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你说的倒是好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易大人早就有了联合,你居然敢私下谋夺长京城内的调令权,真是大胆!”
原来是说到这儿了,赵书廷虽然没笑,但是心里也舒坦了不少,既然相公已经知道了,那他也不必再多遮掩了。
他是早就在暗中谋夺调令权了,但也是怕长京城内会事迟生变,他也是早做打算的。
“父亲既然知晓了,儿子也不必多说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相公见状是规劝无果,还是站直了身来,疾声问着他。
“儿子想扶持六皇子即位储君,修王,儿子不会轻易放过。”
“该报的仇,儿子还是得报。”
赵书廷是怕相公还是不大清楚他如今的心意,又正声一字一句的说给了他听。
但相公却还是觉得他很荒谬。
“这可是皇子,皇家之事,你我只是臣子,不可僭越。”
“儿子未来也是皇家女婿,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为何不可论?”
“你谋夺的可是调令权,这是军事,非你行查司所在职能范围内。要是你像今日这般被他人弹劾上奏,这可谓是谋逆大罪!”
“赵家到时候又会如何?你想过吗?”
“非我行查司职能范围?呵呵!呵呵!”
这下赵书廷可是真觉得有些好笑,这般□□讽刺的笑声他也不想再多加掩饰。
“父亲以为这个行查司指挥是儿子愿意做的吗?”
赵书廷又抬起了头来望着相公,这般情状,倒是比刚刚那般凌人的气势要弱三分,眼里,还多了份不甘。
“儿子少年之志,是想如父亲一般,安定江山,做个少年将军。但是父亲要我入行查司,做这个什么指挥,每天就是清查各种冤案假吏,这也不是儿子曾经的意愿。但是,为了父亲,为了朝堂,儿子应了。这一做,就是六年,儿子的官职从未升迁过,儿子也不怨,不过多去争。”
“父亲曾经也不满儿子与公主的婚事,曾经想在陛下面前拒婚。但儿子心里尚只有公主一人,但是那时儿子也做好了听从父亲安排的准备。如今婚约既立,父亲不再反驳,儿子也应了。”
“父亲的娘子,儿子的娘亲去的早,书夏幼时也是由儿子带大的,儿子也尽了作为人子和长兄的职责。儿子是真的不明白,父亲今时,怎的就为了这些事儿来责罚儿子?只是一味的来指责?”
“儿子不是一心只为着自己。如今,只有让六皇子即位储君,清除逆王之党,中朝和赵家,才能保住百年荣华。”
说着这般地步,赵书廷的眼眶已经有些发红,他过去二十年的日子,做的多数选择大都是为了赵家的前途,什么他都允了,不情愿的事也做了,现在反而来怪他是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他也是觉得真是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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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那番话打动了他,相公听后只是好一阵沉默。
祠堂内的烛火正跳的厉害,都能照清楚他们二人之间的脸色,赵书廷已经说了好些话,已经觉得很饿了,水也还没喝上一口,他也已经很疲累了。
“儿子话已尽,其他的,听凭父亲大人安排。”
赵书廷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自己如今的意志却是不可轻易更改的,那刑鞭,要打就打吧。
赵书廷怕是早已经看透了相公的意思,这会儿,已经叩首在地,将后背呈在了他的面前,又道,
“儿子知道已经惹父亲生气了,既然是儿子不孝在先,但请父亲责罚,儿子,绝无怨言。”
他都做好了这般架势,相公看着他这背脊,也是觉得不打不行。
他私下谋夺调令权,已经是将赵家置于了生死边缘之地,就算不是为了今日争论储君之事,相公还是转了脚,转了身,伸手去香案上拿了那刑鞭,正又转了过来,盯着赵书廷这跪伏的样子,还是停了好久,才决定要落下鞭子。
“今日做父亲的教训你,也是尽了家长之责,我也是希望你能记住今日你挨的这几鞭子,日后行事,多个心眼。”
相公的话放缓了许多,他也怕自己再说下去,自己也舍不得再动手了。
但是,他今日,非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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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鞭,赵书廷的手稍稍握紧了些,相公其实很少打过他,往日里不过就是对他管教甚严,口头教训为主,但是动手很少。
第二鞭,赵书廷咬了咬牙,他的衣裳,上面都还沾着血迹,也不知道那鞭子上有没有。
第三鞭,相公喘了气,他曾经是领兵的将军,手上自然还有力,不是软绵绵的。
刚刚那三鞭的力道,他只是稍稍控制了些。
第四鞭,赵书廷已经咬紧了牙关,身体也有了反应,已经起了红痕,但他依旧没有吭声。
第五鞭,相公见他还没喊疼,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手又抬高了些,这下真的是狠狠的往他背脊上抽了一鞭。
第六鞭,赵书廷的额头上已经冒了不少的冷汗,青筋也突了许多,手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心里还在想自家父亲可真不愧是上过沙场的人,这般年纪了,手劲还是很大。
第七鞭,刚抽下去,赵书夏和赵路苔已经闯了进来,这里没有人把守,但是估计越叔也没有拦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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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别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了!”
“是啊,爹,别打了,这大哥到底犯了什么事啊,值得您这么打?”
这四公子见势,还是说了句好话,看着这般阵仗,真是不输上次相公要罚他的样子。
“哥,哥,醒醒?”
四公子还是胆大的上前去拦住了相公,虽然还是被相公给一把推开了。
“哥?哥?”
赵书夏去抱住了赵书廷,他已经是半醒不醒的了,他的后背上也已经是见了血,那鞭子的痕迹很是明显。
他倒在了地上,赵书夏扶起了他,就靠在她的肩头上。
“爹,大哥到底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竟要爹这样下狠手?若是爹还要再打的话,那就打书夏吧,书夏替哥哥挨了。”
她也红着眼,冲着相公大喊了一句,赵书廷还没有完全晕过去,恍惚间听见了赵书夏这样说,他又颤巍巍的伸手去拉住了她的胳膊摇头示意要她不要多管。
“哥,你别管了,书夏带你回去。”但她这样的气力,怎么能抗的动赵书廷。见着这般情景,相公想着这又是在家祠之内,也不想透露这些事儿给这两个小的听。相公也还是做了罢,丢了手中的鞭子。
赵书廷就靠在赵书夏的肩头上喘着气,他撑着最后一份气力,对着相公道,
“若是父亲觉得今日这七鞭子并没有解气,那就待儿子完成这所有事之后,再任由父亲处置,无论生死,都由父亲决定。”
无论生死,听着这四个字,相公也苦笑了两声,他没有再看他,自己转身已经踏出了祠堂。
此刻,家祠之内,已经没了鞭子的余影,赵书廷真的是这下才晕了过去。
“哥!哥!”
赵书夏很是紧张,自己刚刚抚上了他的背,一手的血,赵路苔可是很少见过赵书廷被打成这样的。在他眼里和心里,这赵书廷就是除了他家相公之外第二个他最怕的人,眼下这般惨,他其实有些被吓到了。
相公对他这最爱的大儿子都这么狠,往日里,原来赵书廷对着他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其实也变样的保住了他。每次赵书廷只要这么阴阳怪气的一说,相公其实也生气自己走了,没有说要真的罚他。
这其中真正的用意,赵路苔如今也更明白了些。
“大哥?”
赵路苔也上前去叫着他,可是赵书廷已经晕了去,哪里还能听见。
“三姐?怎么办?”无奈,他又只好看向赵书夏,她更镇定些。
“你去叫成七,让他带人来将哥抬回院子里。”
“好,我这就去叫。”
“再叫人去请大夫来。记住,不要去宫里请医官,也不要说是大哥受伤了,就说是家中长辈感染风寒,要上门一看。”
赵书夏虽然是很紧张他的伤势,但是她也明白,他在家里受罚的事儿最好还是不要外传,要不然,会惹来无端的麻烦。
“好。”
赵路苔踉踉跄跄的,紧张的差点摔倒,他虽然不解,但还是觉得照做就是,这样总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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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门前的灯又重新挂了两盏上去,刚刚那般诡异的气氛已经完全消逝了去,又似往日里的平静一般。
只是,赵书廷的院子里,今日进来的人要比往日里多了些。他若是不在家,他这院子可是冷清的很。
今夜无月,是半分月色都瞧不见。
赵书夏还等在他的屋外,里面有大夫为他处理伤口,她也没有注意到天上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