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裴氏遗子
滕王轩辕启折于榕塘瘟疫,血肉殉国之事,在京都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朝堂除轩辕炳心腹之人,其他的官员无不可惜滕王年幼即丧父,孤苦伶仃长至成年,本该安稳一生,却壮烈牺牲。
因此对榕塘县令平庸无资,受俸禄而不作为的态度嗤之以鼻,不出两三日,就上报丞相转呈于陛下,罢免了他的官职。
君相对此事,还特意与二女儿君洛然嘱咐又嘱咐。
“滕王殿下虽历经磨难,上天待他不公。但他一片忠心赤诚可鉴,报之于国,九死不悔。”
“阿然,咱们君府位居高堂之上,列三公之尊,被黎民所敬重。自也要尽余生薄力,为大楚江山添一盏明灯。”
在漫漫无尽的长夜中,迷茫不安,在一重一重漫无目的山川沟壑中彷徨,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翼。
若此后有一盏明灯,哪怕身陷烛泪中挣扎,也从来不忘点亮那一抹光明。
只要还有一个人在,一盏明灯在,大楚就不会身陷囹圄。
君洛然从小便接受君氏这种为国为民的思想,早已在心中明白自己先是国家的,后是自己的。
或者说,她只能是国家的。
但终究是没有想那么多,在父亲的书房内,两人对面而坐,桌上的茶水不知有多久没有飘香了。
父亲高居九堂之上,满怀忠诚,气节不移,早已立志誓死为大楚献身,敢问京都朝堂上,除了父亲,怕是没有二人。
但父亲可知,轩辕启的真正死因?
在外人看来施善养育他的轩辕皇族,才是造成他一生不幸的根源。
经历过上次事情,君洛然知道这事不可操之过急,就顺着父亲的话,说:
“父亲放心吧,孩儿知道的。为了大楚江山,为了黎民百姓。孩儿定会舍弃自己,去护得他们周全。”
虽然二女儿之前糊涂过,有过不配为人臣子的想法,但好在他及时矫正,也明白自己的责任,恪守臣子的本分。
君相任丞相于先帝晚期,辅佐圣上多年,自然也知道现在朝堂上有多少对君府不满意的声音。
其中还有轩辕皇族的苛责。
他都明白。
但他还是想尽一份余力,大楚虽在先帝的治理下安然度过那段内忧外患的岁月,一跃成为与陈辽并立于浮罗大陆的强国。
但大楚还有许多遗憾没有填补。
先祖的遗愿还没有完成。
属于大楚的江山,还不完整。
君相想到这里,又联想起朝堂上的流言,不由得多问:“为父放心的。只是还有一事,你与裴氏遗子可还有联系?”
猝不及防的就听到了他的事。
君洛然一怔。
如果说前世君氏满门被屠是她报仇轩辕皇族的导火索,那裴氏遗子,就是她前世满腔怒火的隐患。
“阿然?”
“父亲……”君洛然稳了心神,实话实说:“我们许久未通过音信了。”
君相点头,看茶水凉了也没让侍人进来,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揣度朝臣之间的态度,又顾忌裴氏遗子与女儿是年幼之交,话委婉了许多。
“阿然,瑕儿他,最近有些招人非议啊。”
君相这样说,重生过来的君洛然才反应过来,前一世的他,早惹了京都朝臣不痛快。
最后才竟抱憾离开。
那究竟是轩辕越干的,还是他那老爹?亦或是朝堂上那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父亲,无瑕他奉命一直驻扎在南疆,这么多年未曾离开商塔十七域,如何招人非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君相知道女儿为他鸣冤,但也只说了这句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君洛然突然就没有任何辩驳的话了。
在轩辕皇族的掌控下,随便想让一个人背上罪名,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情。
就好比君府一族,哪怕再衷心不移,再万死不辞,到头来不也背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她对效忠了多年的轩辕皇族,心如死灰,无话可说。
“阿然,待到空闲时间,与裴氏遗子修一封书信,让他注意言行,多加防范吧。”
“是,女儿知道了。”
拜别过父亲后,君洛然待在君府实在是心烦意乱,裴氏遗子的事情一直在心上徘徊。
她索性出了府转转。
依旧是走过君府面前的街道,转个弯就是山海璀璨,国泰民安的另一番景地。
京都子民忙忙碌碌的过着他们的一天又一天。
我们跋山涉水,我们举步维艰。
不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一刻。
君洛然烦躁恼怒的心情突然就平息下来了。
能在轩辕皇族的压迫下,让他们好好的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国泰民安,理应如此。
平息了心情的君洛然在附近的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刚有了回府的念头,就听见后面有闹事的。
“这小孩儿这么脏,你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给你孩子收拾收拾?”
“你到底是谁啊,想干嘛?”
“孩子不敢说话,你干嘛逼他?”
街上平民妇人的声音太过噪杂,现在又是中午的时辰,街上爱看热闹的行人都围了过来,很快就围了两三圈。
君洛然站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里面被围着的男子着急择清自己:“这真是我儿子啊!你们不信,让他喊我就知道了,喂,儿子,我是你谁啊?”
君洛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不知道那个小孩子做了什么反应,但估计没让男子满意,又气急败坏的喊:
“让你喊老子啊!你干嘛呢!愣着干嘛呢!”
周围围着的人不乐意,埋怨:“你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你吓唬谁呢?”
估计大理寺的人一时半会的赶不过来,君洛然念在与言丞安相识的份上,走过去拍了拍最外围站着凑热闹的人,客气:
“本座是君洛然,麻烦过一下。”
听说是君府的二小姐,凑热闹的男子还极为贴心的替她推开面前挤着的人,嚷嚷着:
“都走开都走开,君将军来了。还不让开?小心你们的脑袋!将军生气了把你们都砍了!”
君洛然:……
众人听说是君府的君将军,不等他叽叽喳喳的恐吓完,都自觉的让开了路。
君洛然也终于看见了闹剧的核心人物。
一个男人与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儿。
君洛然虽年少,不过十几岁芳华,但见过的人与事都多,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小孩儿是被迫的。
男子显然是外乡人,见了她还妄想狡辩,挣扎胡乱行了个礼:
“大人,此子是草民小儿,只不过是怕生人,就被他们造谣,坑害草民啊!”
民间常有偷拐他人小儿来走南探北行骗的,君洛然也只听说过,但没有着手于此,此番还是第一次见。
这人还嘴硬。
随即有打抱不平者与他辩论:“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孩子与你可有半分相似之处?”
“干下这种罪孽,你死后活该下十八层地狱啊,永世不得翻身!”
女子辛辛苦苦怀孕十个月,才生下来一个小人,又辛辛苦苦养他几年,却被别人偷走。
这辈子恐怕都要活在内疚痛苦中。
君洛然不知道阎王爷会不会判他下十八层地狱,但在她这里,是要送他去十八层地狱。
审批由阎王爷做主好了。
凝灵未起,另一道灵力就破空而来,把骗子结结实实的捆绑起来。
“贼人还不认罪!”
宋鹤眠终于挤进人群,看到骗子的同时,也看到了多日未见的君洛然。
依然是清清冷冷的一个人,着一身白袍摈弃众人,站在最前面。
“鹤眠谨问君将军安。”
面对宋鹤眠溢出言语外的欣喜,君洛然也没察觉,只点了头:“宋大人客气了。”
看出来君洛然也在关心此事,宋鹤眠又详细说道:
“他是拐卖孩童的惯犯,大理寺通缉他许久了,最近接到消息,我一路跟着他,现在终于人赃并获。”
宋鹤眠不是京都皇城的守卫巡逻军吗,轩辕越怎么什么事都让他干?
心里嘀咕归嘀咕,君洛然还是客气道:“本座也是恰好碰到,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宋大人执行公务了。”
怎么又是匆匆忙忙的又走了?
宋鹤眠行礼:“鹤眠送君将军。”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