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相助
“走了？”
“嗯。”
宁德看着院子里一滩烂泥一样的商宁，无奈地叹口气，“说了很多次了，你是宁家小姐，要注意礼节。”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商宁拉起来，“这是在萧国，更要谨言慎行。”
“都晚上了~”商宁撒娇道，“我把人都打发走了~没人瞧见的~”
自小宁德就对这个妹妹一点办法也没有。当初父亲独自一人带着他们兄妹俩四处闯荡，父亲总是很忙，所以妹妹一直是由他带大的，说是兄长，却更像父亲。
“下不为例……”宁德摇摇头，自己都乐了，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可眼前这个人，从来没有改过……
商宁得逞地笑了。
炭火烧得很旺，屋子里十分暖和，商宁躺在床上，舒服地眯了眯眼。上京城的冬天和梁国的冬天不一样，虽然严寒，没有那种侵入骨髓的湿寒之气。一开始还不适应，但习惯了，却比梁国的冬日好熬多了。
如今她来上京的心愿已经了了，梁钰在百里尘的调养下也平安无事了，曾经的下属大多也都安好，哥哥也知道自己安然无恙，跟凌澈他们也差不多划清了界限……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活，最近命蛊在体内也没什么动静，除了精神上有些薄弱，睡眠不好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毛病了。往后的日子，不正是自己所向往的么。
可是……躺着躺着，她却越来越睡不着了，年瑶的请求、尚未救出的梅家兄妹和百里寻、不知所踪的风吟、还有……那个病恹恹靠在床上用古潭般幽深的眸子望着自己的夏凌……
“啊！”商宁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闻声而来的宁德闯进屋，点燃烛火后，看到的就是自家妹妹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略微上挑如狐狸般狡黠的眼睛此刻耷拉下来，委委屈屈地看着惊慌失措的自己，说道，“宁德，我真是个劳苦命啊！”
第二天，宁德哭笑不得地把看上去不情不愿可脚步却异常飞快的商宁送出了门。看着商宁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宁德的笑容收敛起来。
“可查到什么了？”
“请将军赎罪……跟丢了……”
“再找。大婚将至，他们躲不远，一定还在上京城附近。”
“是。”
年府在上京城的东面，离萧王府和国公府距离不远。通传之后，很快就看到年瑶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商姑娘，你来了！”她语气中透着止不住的惊喜。
昨日，商宁在听完她请求救哥哥的那句话之后，便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年姑娘，此事恕我不能答应。”强硬地把年瑶扶起来，商宁道。
“为何？”年瑶话刚一出口便觉得自己不对，赶忙说道，“对不起，这个请求确实突兀。但是此事，钰姐姐说，只有你能帮我了。”
“阿钰让你来找我的？”
“是。”年瑶面露忧伤，“三哥的事情怪异，但又不是什么案子，所以没法儿找官府帮忙，家中除了我和母亲，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有事也从来不轻易求人帮助，总是任由自己受到伤害，但我不能看着三哥他……”
“年姑娘，抱歉。”商宁拒绝地很干脆。
临走前，年瑶不死心地留下一句话，“商姑娘，若……若你改变心意，请随时差人来年府告诉我。拜托了。”说完后，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想到今日，商宁竟亲自登门，可不让年瑶大喜过望。
“年姑娘，商姑娘。”正当二人准备进府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江离的声音。
“江先生！”年瑶走过去，行了一礼，“没想到江先生竟来的这么早。”原来昨日在商宁处受挫，年瑶想到商宁对江离的评价，而江离的大名，她也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了，所以就询问江离是否能帮助她。年家在萧国势力庞大，与之交好对夏凌大有裨益，于是江离便欣然答应了，二人约着第二天在年府见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江离笑道，“没想到商姑娘竟答应帮忙了。”
商宁没有搭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小厮。
江离见状，笑意更深了，“这是我的书童小澈，商姑娘见过的。”
可不是见过么。商宁眯了眯眼，就算易了容，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不是夏凌还能有谁呢！
“快进来吧。”年瑶不知其中猫腻，十分热情地将三人迎进府。
“二位先坐，我去吩咐丫鬟上些茶点。”看到二人，就仿佛事情已经解决了一大半似的，年瑶的心情大好，她走在前面带路，步伐都轻快了许多。商宁和江离则微微落在后面低声说起了小话。
“商姑娘怎么改变主意了？”江离问。
“我乐意。”商宁望望天，“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不是受着伤呢？”
江离摸摸鼻子，苦笑，“他是主子，主子有命，岂敢不从。”他可不敢说，夏凌一直让小五盯着礼宾院，一有动静及时通知他。知道商宁来了年府，他快马加鞭地追上自己的马车一定要来凑热闹的。
“哦。”商宁点点头。三人一时间无话。
过了一会儿，年瑶回来了，可她却阴沉着脸，不似方才那般愉快。
“年姑娘？出什么事了？”江离问。
“抱歉。”年瑶知道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大家，她揉揉脸，重新露出微笑，“没事儿，就是刚才遇到了三哥……”说到年不祝，年瑶又垮下脸，“我也是想帮帮他，谁知道他听说我找人来了，老大不高兴，还冲我甩脸色。”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
“不说他了，还是说说……不对，还是要说他……”年瑶出身武将家庭，办事说话都十分直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把茶点分给江离和商宁，随后便开了口。
“陛下大婚，又正值新年，便特许边关守将回来探亲，三哥便带了部分兵马回来上京。怪事，便从他回来的那天开始了。”
“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一个月前，宫中突然出现遮天蔽日的飞虫，密密麻麻好不壮观。”
商宁摇摇头，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幽冥山的事，这几天又在礼宾院装死，外面的事情确实没有过多关注。
“二位没有听说倒也不奇怪，毕竟宫中下令封锁消息，没有人敢随便乱说。”年瑶苦笑，“但每次这景象出现的时候，在场的人并不在少数。”
“每次？”商宁有些惊讶。
“是，这景象出现了好几次。”年瑶道，“更严重的是……”她张张口，欲言又止。
“天生异象。”江离说，“非大婚吉兆。”
“有人已经把这些事情跟帝后大婚联系到一起了？”商宁皱眉。
“嗯。”年瑶点点头，“我听说，最近已经有一批主战派联名上书，要求延迟婚期。这到算温和的，据说还有人……称钰姐姐是……妖女……”
“放屁！”商宁忍不住骂道，“要在梁国，我非扒了他一层皮！”
肩上传来一股暖流不觉让商宁镇定下来。她惊觉自己又失态了。回头一看，夏凌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再看江离，眼睛始终望着年瑶，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最近自己克制力似乎越来越弱了，商宁甩甩头，到时候再找小尘儿要些药丸来吃才是。
“那这件事，与年三公子有何关系？”江离适时地引导了话题。
“其实，我也不知道。”年瑶摇摇头，“但是肯定与三哥有关！”
看着年瑶坚定地眼神，三人更加好奇了。
“三哥，是一个月前到的上京。”年瑶说，“他第二天上完朝，就是异象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三人闻言，脸上皆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止如此，每一次异象出现的时候，都是三哥上朝的时候。”年瑶继续说道，“他本是驻关武将，因为过年和陛下大婚，特许他带个别有功的将领和士兵回来热闹热闹，并且还许他隔五天上一次朝，其他时间可以随意安排。”
“但是，最可疑的，是三哥的反应。”年瑶秀眉微蹙，忧心忡忡地说，“自从异象出现后，三哥若无要事便在家闭门不出，就算出门，每次回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神色恍惚的样子，若只是巧合，与三哥无关，那他绝不会如此。三哥自小心性单纯，什么都不会藏着掖着，可这次，无论我们怎么问，他都不愿意说，只说他会解决的。”说到这，年瑶快哭了一般，“可是我只看到三哥越来越憔悴，异象还是照样出现，事情一点也没有解决啊！”
“所以你把事情告诉阿钰？”商宁道。
年瑶犹豫片刻，点点头，“我实在没有办法了，爹娘哥哥们都问不出什么，束手无策，我在上京也没有什么交好的姐妹。而且这个事情，跟钰姐姐的大婚有关，所以……所以……”
“而且，这事，被萧辰……被皇帝知道了……不，不对，恐怕被太皇太后知道了吧？”商宁又道。
年瑶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了。”商宁道，“看你的样子，如果不是年三公子有生命危险，你断不会如此惊慌。竟然找到我这儿。梁钰和皇帝为了大婚，不会声张此事，而且皇帝根基不稳，断不会动年家人。但太皇太后就不一样了，都知道，她老人家雷霆手段，断不会让有害皇家的事情，遗留于世的。”
“钰姐姐也是这么说的。”年瑶道，“三哥……之所以越来越憔悴……其实是……”
商宁抬手制止了她，“有时间你把年三公子带出来，我找人看看。”
年瑶眼中立刻重燃起光芒，“真的吗？商姑娘，谢谢你！谢谢你！”一边说着，她就要起身给商宁下跪，又被商宁制止了，“别忙着谢我，此事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你三哥还是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