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
接连几日,宋镕钰因为伤势不轻一直在发烧,无论谁在跟前伺候总能听见他在模糊之间念叨着什么,唯独宋瑾言守着他的时候他能安然入睡,可是入睡前总要拽着她的衣角。
如此,宋瑾言只能日日守着他,幸好她自己也在假中,近日朝中也无要事。
当所有人都在等待科考发榜的时候,只有苏沐之十分从容淡定的作为医者奔走于苏宋两家之间。不仅宋瑾言旧伤未愈,又添了重伤的两人,所以一天之中他可能会来回两府好几趟,俨然成为京城里最忙的人。
“可星,媚儿,他们两姐弟的药别混了。”苏沐之刚给宋镕钰把完脉,便看着两人煎药,不由自如的嘱咐着。
“沐之公子,你这样奔忙,不如给你收拾一个房间出来?”花媚儿狡黠的冲着苏沐之一笑。
“你这小妖精,当那府里的二公子不用看?”可星嫌弃的看了一眼花媚儿,继续煎药。
“沐之公子不是说了吗,二公子早没事了。对吧?”花媚儿向苏沐之问道。
“嗯。澄奕的伤轻些,不像镕钰这般高烧了几日,早两日便已经可以下床了。”苏沐之眉目之间竟有些喜色的说道,顺手翻了翻花媚儿和可星面前的药罐。
其实苏澄奕不仅是能下床,甚至都能舞剑,只是作为兄长又是大夫,务必让他多养几日,苏澄奕是拗不过他才只好闷在家里。
“二公子要是文武科举都中了状元,那可真是我朝第一人了!”
“花媚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可星翻了一个大白眼,厉声阻止。
“我……只是胡乱说的!沐之公子,可别告诉家主啊!”花媚儿自知说错话,有些慌乱,竟然将自家少主忘之脑后,实属不该。
苏沐之淡然一笑,显然并没有放心上,才让花媚儿放下心来。
苏沐之来到宋瑾言院子里的时候,宋瑾言正坐在在树下的矮几上发愣,一身软银轻罗百褶裙,衣襟处一串半叶莲花瓣,甚是特别,头发就那么松松垮垮的,看得出不过是随意的用了一根丝带扎起,丝带与发丝垂地而下,随了女子那般潇洒的劲头。
苏沐之轻轻走过去,举手拈起宋瑾言头发上飘着的一片叶子,“在想什么?”
宋瑾言回身仰头出神的看着苏沐之并未答话,只听见苏沐之笑的如沐春风般,“我这是脸上长了什么?”
“是长的好看。”
苏沐之未料想宋瑾言这般回答,突然耳根一红,有些尴尬,于是假意咳嗽两声,“过几日便要发榜了。”
“嗯。阿钰定在三甲之列。”
“为何不是状元?”
宋瑾言摇了摇头,“第一未必是好事。阿钰年轻气盛,擂台上伤了人……如果我选,我会选你弟弟。”
苏澄奕在与宋镕钰对阵之前,只是将那些人逼退,并未伤人,那番气度,无人不服,连宋瑾言都觉得那人在擂台上的样子耀眼的很。
“镕钰……一心想要给你争气。”苏沐之温柔的说道。
“出头鸟……未必安全。”
“嗯。”苏沐之自己给了自己倒了杯茶,正要入口,发现宋瑾言直瞪瞪的看着自己,反而不自在起来。
“沐之,你一点不后悔?”
“后悔什么?”苏沐之一时不明所以,略一想才明白宋瑾言要问什么,“人命关天,医者轻易不得放弃。”
“哪怕那人你并不认识?”
“嗯。”
“如果那人与你有仇呢?”
苏沐之没想到这一问,于是眉心轻皱,“医者不该讲求病者是何人的。”
其实答案宋瑾言早就知道,她认识的苏沐之妙手仁心,从不分贵贱,赠医施药本就是常事,只是这次……
“尚书大人和郡主……可有为难你?”
苏沐之从荷包里掏出新制的药包递给宋瑾言,“旧的该换了,这是新的,味道上我做了调整。他们么……本来我就是突发奇想要去参加的。苏家,有澄奕一人便好。我想父亲会觉得这样更好吧。至于母亲……”苏沐之一阵苦笑,母亲肯定不会高兴的,只是事已至此,无可奈何罢。
“沐之,你只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其余的,有我们在。”宋瑾言拿过药包闻了闻,“这味道,阿钰会喜欢的。对了,你弟弟伤势如何?”
“早两日便可下床了。本来今日打算跟着过来的,是我不让。”
“沐之哥哥!”宋镕钰甩开小厮搀扶的手,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你那弟弟的武功好生厉害!”
苏沐之从上到下打量了苏镕钰一番,笑着说道:“看来,我不用每日过来把脉了。”
“还死不了,我还得随阿姐上战场呢!”宋镕钰转了个圈给苏沐之看,“我早就行动自如了,是阿姐过于担心。”
宋瑾言与苏沐之闻言,不禁都莞尔一笑,谁叫他们都是做兄长和长姐的。
“状元这次非我莫属!”宋镕钰一副骄傲的神情。
“阿钰……”宋瑾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阿姐,我知道啦,你又要说我该谨言慎行。”
“日后入了朝,你莫要这般……凡事三思而后行,话出口前必在心上绕三圈。”
“知道啦!”
苏沐之看着他们姐弟,指着宋瑾言手里的药包,笑着说:“看看,镕钰,新制的香囊。”
宋镕钰接过来一看,蜀锦制的,中间镶着一朵莲花瓣,拿到鼻下一闻,“怎么还是一股子药味啊?沐之哥哥,你这每隔一段时间给我一个,是生怕别人接近我,要熏走那些人吗?”
宋瑾言看着宋镕钰露出一副嫌弃的眼神,立马严肃道:“是哪个最怕蛇虫鼠蚁的?”
宋镕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甜甜的对着苏沐之一笑,“谢谢沐之哥哥,自从带着你的锦囊,夏天里连蚊子都懒得咬我了!”
“嗯,你姐姐也有。”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新的递给宋瑾言。
“阿姐的比较好看,我们换换?”宋镕钰调皮着眨着眼睛。
“不可!”宋瑾言冷声道。
宋镕钰讨了个没趣,从小阿姐什么都让着自己,除了这个香囊……
“沐之哥哥,你那弟弟武功了得,师父是谁?”
宋镕钰这么一问,宋瑾言也循声望着苏沐之,毕竟她曾经这在这个问题上吃了一记苏澄奕的软钉子。
“澄奕的师父么,小时候在江南请的那个师父,我并不记得名字。”
“请的师父?”宋镕钰一脸不可置信,“他武功路数千变万化的,我刚一熟悉,他就变了路子,怎么能是一个师父教的?”
宋镕钰十分不解,望着宋瑾言,“阿姐可看出什么了?”
“没有。”
“阿姐也不知道?”
“他武功繁杂,却又各显章法……确实很奇怪。”
“那就是了。倒是要好好问问他师父是谁,江湖上能叫的出名的人……不信我不认识。”
“阿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若不想说就不要勉强。”
宋镕钰虽然不甘心,但是也不想违逆阿姐,“知道啦!”
心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搞清楚。
“明日放榜,镕钰可有紧张?”苏沐之见气氛不佳,于是转移了话题。
“紧张什么,我定是状元!”
宋瑾言与苏沐之不禁相视一笑。
九月十五,中秋佳节。
京城里,几家忧愁,几家欢喜。
文状元——苏澄奕,武状元——宋镕钰,而武科举榜眼——苏澄奕。
苏家、宋家两府立即门庭若市,登门道贺之人数不胜数。
宋镕钰重伤未愈,一切接待适宜都交给了宋瑾言。有说“有其姐必有其弟的”,也有说“宋家双杰,名动天下”的。总之,这一天之内听的好话是她长这么大听的最多的,且花样百出,让人有种“一山还比一山高”的感觉。
宋瑾言心想,只怕苏家那里比宋家更胜一筹吧,这是靖朝第一次有人同时参加文武科举,且拿了一个状元,一个榜眼。那位二公子,果然了不得,从今日起只怕会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想到这里,宋瑾言不禁觉得那人定会十分尖酸刻薄的将那些前去道贺的人的嘴脸描述一番。可是,转念却不禁为苏沐之感到惋惜,才高八斗的人不止那苏澄奕一人,曾经的苏沐之也是站在山尖般的人物,让京城众门阀子弟望而却步……
“竹先生,今日再有人来,便说我进宫了。”宋瑾言实在是头痛的紧,只能出此下策。
竹沥眼角带笑,“是,家主。”
不光是竹沥,宋家里上至家主,下至扫地做粗活的婆子,哪个不是眉开眼笑,一家里出两个状元。
宋家双杰?的确如此。
“阿姐,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在祠堂。”
“阿钰,过来给你父亲、母亲上香。”
“是。”宋镕钰闻言,乖乖的上香,“父亲母亲大人在上,儿子不负所望,夺得武科魁首。今后,镕钰必定遵循宋家祖训,上报朝廷恩泽,下报阿姐教养之恩。只求父亲母亲保佑阿姐平安顺遂,一生无忧。”说完,认认真真的叩了三次头。
“兰姨,瑾言未负你所托。”宋瑾言欣慰的望着白胜兰的牌位,叩首完说道。
事毕,两姐弟刚出祠堂大门,高路小跑着进来,“家主,宫里来了意旨,让家主带着少主赴宴。”
每年中秋夜宴,宫里都要宴请皇亲国戚以及各部大臣。
宋瑾言早料到今日两位状元必在邀请之列,于是不紧不慢的吩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