜品,在心中拟好了菜单。
糖醋里脊和糖醋小排是必做项,而前日她在商城刚买了些土豆淀粉,如今拿来做一道酥脆酸甜的锅包肉在适合不过,至于那条黑鲤鱼,宋迢迢将它的归宿划入了酸甜可口的松鼠鱼。最后,宋迢迢怕整桌菜品太过于甜腻,还备了一份西红柿蛋花汤用来解口。
待将要做的菜品一一介绍给苏凛,并得到其的认可,宋迢迢对苏凛笑道:“苏大哥请放心,今日我定全力以赴。”
苏凛走出灶房,对宋迢迢回首笑道:“那便劳烦宋姑娘了,咱们之后见。”
申时前一刻,宋迢迢将做好的第四道菜放入保温罩中,而为保全锅包肉的酥香,宋迢迢将锅包肉的制作放在了最后。
待切块的大段葱姜在油锅中烹炸出汁液,宋迢迢将残渣捞出,转手将一旁酥脆的白金色肉片再次投入锅中。
黏稠的调味芡汁,顺着宋迢迢手腕的转动,从锅沿转圈流入。
待芡汁均匀裹满后,酸甜的醋汁浇于其上。刹那间,酸人眼目的醋香瞬时蒸腾,裹了炸浆的肉片也变得晶莹剔透。宋迢迢用木铲轻敲起一片锅包肉,见其外壳酥脆作响,才加入葱丝拌炒,准备装盘。
这时,苏凛的声音从灶房外由远及近:“宋姑娘,我们来了。真是好浓的香气,今天真是有口福了。”
宋迢迢笑着回应道:“最后一道菜正巧做好,麻烦苏大哥带着客人先寻位置小坐,菜品稍后便可上桌了。”
苏凛却没有离去,继续道:“宋姑娘,我瞧今日客人颇多,想来忙了许久,我还是来帮帮你吧。”
宋迢迢将锅包肉齐整摆盘,从其上浇入锅底的酱汁,轻笑道:“无妨,苏大哥还是先陪着客人,我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只听灶房外另一道低沉的男声,淡淡传来:“宋掌柜,你可还记得我?”
是朝越。
莫名的,宋迢迢将朝越的声音记得十分清楚。闻言,她放下手中餐盘,回首道:“朝先生……”
只见长身玉立的青年,一双温润的明眸轻敛,朝着宋迢迢轻轻颔首:“苏凛的客人是我,所以宋掌柜不必拘束。”
苏凛闻言,连连笑着点头。随即,两双大掌平稳托着宋迢迢从保温罩移出的饭菜,悠悠离去,而朝越的眸光流连宋迢迢一瞬,也托起餐盘转身离去。
一来一回,饭桌上的菜肴皆已齐全。
因饭点刚过,食铺只余下几位零星食客。
食铺最中间的圆桌,本就醒目,而接连上新着未见过的饭菜,更招来食客频频侧目。
但奈何食已下肚,虽有不甘,也只能和宋迢迢商议下次一定要将菜品上新,才遗憾离场。
待宋迢迢送走客人,被二人邀请到桌边落座,二人才开始真正动筷用餐。
苏凛夹起一片锅包肉,对着食铺外的黄昏比着色泽,欣然道:“宋姑娘,这道菜就是你与我描述的糖醋酥炸肉片吗?当时听闻便觉得是宋姑娘为我们北朝人量身定制的菜肴。”
语罢,他将肉片递于唇边,待两排牙齿相合,尤为酥脆的响声在唇齿作响,他双眸闪烁着惊喜:“果真如此,尝起真是令人回味无穷的味道。宋姑娘可为这菜品起了正式的姓名,到时我也好同我那些好友推荐这一奇菜。”
宋迢迢正想着如何向他们解释锅包肉的来龙去脉。
朝越低垂的长睫,轻一上抬,侧目视向宋迢迢,淡笑道:“就叫锅包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