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语文课结束。
郑遇揉揉眉心，第一回这么疲惫地趴在课桌上，大脑放空。
蒋明出去了，座位上是空的。
昨天晚上她回去的有点晚，还好郑简没起什么疑心，这件事就被敷衍过去了。
郑遇昨天晚上其实没睡好，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
后劲没到，现在才觉得困。
她闭上眼，喧闹的声音逐渐远去。
这一上午过的很平淡，除了简单乏味的试卷讲解，再无其他。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身旁的同学都出去吃饭了，郑遇一如既往地写着卷子，教室里鸦雀无声。
窗外天空澄澈，阳光细碎，静静落在头发上，泛着暖意。
她鬼使神差似的打开了手机。
无意识地翻页，郑遇手指一顿。
她看见了昨天才下好的那个游戏。
游戏图标的颜色鲜艳而明亮，在整体呈冷色调的屏幕上显得有些突兀。
犹豫间，她将音量调至最小，又抬起头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人之后，这才紧张地舒出一口气，打开了游戏界面。
今早的作业都做的差不多了，时间也还充裕，玩一局，应该没什么大碍。
打开游戏界面，好友栏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只大眼仔——那是蒋明的头像。
他玩这个游戏的时间比她长多了，在好友排名里显示为第一。
郑遇点开最新一关，不大熟练地操作起来，关卡并不难，但花里胡哨的特效整的她十分为难。
郑遇在考场上叱咤风云，但在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上，总是显得很笨拙。
到了新的一关，满屏的冰块阻碍，看得她有些局促，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边。”
白皙的手指点在屏幕上，郑遇听见一声轻笑。
“冰块要这么消。”蒋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背着窗，零散的光从身后渗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因为年纪尚浅，脖颈和肩颈的线条显得有些青涩。
“知道了。”
郑遇低下头，声音极小。
现在是立秋，但天气似乎还是燥热。
她揉揉自己的脸。
蒋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教室外忽然有人叫他。
少年的身影从她身边抽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郑遇目送他离开座位，良久，才重新搓搓自己的脸。
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中性笔，肩膀忽然被猛地一拍，郑遇一激灵，连忙转过身去看向来人。
“你最近是不是跟蒋明有事儿？”陈星狐疑地眯起眼睛。
郑遇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没，没有。”
她毫无说服力地结结巴巴起来。
“哇哦，我相信了。”陈星面无表情。
郑遇摸摸发梢，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只好闷着不说话。
“好了好了。”见她这副反应，陈星连忙换了一张笑脸。
她神秘兮兮地靠近，从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
郑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陈星左右环顾一番，确定周围没人，这才俯下身来，将东西拿出来。
出乎郑遇的意料。
那是一支口红。
她微微睁大眼睛，陈星赶紧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支有点小贵，我从家里带过来也不容易，”陈星一脸紧张，“颜色可正了。”
说着她便把那精致的小物件打开，深红色化合物在阳关的照射下，显现出异常瑰丽的色彩。
“怎么样，漂亮吧？”陈星得意地冲她挑挑眉。
“挺好。”
郑遇支吾半天，终于憋出一句。
不是她不愿意附和着夸两句，而是自身对这种东西的认知比较匮乏，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星早就习惯她这说话风格，反应不大，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你下午是不是还有集训，我刚好有时间，要不要陪你一起过去？”
“不了，”郑遇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不耽搁你的时间，我自己走就行。”
“好吧。”
末了，她无比郑重的坐直身子，眼神庄重，像是有什么重大事项要交代。
郑遇心头一紧，立马跟着坐直。
两个人在座位上抬头挺胸，如同两只呆头鹅并驾齐驱，场面有些滑稽。
郑遇严肃以待，静等陈首长发号施令。
“郑遇呀，”首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处对象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郑遇：“？”
看她一脸呆相，陈星直接懒得装了，索性摇晃两下自己号闺蜜的肩膀，一副准备把这丫头脑袋里的水晃出来的架势。
“郑遇，你知道自己在谁的班上吗？”陈星问她。
“胡老师的。”郑遇回答。
“错，”陈星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是在南城校园第一分手大师的班上，听清重点了吗？”
郑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藏着点。”陈星说。
这句话郑遇没懂，她疑惑地递出一个眼神。
“刚才你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蒋明跟你那势头，我看着都害怕。”陈星说。
刚才？她说蒋明帮自己划拉过关的那一下吗？
“没有吧，”郑遇为自己辩白，“我卡关了，他只是顺手帮忙的。”
“卡关？你终于肯玩游戏了？！”
郑遇：“……”
“好了，不逗你，”陈星严肃起来，“刚才从教室后门窗户往里看，感觉你们俩在演什么校园言情剧，我就是提醒你要小心点，别叫法海看见了。”
郑遇还想辩解些什么，但被对方抬手拦住。
“你知道这场面要是叫法海看见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陈星说。
郑遇摇头。
“蒋明会被拉到咱班门口，然后绑在火刑架上，”陈星表情和蔼，“为了你同桌的身心健康，你们都要克制一点，注意分寸。”
郑遇：“……”
——
教学楼下，自行车棚。
蒋明靠在墙边，隔着校门口的伸缩门，眺望着校外车水马龙的街景，神色淡然，看不出在想什么。
王颂川站在旁边，碰了碰他的腰，递上一根烟。
蒋明没回头：“不抽。”
“怎么的，你改性了？”王颂川不满地嚷嚷一声，把东西收了回来。
“今天不想抽。”蒋明说。
“因为郑遇？”杨承旭慢悠悠的声音从身旁飘过来，“她昨天在网吧的时候说不喜欢那个味儿。”
“我靠，杨承旭你狗鼻子？这都能听到？！”
“什么话，夸我听力好是这么比喻的？王颂川你语文是不是又没及格？”
聒噪的争吵声照常在耳畔响起，蒋明没说是，但也没说不是。
远方时不时传来篮球砸地的沉闷声响，正中午日头正好，光线投射下来，影子跟着在水泥地面上拉长。
“你想跟她谈？”王颂川问。
“不知道。”
蒋明没撒谎。
他对这些事的认知其实很模糊，但跟郑遇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确实会好受些。
他啧了一声。
——
正午一点的阳光准时落到校门口的站牌前，时间尚早，路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路旁的银杏树静静立着，金黄色叶片随风轻颤。
郑遇走过去的时候，杜岚正焦虑地等在原地。
看到她来，对方连忙挥挥手：学霸，这里！”
郑遇走过去，想了想，问她：“感冒好点了吗？”
“早好了，”杜岚说，半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学霸，我听说上次集训你好像没去，是因为有事吗？”
“身体不太舒服。”郑遇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哦，”杜岚迟钝地摸摸头。
公交车在路口处减速，慢悠悠地行驶过来，卡拉一声，门开了。
两个人依次上车，阳光顺着玻璃窗洒进来，金属地面上泛着银色的反光，车辆缓缓驶动，路旁耸立的银杏树逐渐离开她的视线。
郑遇拿出耳机戴上。
舒缓的音乐声飘入耳畔，没过几秒钟，一道不大和谐的通知音打断了序曲。
郑遇打开手机，发现一条消息。
。：“去集训了？”
她呆愣好半天，才想起这是蒋明的号，还没来得及备注。
“嗯。”
“下午要不要来接你？”
郑遇点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学霸，你笑什么？”身旁的杜岚一脸疑惑。
“啊？”郑遇一愣，下意识把手覆在屏幕上，“没有吧。”
“好吧。”杜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犹豫半秒，郑遇打出一个“好”字，按下发送键。
。：“校门口等我。”
郑遇把手机放回上衣兜里，汽车的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她好像确实在笑。
郑遇手足无措地揉揉自己的脸，把毫无由来的笑意往下压。
到南远中午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早，郑遇跟杜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轻车熟路地进了教室。
这里没有任何变化，早到的学生都在伏案做题，静悄悄的，窗外隐有低鸣的鸟叫声，树影婆娑，讲台上放着用到一半的粉笔。
郑遇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上节课的卷子。
门外忽然冒出一两句人声，压着音量，离得太远，听不太清。
来人进了教室，路过她桌旁，白色试卷上投下一片阴影。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似乎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郑遇没抬头。
十分钟后老师进了教室，课程正常进行。
一下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阳光从窗外来到桌后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郑遇合上中性笔盖，站起来，跟杜岚一起走出了教室门。
暮间夕阳斜下，天际线由远排开，城市浸润在昏暗的黄昏里，白墙草树，无声伫立。
时间不早，郑遇跟杜岚一起走到车站，两个人随意地聊着天，杜岚大倒苦水地吐槽刚才最后一道题。
“学霸，你平时究竟是怎么跟那种题朝夕相处的？”杜岚双眼冒火，“我一看一个崩溃，真受不了了！”
“多练练就好了。”郑遇低头看表，朝四处张望一眼。
她刚想继续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喊她的名字。
但不是她期待中的那个人。
郑遇疑惑地转身，白色的衬衫出现在视线之中。
是宋黎。
杜岚睁大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对方，眼神里带着些许困惑，些许惊讶。
“你挂坠掉了，”他声音淡淡，说着便摊开手心，一只毛发微卷的小熊坐在上面。
郑遇惊讶地朝自己书包侧看了一眼，上面的挂坠果真不见踪影。
她倒吸一口凉气，犹疑地接过那只小东西：“谢谢。”
“没事。”宋黎看着她，一只手插兜。
“上次那个男生，”他顿了顿，“你朋友？”
“嗯。”
“是叫蒋明吧，我听说过他。”
杜岚眼珠子突然睁的比铜铃都大，她站在路旁，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半秒钟后，脸色中带了一丝细微的惊恐。
“有什么事吗？”郑遇蹙眉。
“没想到你还跟这样的学生有所接触。”宋黎语气平平。
郑遇站在原地，面不改色：“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杜岚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地挠头。
“你不知道他以前的事吗？”宋黎说，“你们学校论坛上都有。”
“我没兴趣。”郑遇转过身，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什么事？”
宛若惊雷乍起，毫无起伏的声音从不远处飘过来，郑遇抬起头。
宋黎脸色微变，杜岚两只眼睛睁得生疼。
黄昏时分的公交车站，蒋明坐在自行车上，神情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