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2
宋瑾言立即起身下跪，“皇上赎罪。”
“赎罪？将军不是领着太后旨意么？”秦哲眼里含笑，没有让她起来，脸色阴冷的很。
千百个念头在宋瑾言心里飘过，也没有猜到秦哲究竟想说什么。
校场里一阵欢呼，宋瑾言却感觉身后阵阵冷风吹过。
“将军，你瞧，那苏家的二公子竟与镕钰拿了一样的成绩，现在并列第一。”
秦哲慢慢的说道，宋瑾言依然跪着背向校场。
“没想到苏尚书家能出这样一个人物。”秦哲端了杯茶继续道：“本以为苏沐之那样的人已经算的上丰采俊朗，没想到现在这位二公子嘛……你说，朕赐他什么好呢？”
宋瑾言依旧低头不语，秦哲叹了口气，“起来吧。宋爱卿与朕倒不像小时候那么亲昵了。”
“谢皇上。”宋瑾言恭谨着，站起来退到了秦哲的身后。
“对了，朕刚刚瞧见将军与苏家大公子一起来的？”
“是。”
秦哲闻言，嘴角扬起一股意味深长的笑，只可惜宋瑾言站着他的身后并未看见。
傍晚时分，宋家的众人终于盼着两位主子回府，可是第一次见着宋镕钰气冲冲的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就回了自己院子，而宋瑾言则慢慢跟在后面。
高路算是从小陪着两位主子长大的，一向只有少主跟在家主后面的，这样的情形让他颇为不安。
“家主，这少主……”
宋瑾言知道高路的担心，于是宽慰他，“阿钰不过是怪我没赶上他的出场。”
“啊？”
“没事。我去去小厨房。”
宋镕钰一回院子便躲回自己房间，不一会一阵熟悉的香味飘了进来。
“还像小孩子一般，一生气就躲被子里吗？”宋瑾言将一碗红油抄手放在床边。
“你以为，我还像小时候那般，一碗抄手就将我打发了？”
“阿钰，你今日排了第一。”宋瑾言温柔的说道。
“哼！”宋镕钰生气的转过脸不看她。
“可是还有人与你并列第一。你可知这意味什么？”
“……”
宋瑾言耐心的说道：“意味着，你需要比现在更加冷静。无论在何种境地，面对对手，你只能相信你自己。”阿姐也不能随时保护你啊！说着，宋瑾言揉了揉宋镕钰的耳边的碎发，“阿钰，莫要再胡闹了。”
宋镕钰虽然未答话，但是已经冷静下来，宋瑾言知道他已经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于是不用再多说什么。
于这个弟弟，宋瑾言其实很放心——他只是欠缺了些经验。
“阿姐。”
宋瑾言刚要出门，便听见宋镕钰在身后委屈的叫了一声，可她并没有回头，“阿钰，有些事你只能自己去面对。”阿姐也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
说完，宋瑾言便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武科考的兵法考试，是考官与考生同座一室，内置一沙盘，考生两两在沙盘上对战。
有《四方腾卷》加身，宋镕钰的兵法考试可谓如鱼得水，拔得头筹，无一人是对手，连连得到观战之人的喝彩。
只有宋瑾言知道，那不过是理论，真要到了战场上，情形千变万化，和考试可不一样。
两场考试下来，宋镕钰位列第一，苏澄奕第二。
九月初七，武科考第三日的擂台比试。规则很简单，抽签对战，赢者进入下一轮，场地依然在宫里校场上。
这次，太后、皇帝都来了，各部大臣也随行，可见对擂台比武的重视。
宋瑾言理所当然的站在太后身后，看着宋镕钰先后拿下了曹冲、严柯和柳羡姝。
“宋爱卿，令弟不仅武功路数随了你，连比武的结果都和你这做姐姐的如出一辙。”秦哲笑道。
就在刚才，宋镕钰与严柯比武，那严家公子生生被镕钰削断了一只胳膊，而之前，曹冲也骨折了一条腿……只有柳家小姐受了点轻伤。
“这宋家的素银剑法果然是霸道啊，呵呵……”秦哲笑的阴冷冷的，随行的各部大臣均是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人敢接话，毕竟太后还在那里坐着。
“哀家看，镕钰那孩子算是手下留情了。”
“母后说的是。”秦哲侧着身，瞄了一眼坐在太后下首的宋瑾言，“宋将军当年可是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们不是断腿就是断手的，我看镕钰嘛，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些。”
帐子不大，秦哲虽然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不过各大家族的家主们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这话，于是自然的向宋瑾言投来来一股股怨恨的眼光。
宋瑾言到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正襟危坐，好似那些人与她无关。
当年她夺魁的时候的的确确是赞誉交杂着谩骂，有赞她武功好的，就有骂她心狠手辣不讲情面的。那个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背后议论她，什么难听的没有听过？宋瑾言不想过问这些，那些闲言碎语比不得她想要的东西。
她知道得了武状元，入了朝，兰姨满意，她也跟着高兴，终于可以为宋家做点事了，至少武功上，她不怕其他人，总能挡在宋镕钰前面就好。
宋瑾言心想，难道秦哲是想勾起其他人的回忆，挑起其他家族对她的不满？
宋瑾言小心的看了一眼上位的秦哲，一脸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刚的“挑拨离间”与他无关，那不过是闲话家常了几句。
“咚”，帐子前的锣声响起，“宋镕钰胜！”
“镕钰进入三甲之列，瑾言，你尽是可以放心了。”昭太后刻意对着帐子里大声说道。
“是，谢太后。”宋瑾言起身对着太后与皇上拱手作揖，“镕钰必将传承宋家家训，为朝廷鞠躬尽瘁。”
“好。你们两姐弟都是朝廷股肱之臣。”昭太后甚为满意。
“这宋爱卿嘛，是为我朝立下功劳不少，镕钰嘛……”秦哲饶有意味的看了一圈坐着的各部大臣。
那些大臣各有心思，有的被看的心里发毛，有的确实心花怒放，巴不得立即向皇上表忠心……
“咚……”，“苏澄奕，胜！”
秦哲莞尔一笑，左手撑在椅子的把手上，歪着头说：“这苏家的公子，胜归胜了，到是未伤及任何人。母后不觉得，我朝更需要这样的人才？”
“皇帝此言差矣。只要是栋梁之才，都可以为我朝所用才是。”昭太后木着一张脸，严肃的说道。
“母后说的是，是儿臣目光短浅了。”秦哲丝毫没有挪动自己的身子，依旧浅笑盈盈。
昭太后不满的看了他一言，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个儿子越长大，她是越看不懂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了。近来时常在秦哲身上看着一副阴霾之色，让她颇有些担心。献惠皇帝文韬武略，濯文皇帝儒雅风流，而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昭太后想到此，手里攥紧了手帕。
校场中央，宋镕钰与苏澄奕已经对峙于擂台之上，两人的神情认真而严肃，与在宋家打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苏澄奕收起了一贯的嬉笑玩笑，在宋镕钰不断凌厉的招式进攻之下甚至出现了一丝颓败之相。眼见他被逼到擂台边缘，却不料他一个迂回转身，脚踏“七步碎云”，剑指宋镕钰眉心……宋镕钰内息催动，左手掌心对着苏澄奕剑尖一动不动，那剑贯穿了整个手掌……
宋瑾言看的心里一惊，没想到阿钰这么狠……
宋镕钰一个错身，右手持剑往苏澄奕脚下劈过去，不料苏澄奕飞跃起身，一抽剑，宋镕钰的左手便血流不止……苏澄奕施展轻功，不停的掠起一阵阵沙石旋风冲向对手……宋镕钰翻身躲避不及被生生摔了出去，差点掉下擂台……
校场边上众人无人敢出声，都被这场比试吸引。
宋瑾言脸色冷峻，刚刚阿钰为什么不走左路，偏从正面与那人较量……
宋镕钰用剑撑着身子，半跪着喘气，半身衣衫被染成了红色……那边厢，苏澄奕也好不到哪里，脖子、手臂皆是伤口，当胸还中了一掌，那掌力雄劲，与他平日里和宋镕钰嬉闹间的感受完全不同，内力之深，恐怕不亚于他。
苏澄奕趁宋镕钰还未缓和过来，挑起剑画了一式凌空跃起，宋镕钰嘴角邪媚一笑，仿佛正中他下怀，于是反向一仰，从苏澄奕脚边擦过，瞅准机会踩在对方剑端上沿，化解了这一招式，再迅速回身一拧，绛云剑刺中苏澄奕右膝盖，再一挑，苏澄奕膝盖筋骨瘫软……宋镕钰趁他右身下沉，于是回身一掌击中苏澄奕的后背，一口鲜血溅了擂台一地……
“咚……”
“宋镕钰获胜！”
宋瑾言听见响锣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刚站起来想去看看宋镕钰的伤势，却动作一滞，身后有太后和皇上。
“快去吧。”昭太后看出她心思，于是温柔的说道。
宋瑾言再无顾及，几乎是脚踏疾风飞到擂台边，一把揽住宋镕钰摇摇欲坠的身子，将他抱紧。
“阿姐……我赢了！”宋镕钰伤的不轻，差点就要昏厥。
“你……只是一个武状元，何必拼命？”宋瑾言痛心疾首，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心疼的不得了，这孩子也太胡来了！
苏澄奕也伤的不轻，苏沐之赶过来替他看了伤，可是他自己仿佛不知道痛似的，目光只随着对面的两人而移动，希望得到那女子一丝关怀的眼神，可是却只能望着他们姐弟离开的背影。
几年之后，这一场比武，依旧会成为靖朝的一段被世人不断提及的故事——那擂台上不断被搅动的沙石最后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