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辈子待在镜子里…
女子蹲下身来，拉过她的小手，道：“你们现在待的地方不是现实中，而是在镜子里面，凡人待在镜子里的世界生命会消逝的很快，他已经死了”
司瑶忽然想起连祁第一次进入幻境时的情景，也是险些被幻灵宝镜吞噬了生命。
小姑娘眼泪涟涟：“那我怎么没事？”
镜灵解释道：“我是掌管这面镜子的神灵，因为我选中了你，所以你没事。”
“你是神仙，那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冷秋凝不待她回答，便重重的叩头哀求她：“求求你救救他”
镜灵将她扶起来，扶着她单薄的肩膀，说道：“我没有办法救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如果你答应以后跟着我，我可以给机会让你自己去救他”
“我答应你，只要有办法救活他，他是我唯一的伙伴”小姑娘真挚地说着。
“跟着我，除非我有任务交给你，否则你就得一辈子待在这镜子里的世界，你可想清楚了？”
“一辈子待在镜子里……”冷秋凝喃喃着，脚步踉跄后退了两步，似乎被这一辈子给吓到，这就意味着与世隔绝，与他隔绝。
内心的矛盾使她犹豫了。
镜灵见她犹豫，便道：“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她缓缓走出屋子，可是还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我答应你”
……
司瑶知道她一定会答应，她若不答应，就不会有现在的西陵煜。
幻境一转又回到那片伏尸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
原来镜灵所谓的机会，就是让一切回到原点，让冷秋凝自己去阻止，去拯救。
那个没死透的士兵还在追砍两人，手里的大刀横空飞来挡住两人逃亡之路，一切的进展都和原来一样。
冷秋凝和西陵煜被吓得摔在地上。可是冷秋凝的脸上并没有之前的恐惧，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后随时会吞噬西陵煜的白色旋涡。她知道，若要救他，就不能再让他进入镜子里的世界。
身前大汉面目狰狞，步步紧逼，“看你们还往哪儿跑”
西陵煜余光瞥见身后不断扩大的光亮，下意识地捉住冷秋凝的手起身往光亮处跑去，可是冷秋凝却抽回手，一把将他推开，“你不能进去”
她说完便抓起那面镜子，忽然脚底一滑连人带镜子一起滚到丛林不见了，白色旋涡也在瞬间消失。
西陵煜这边正挨着敌人那把插在地面的大刀。眼前没了那女孩的身影，脑海中一片空白。
大汉抬起的手渐渐放下，见到西陵煜还在，他的嘴角狠厉地勾了勾，伸出双手就要掐向西陵煜。
西陵煜往后一仰，颤抖的双手忽然拔起地上的大刀，对准那人面门使劲砍下……
啊——————！！！
那人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满脸的鲜血从指缝里不断地溢出，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哀嚎。
西陵煜见他没死，举刀再次往他身上砍去，一刀一刀，疯狂地砍着。
血雾一蓬一蓬模糊了眼前，絮儿般的芦花被横空扑来的鲜血侵入湖面，似要将冤魂沉入湖底。
鲜血成线铺入湖中，湖水浅红、深红，直至分不清是水还是血，流淌着奔向不知名的黑暗。
西陵煜累极了，丢了大刀，望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尸体，然后坐在湖边，他看向小女孩消失的地方，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何那么自私？
此时的司瑶已然被这个疯狂砍人的小男孩给惊呆了。
眼皮越来越沉，又冷又饿，他卧在地上，枕着石头静静的睡去。他已经在尸体堆里藏了一天，无所谓害怕，已经习惯了。
梦里又见到那个小女孩，还是这个地方这片湖，没有硝烟，没有杀伐，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俩和漫天飞舞的芦花絮儿，她说她叫单兮。
单兮……
——————
现实中。
连祁手执名册靠在井边，他既是在守着司瑶，也是在等着一个人。
手中的名册上书着“江宸”两个字。门外有了动静，一抹红色身影如蝴蝶般翩然而至，冷秋凝握着长剑出现在连祁面前。
她突然拔剑对上连祁，剑风激起连祁额前的几缕青丝，连祁不为所动卷起名册弹开了对方长剑，“她不是江宸，不是你要找的人”
从他口中听到“江宸”二字，冷秋凝眸色微动，有些震惊，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动了下，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不是洛少陵？”
连祁手扶井口缓缓起身，异常平静地说道：“我是洛少陵，不过是机缘巧合，天灵开窍，知道了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事而已，就像单兮姑娘一样”
听到“单兮”二字，冷秋凝手中的剑倏然落地，那个名字承载的记忆既深刻又心痛。
连祁见她似陷入了某些回忆，一时失神，便继续说道：“江宸是已故大将军江明武之女，后嫁与昌泽帝为妃，曾育有一皇子，可那皇子四岁染病且药石无灵，适缝明武将军起兵造反被诛杀，江宸亦被禁足锦绣宫，后被郑贵妃陷害含恨而终。江宸临终前应是与幻灵宝镜做了交易，她的愿望无非是让她儿子活下去，而你们镜灵没有完成她的遗愿，四皇子终究是夭折了，故而交易失败她便不再受契约约束，继而逃出了幻灵宝镜”
连祁说着江宸的生平，冷秋凝解下琥珀灵石将它托于掌心，它已无幽光，与普通石头无异，“江宸的生命与魂魄是我取走的，当时就存在这琥珀灵石之中，他的儿子在她与幻灵宝镜签订契约之前就已经死了，已死的生命我师傅也无能为力。可是一年之内出入过幻境的人或物，方圆十里琥珀灵石都会追踪的到。”
“偏偏皇宫在十里以外”连祁一语点破。
“你的意思是……”冷秋凝如醍醐灌顶。
连祁继续道：“江宸所爱与所恨之人皆在皇宫，若要报复必定会从昌泽帝与郑贵妃两人下手。江宸身躯已作尘土，如今一缕幽魂只能附在他人身上。皇帝若是有个好歹，西陵煜必然性命堪忧。”
冷秋凝警惕地望着他：“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西泽的七皇子在我府上，我将军府的立场还不够明显吗？”连祁站在洛少陵的角度分析着事态的发展并表明了立场。
他若只是洛少陵，这话无可厚非；可他不仅仅是洛少陵，这话便是醉翁之意。真正的意图还是她手里的幻灵宝镜。
连祁试探道：“你若抓到江宸打算怎么处置？”
“自然是送入幻灵宝镜，交给我师傅处置。”
连祁：“我可否多问一句，单兮姑娘可还记得尊师容颜？”
冷秋凝摇头，似乎回忆着什么，半天才缓缓道：“九岁那年我明明见过她，也记得很清楚，可后来越来越模糊，现在几乎没有一点印象”
现在想想，似乎从天山门开始就完全失去了对师傅容貌的记忆。
冷秋凝离开了盈轩阁。
洛少陵说的没错，江宸最应该会出现的地方只会是皇宫。
回到望月阁的冷秋凝发现桌上放了好些菜，可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趴在桌上望着琥珀灵石发呆。
西陵煜走进屋子时发现桌子上的饭菜一直未动，他的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碗壁，饭菜已经凉了很久。
“为什么不吃饭？”
他没有抬头，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对面女子炽热的目光灼灼地投向他。
“为了让你在乎我”
冷秋凝喃喃着，悲切使然。目光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可是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他漠然地说着，转身就要走出屋子。
冷秋凝冲到屋外拦住他的去路。
一双好看的眸子蓄满了泪水，“我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西陵哥哥”
曾经也是这双清澈的眸子像小鹿一般撞进他心里，也是这声西陵哥哥令他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如今她这又是故计重施么。
“单兮！”西陵煜怒喝。
温雅如他，鲜少发怒，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她却是例外，她说的对，他确实还在乎她，一而再的沦陷，执念之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叫我不要抛弃你……”他胸口起伏不定，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使自己面上变得镇定，“……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我，儿时弃我于芦花荡的是你，天山门舍弃我的也是你。”
芦花荡……他竟然还记得。
“我有苦衷，我是为了救你才不得已抛下你”
“那天山门呢？”西陵煜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嘲讽尤甚。
她低着头，眼泪簌簌落下，无尽的悲痛涌上心头，她想解释，言语却苍白无力到无人相信，因为他的记忆里早已没了那段身处幻境的童年往事。
“可以再信我一次吗？”冷秋凝抓着他的手，目光异常坚定地望着他，“最后一次，这次我不会再抛下你了”
他没了之前的怒意，却是冷漠的拂去她的手，“伤好了就请离开吧”
倏然落空的双手，无力地垂下，连心都空落落的，她踉踉跄跄地退到门口，终是忍不住跑了出去。
火红的衣裳如红蝶般与之擦肩。
西陵煜走至案边，案上放着一把琴，他的手抚上琴弦，铮鸣之声从指间流泻。脑海中却不时浮现出那个熟悉的笑靥。
芦花飘荡，月凉如水，荧火翩跹……
这些年来他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到小时候，梦到自己死了，死在一个镜子里的世界，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可睁开眼又回到那个伏尸遍野的战场。
每次都做这种恬静又美好的梦，每次醒来面对的都是残忍的现实，可偏偏现实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弃他于危难，他还一直惦记着她，多么可笑。
西陵煜回过神发现洛少陵不知何时站在门外。
“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是听我抚琴的？”西陵煜继续抚着琴。
连祁不慌不忙地走进来，坐在他对面，倒了杯茶兀自喝了起来，“本来是有事找你，但看了热闹之后觉得事情已经解决，现在可以听你抚琴了”
他只是想知道西陵煜是否还在乎冷秋凝，他是否能从西陵煜这里下手寻找幻灵宝镜。一场热闹看下来，西陵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乎冷秋凝。
西陵煜什么话也没说，指尖流转的琴音却变得悲切起来。
天阴沉沉的，风雨欲来，连祁一边把玩着杯子，一边自言自语道：“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这两日天公不作美，夜里恐有大雨”他听到西陵煜的琴音突生异样，心中暗笑，面上却波澜不惊，又道：“夜里凉薄，我该回去加件衣裳了”
他起身拢了拢单薄的衣服大步迈出屋子。
连祁走后，西陵煜曲不成调，弹拨琴弦的手指倏然停止，鬼使神差的拿了伞冲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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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一转，司瑶被带到天山门。
后来西陵煜一直在天山门，这个时候他已然是现实中翩翩公子模样，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他的身上散发着超出年龄的沉稳与睿智。
手中握着宝剑与天山门的一群师兄弟们切磋武功。
远处跑来一个天山门的弟子，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往西陵煜这边来，“林煜师兄你的信”
林煜是西陵煜在天山门的名字。
西陵煜收起宝剑，拆开信封，他的眼睛迅速的扫过书信，脸上并无太多情绪，可是眼里却闪过一丝焦虑，他慢慢地将信纸折起塞回信封，对还在练剑的师兄弟们道了句：“大家慢慢练，我还有事，便先失陪了”
他拿着信封来到天山门掌门林清风房内。
面前坐着一个鹤发老人，他的面容很是慈蔼。西陵煜见着他拱手行礼很是尊敬，他道：“师傅，弟子收到家母来信，特来辞行”
清风掌门应了一声，手指不停地地捋着花白胡须，若有所思，然后道：“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宫里每天都会有事，只是这回危急母亲安危，弟子不得不回宫一趟”西陵煜说的急切。
清风掌门摆了摆手，“那你快些去吧，代我问候贵妃娘娘”
“师傅也要保重身体”他恭敬地躬身施了一礼，转身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