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无师只跟杭郁打过一次,之后杭郁感觉又好像恢复了日常,给凤临做帮手,陪无师去药田,被苏樱竹冷脸无视,再就是给童莜做陪练。
镜池树终于还是出现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周厉还是因为他,她的情绪并没有回到之前捉弄杭郁的时候的样子,好像生过一场病似的有些没什么精神。
进门来,她一眼看到所有人,开口就先懒洋洋地问了句:“最近怎样?我不在你们有没有打架啊?”
杭郁心想,她这是在知道的前提下的提问还是不知道?
若她知道,何必多此一问?恐怕连结果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吧。
若她不知道,那么这话就问得莫名了,他能跟谁打?他跟凤临打?还是他跟无师打?还是凤临跟无师打?
镜池树自然也不是一定要回答,回答她的也只有凤临,将花夕拾最近的事说了一下,简而言之,一切如常。
杭郁本以为,从童莜到苏樱竹,再到无师,接下来应该是镜池树自己本人下场了。
但奇怪的是,镜池树来了花夕拾,却根本没找他,除了跟凤临商议一些花夕拾的事,她其他也就并没有多说什么,要么指点童莜练功,要么就坐在正堂翻书。
另外也就是给童莜安排了新的上门挑战,让她做好准备。杭郁也就当仁不让地成为童莜的陪练,以及应童莜的请求,镜池树命令式地让杭郁陪她一起去。
不过在那之前,杭郁意外的,第一次见到了他们花夕拾的客人。
说是客人,却不是病人。
来者是一个二十多岁,而且相当健康的侠客,那一身闯荡过江湖的侠气,就好像所过之处就没有不平似的气概,让杭郁都有些惊愕。
而这人进门之后,一眼看到正在剪花的生面孔的杭郁,眼里的惊讶倒是很明显。
因为是第一个见到的客人,杭郁可好奇地旁观了一下,他听到凤临称对方“沈公子”,而这位沈公子进来之后则对杭郁非常好奇,问凤临:“你们花夕拾进新人了?”
凤临并没有特别地介绍杭郁,只说:“经常出门,樱竹又不住花夕拾,还是要个看门人才行。”
“看门的?”沈公子对这个答复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们闲聊中让杭郁明白了对方是来拿药的,家里有一个有心病的人,凤临他们在给他做药。
杭郁诧异,不需要凤临他们亲自去看吗?
然而凤临问及一些病人的情况,杭郁才明白,那种心病应该都是属于顽疾,一般都伴随一生,大夫的作用的确已经很小,只需要定期服药就行。
而凤临他们则是在致力于提高药效的药植培育,也的确符合他们的寻药要求。
而且这种药对方都是预定,在凤临将预定做好的药给了那位沈公子之后,沈公子又跟凤临预定了下一次的药,并且直接给了预定药的银子。
杭郁看到那银两的分量,预估了一下花夕拾的药价,发现果然要比一般药价要高一点。
收到的钱,凤临一部分给了无师,剩下的则是等苏樱竹来了之后给了苏樱竹,并且告诉她要做新的药,但药材不够,让她得空去买。
苏樱竹也不拖拉,当即就出门了。
看到她一个人出门,凤临沉默了片刻,就对杭郁说:“麻烦你跟她一起去一下。”
杭郁当即的就一个惊讶的表情,为什么要让他跟她去?而且那位大小姐可不见得希望自己跟着,再说了,她需要有人跟着吗?
凤临说:“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有个人跟着让人放心点。”
杭郁不知道她哪里不让人放心了,你们若是不放心,怎么不让无师跟着她去?
杭郁看着凤临,心想,好吧,你看起来比苏樱竹更需要无师。
而另一边听到他们对话的镜池树也发话:“叫你去你就去。”
杭郁还能说什么呢?又想到张景应该差不多回来了,于是也就不反抗了,跟着也就出门,去追苏樱竹去了。
虽说要追上苏樱竹,但杭郁可不敢真的追上她然后跟她并肩一起走,想也知道会被那姑娘嫌弃,但目的地只有一个,怎么可能不会跟上?
杭郁估算着距离,离得太远怕失了凤临他们的托付,靠得太近又怕苏樱竹发现,一百步的距离差不多了吧,能看到也不至于被发现。
但苏樱竹莫名地突然加快了步子,好像气势汹汹似的。
杭郁一顿步,不是吧?怎么发现的?
杭郁最终叹气,算了,于是慢慢地踱着步子去仁济堂,反正她带着刀呢,自己反而忘了,就算出什么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等待会儿看能不能帮她拿一下药吧。
然而等他紧走慢走地走到仁济堂,就让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周厉。
好巧不巧,今天是仁济堂抽检的日子。
更“好巧不巧”,仁济堂三个月一次的抽检,又是周厉,应该说从周厉进了医盟之后,来仁济堂抽检的人一直都是周厉。
其实在苏樱竹到的时候,周厉就已经在了。一起来的还有其他两个医盟的同僚,但他们都跟仁济堂的掌事去抽查了,而周厉则在正堂等着。一眼看到苏樱竹,周厉顿时就跟见了耗子的猫似的,脸上立马浮起了找到玩物般的笑容,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真是巧了,能在这儿碰到。”
苏樱竹一看到他,转身就要走。
周厉又立马高声说:“这镜花门的人见了医盟的人怎么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就这么害怕了吗?”
比起那日周厉在水月庄软硬兼施,此时的口气只剩趾高气昂了。
苏樱竹果然没有再走了,转身回来,走到了柜台前,一把将刀拍在了柜台上。
周厉看到那把刀眼角抽了抽,半晌,冷笑一声:“苏大小姐真是随身携带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个好哥哥,人活着的时候依赖人,人死了还能依赖刀,是不是还以为说一声那位的名字,就能吓唬千军万马啊。没有那位,你们是不是就不能成事啊。”
苏樱竹转头盯着周厉。
周厉继续嘲讽:“哦不对,自他死了之后,你们的确再没成事过了。也难怪时凌霄跟他分道扬镳,最后还……”
苏樱竹一把握住刀柄,柜台内地张景赶紧地按住刀喊道:“苏小姐,您今天想买什么药?”
周厉看到他们这样,得意地笑了:“这就对了,人活世上,都是相互帮助,相互牵绊的,怎么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成事呢?那么高傲做什么呢?就好像全天下都不入您的眼似的,苏大小姐到底打哪儿来的这样的底气呢?”
苏樱竹从牙缝中恶狠狠地说出:“周厉!有本事我们出去!”
“苏大小姐本事学到家了吗?跟我这种小人物打有什么意义呢?有这本事,怎么不去找正主呢?”
苏樱竹气得浑身颤抖,紧咬着牙才没让自己真的冲动拔刀,将这个小人劈成两半。
杭郁差不多也就这时走进来,一眼看到这局面,显然有些诧异。
但这边三个看到他,张景心中差点就欢呼,他怎么来得这么及时?然而接着心口又是一提,这位如果要动手,自己恐怕就真的拦不住了。
但苏樱竹一看到他,就立马扭开头去,不想让杭郁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周厉则莫名地打量了杭郁两眼,一时只觉得他眼熟,但并没有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杭郁虽然看出来苏樱竹跟周厉应该是起了不愉快,但自己并不想惹事,还算镇定地朝张景走来,用目光跟他打招呼:怎么?
张景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问:“你怎么……来了?”怎么跟苏樱竹前后脚进来?
“来拿药啊。”眼睛朝苏樱竹方向看了一眼:这位什么人你不知道?我能跟她一并走?
苏樱竹药单都没拿出来,此时听杭郁说了也一样没动。
张景说:“在抽检,拿药的话还要再等会儿。”
周厉看着他们俩这好似打哑谜似的眉来眼去,并没有看懂他在交流什么,皱起了眉头,心想张景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熟人了?据他了解,张景自来圣川,除了仁济堂,就没一个朋友。
但隐约的觉得杭郁不会是个简单的人,毕竟张景就是个挺麻烦的人,跟他相熟成这样,想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周厉就接着张景的话说:“这可不一定,要是抽出什么问题来,可就不是一会儿了。”
张景笑了一下回应:“我们自然经得住抽查,毕竟你认为我们有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还不是一次都没抓住?”
“没有问题是应该的,但凡有一点问题,你们还有机会在这里站着跟我说话?”
张景也懒得跟周厉嚼舌头,不再理他。
周厉还继续挑衅苏樱竹:“苏大小姐要不改天再来?万一我们这儿抽个一两个时辰,岂不是让你白等这么久?”
苏樱竹咬牙切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杭郁一拍手,好似恍然大悟地说:“难怪最近搞大扫除,原来是为了迎接医盟抽检啊!”
周厉朝杭郁看去,张景和苏樱竹都莫名地看向他。
杭郁朝周厉恭敬客气地说:“医盟的各位大人辛苦了,花夕拾随时恭迎各位的到来。”
杭郁说完,在场三个都愣住了,就是苏樱竹都觉得杭郁有病似的看着他。
周厉这才皱起了眉头,不确定地问:“你是——花夕拾的人?”
杭郁依旧客气地说:“是的,花夕拾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知医盟的各位,何时莅临抽检?”
周厉下意识地看了眼苏樱竹,然而苏樱竹却并没有否认,这让他不由得再去打量了一眼杭郁,看模样还算俊朗,眉眼之中也不似飞扬跋扈的人,只是那看似恭敬,实则冷傲的态度,反而是最傲慢的。
周厉渐渐地觉得那日在水月庄上,自己很可能见到过他。
周厉心里暗暗地浮起一些不舒服来,表情阴郁地看着杭郁。
杭郁见他不说话,就不解地看了苏樱竹,又去看张景。
张景跟他对视一眼,嘴角一翘,好心地解释说:“医盟是不会去花夕拾的。”
杭郁面露诧异:“为什么?花夕拾不是医馆吗?不是现在医馆药馆都要抽查吗?”
张景说:“人家医盟根本没承认你们花夕拾好吗?”
杭郁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难怪我到花夕拾这么久,就没见医盟的人上我们那儿去过!可是,既然都没有承认,为什么我们还敢开馆行医呢?不是说现在医馆药馆都要受医盟管控吗?”
张景说:“可能是因为你们花夕拾胆子大吧,连医盟都敢违抗挑衅。”
“怎么可能?我们花夕拾就三俩人,医盟如今势头正盛,我们怎么可能回去惹医盟呢?要是敢违抗医盟的话,恐怕轻而易举地就会被夷为平地了吧?”杭郁继而依旧朝周厉诚恳地说:“您别听他的一面之词,还请医盟各位,务必要来我们花夕拾,我们随时欢迎。”
周厉脸上的皮肉都肉眼可见地抽了抽,他忍不住握紧了刀朝杭郁上前一步。
杭郁立马正色地站好,目光严肃地看着周厉,而苏樱竹的刀,也一样不着痕迹地朝周厉这边偏了过来,无声地跟杭郁站在了一线上。
周厉顿住了脚,犹豫地看着他们俩。
苏樱竹正在气头上,早就想跟自己动手,尽管她与人打斗的经验不足,可人却很疯,动手自己不见得能占多少便宜,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帮手。
至于这个新人,实力看不出来,还敢不带刀出门,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还是不知者无畏。
但不管怎么样,此时跟他们动手,周厉肯定不占便宜。
正僵持着,抽检的人回来了,连同陪着一起抽检的仁济堂的人都出来,打破了这个僵局。
他们一出来,奇怪地看着他们这个场面,而周厉也借机看向自己的两个同伴,问:“有问题吗?”
两个人将手中的查验簿交给周厉,都微微摇了摇头。
周厉看了两眼,最终没找到借口,跟仁济堂的人说:“算你们走运。”
然后又瞪了眼杭郁跟苏樱竹,才带着人脸色十分难看地走了。
周厉一走,仁济堂的众人才都感觉送走了一个瘟神似的松了口气,然后一个个都感慨地看着杭郁跟张景,果然牛人的朋友也是牛人,除了张景,这也是他们见过的第二个能让周厉在吵架上吃瘪的人了。
所以肯定的,杭郁绝对也被周厉记住了。
但记住了就记住了呗,他人都是花夕拾的,就算他不让周厉吃这一次瘪,周厉早晚也会找上他的麻烦。
然而周厉走后,苏樱竹却忍不住朝杭郁发怒:“打又打不过,你逞什么能?!”
杭郁无辜地看着她,心说还不是因为看着你在,你要是不在,我肯定也就不逞这个能了啊。
一众仁济堂的人看苏樱竹都发火了,赶紧都做鸟兽散,不敢围观。若说那个是瘟神,这个就是大仙,谁都惹不起。
苏樱竹虽然骂了杭郁,但也知道自己刚才分明也维护他,也没什么好说好骂的,反而有些恼羞地将药单往柜台上一拍:“抓药!”
杭郁感慨地看着苏樱竹,终于让他想起了苏樱竹还算比较可爱的另一面。
张景可完全没觉得苏樱竹的另一面有多可爱多好惹,拿了药单,就朝杭郁悄悄招手,将他带到里边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