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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偶入桃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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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秋天,她们家新盖了房屋,就在大家盖房起屋之时,家红却出了意外。原来,家红拉一些孩子们撬平车玩,上面坐得人多,严重超载,她一起一落地撬着,平车一上一下起伏着,不知怎么平车一下跷起来下不来了,任凭家红怎么用劲,那平车就是无动于衷的样儿。高高在上的家红又气又急,又恐大家笑她吹的牛皮太大,起劲时竟双手失去重心,结果自己从翘起的平车扶手上脆生生地跌在地上。她的脚落地后猛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哎呀一声兀自抱着脚哼哼叽叽地哭。孩子们看到后吓得一个一个从平车上溜下来一哄而散。

“怎么了?你的脚?”大一点的孩子问。

“我要死了!我疼死了!快叫我妈……”家红哭哭啼啼的。

果青从一团杂务中抽出身来,看到跌坐在地下的家红,气儿不打一处来,她操着她的朝天嗓张嘴就把家红劈头猛脑一阵狠骂:“你这不成器的东西,我们都忙得喘不气来,你却给我们添麻烦,你……你这傻瓜!”她一把抱住刚从平车上下来的家国,愤怒的眸子似要射出火来:“你不照料孩子,一门心思就想着玩。还以为你变好了呢,没有疯言胡语却偏偏又生出这些糟事儿,把自己伤了。你……你什么时候都让我操烂心!”

她这话算说对了,姐妹四个中,她是纯纯笨蛋的一个人,而且一直笨到老,但是她也有意外收获,并且她的收获不小。

家红领教了她妈的朝天嗓,并且一直在朝天嗓的熏陶中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岁月,她害怕那张朝天嗓。这张嗓子一嚷,方方圆圆五百米都能听到,仔细一算,那音质的覆盖地盘就有二十五万平方,顶得过一个小喇叭了。

倒是家红的三姑夫是个好心人,他和颜悦色地走过来,一边抱着家红一边埋怨果青:“你不抱孩子,倒要骂孩子。我看啊,这孩子大半是崴脚了!”他抱起家红,揉揉脚疼处,拉拉又摇摇。

“疼!疼!好疼啊!”家红啼泪交加,但看看一脸端肃着的母亲,又咬着牙忍了忍。“我走一走,看看……”家红把三姑夫的手推开,一站起,却疼得她满头大汗;再

一走,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怕是伤着骨头了。”他看着她那一瘸一拐、走不了路的脚说,“再过一天看看,如果明天还好不起来,那就只能请接骨医生看看了。我们哪儿有个接骨医生,方圆几里很有点名气,实在不行,就只有请他看一看了。”他有点担忧地说。

这个三姑夫没有象母亲果青那样训斥人,骂人,令家红对他生出感激。不知怎么家红觉着他各蔼可亲。

“要是母亲象三姑夫那样就好了!”她天真又幼稚地想。

三姑夫把她抱回屋里,家红就这样收敛了她东游西晃、无所事事的形迹,呆在屋里孤单单的,一个人寂寞着,疼痛着,幻想着,打发走了这一天。

第二天,她喝了果青抓得药也无济于事,照样疼着疼着……半个月后,三姑夫见她那样,就把她带回他家——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

家红的三姑是一个童养媳,但和三姑夫却相敬如宾,她在家里做着家务,但在她的身上没有半点童养媳的味道。但八岁的家红却从小在奶奶哪儿知道童养媳是怎么回事。三姑家有七个孩子,嫁出去一个大姐。她们家住在一个半山腰的地方。那些表姐表哥对她都很好。

那天下午,家红三姑夫用自行车带着他去了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河的地方。那个地方据说叫百石河,以大悬石上的历史故事而闻名。传说李自成当年去京城当皇帝时曾在此落脚,选中路旁的一块大青石,并在此石上写上几句诗:“白石照青州,汾水绕城流,民无三倍富,清官不到头。”那村坐落在一个山凹里,向西绵延着,一直延伸到起伏不平的丘陵上。这儿,空气清澈,蓝天如洗,房屋参差,葡果绕村,远望,高高低低、满山满坡都是披着的绿。正是果木成熟的季节,空气中流荡着淡淡的果香味,葡萄味,往哪些丛绿的果树林中走去,香味愈盛。这儿,就是那典型的的葡峰山庄。

进门就是遇到表姐一张笑呵呵的脸,一时表姐夫、以及他的父母都跑进来,他们轻轻闲闲地唠着闲话,客客气气地递烟倒茶,还端来几盘上好的葡萄、苹果、梨和枣。家红小心翼翼吃了几个枣,摘了几粒葡萄吃了。怕人家笑她,怯怯的不敢吃了,就静静地听她们讲,表姐的婆婆就说:“这孩子,还认生,不敢说话。来来来,来到我们这儿就是客人,客人高兴我们就高兴。来,吃……”她把苹果递了过来。家红偷眼看她一眼,见她一脸的笑意、表情和祥就把苹果接了,慢慢吃起来。“想吃多少尽管拿,我们这儿有的就是这些东西。吃完了再拿,多的是。”家红看着那张皱纹堆积的脸觉着她很慈祥。

一会儿进来一位精神矍烁提着药箱的老头,他笑眯眯地走进来,大家就站起来。“你老坐啊!这边坐!”老头停在大家面前,又疑惑地回头看着家红,似征求性地

说:“这个孩子?”大家点点头:“是啊,是啊……”

老头看着家红:“来我看看!”他用手在她的脚踝上摸捏着,家红小声说:“疼啊疼啊疼啊……”老头停了一下,换了一张笑脸,说:“我不动了,你这就不疼了……”家红听他这么说,才把精神放松下来。这时的老头猛地用力一拉,家红忽觉“咯吧”一声,猛一剧痛,她大叫一声本能地捂住了脚:“我疼,疼啊!”

“现在我真的不用劲了,你也不用那么疼了!”这个有趣的老头摸摸家红的脚踝回头说:“骨头错位了,现在可能就恢复了。”他再动,家红的疼痛感顿时觉着轻缓许多。“每天睡前最好用花椒水洗一下,”他温和地对着家红的姑夫说着,又拍拍家红的头,“要听大人的话啊!”

因为家里盖房很忙,家红就留在三姑家里。三姑家的人白天都上地干活,很忙。家红寂寞了,就让三姑扶着自己到外面转转。三姑家的屋顶一边,有一条盘山公路,她有时让人搀着来到这儿,坐在一张凳子上看偶而走过的汽车和骑车人。一边呢,是三姑夫和表哥开劈的用篱笆围着的蔬菜田,四周密密麻麻盘满了扁豆蔓,扁豆花紫艳艳,粉嘟嘟,繁繁点点地收拢着绽放着,在阳光下象燃烧的火苗。再往下看,那就是满山遍野的绿了。

为了让家红尽快好起来,三姑家里的母鸡蛋象是给家红一个吃的,她每天都能吃到三姑从鸡屁股里抠出的一个或二个蛋。三个表哥从地里拿回的葡萄、核桃、枣等果木她吃不了,三姑就放在一个小篮里,吊在屋梁上,等她想吃时再拿下来。而表哥有了她竟没有了那份奢望。

她这个灰姑娘因祸得福,也许因为三姑家里人口阴阳颠倒,她美美地做了一个月的白雪公主。但很快她的梦就醒了。因为她的脚被三姑每天洗着,一个月下来竟然能下地挪着走动了。而这时,父亲也接她来了。

她依依不舍告别的时候想哭,虽然她也想父母姐妹。不知为什么,她在三姑家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没有人训斥她,而且她哪些被人称为“傻瓜”的话没有人笑话,她说笑时他们也说笑,她跌倒他们也着急。和他们呆了段时间,有点胆怯的她竟变得大大咧咧起来,觉着无拘无束的,只要不妨碍别人,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样思考问题就怎样思考问题,但她不知道,那个词儿叫“自由”,身心彻底的自由,只有这种随随便便的氛围,才使一个心灵能够彻底释放。

也就是在这一年,回去后的家红没有几天就背着书包咧咧瘸瘸上学了,因为脚腿不灵便,她一瘸一拐总是摔跤,胳膊、膝盖上布满了结痂的伤疤;而且她的眼病又犯了,每天清晨,当她醒来时,她睁不开眼,那厚厚的被体温烘干的眼屎把两只眼糊得没有一条缝,每逢此时,家红气急极了,又抠又哭,那声音凄凄咽咽、栖栖惶惶的,常母听到后就一边忙着,一边又一边安抚她:“俺二娃不哭,不哭,奶给你擦擦!”说着用湿手布敷在家红的眼上,来来回回细细得濡湿了,慢慢得家红的眼睛灵兮兮地露出来,眼泪也随即涌出来。

“唉,快去吃饭吧!吃完饭快上学。”常母和气地说。家红却哭诉道:“奶,我不想上学了!”

“为什么?”姜母一脸疑惑地。

家红看着自己的脚说:“同学们都骂我‘地不平’呢!还有我几次都尿湿裤子,我坐在哪儿大家就叫我尿不湿呢!我害怕大家再取笑我啊!”家红苦恼而又无奈地哭诉道,

“男同学这样叫我,女同学也这样叫我,她们都不愿和我玩,说我怪人,说我身上有味儿呢!”家红一口气说。

“莫听她们瞎说。”常母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唠叨,“怎么学校里不讲道理了!好好的孩子竟然……要让人说是非,罢罢罢,别理他们,俺二娃把书念好就行了!”常母絮絮地说着,看着家红一颠一颠地走了,长长地松口气。

然而家红在常母的再三哄骗下,在常母的苦苦哀求下,还是坚决又坚决地退学了。常母叹息着,一副无可奈何样儿。常渲德一副漠漠然,而果青的反映却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儿。她看着闲人般的家红说:“你能做啥?瘸着腿,等着在家吃闲饭啊!哼!知道你哪样儿,还不如就呆在家里看四女和小子呢!家里再忙你帮不上忙,帮个倒忙却少不了你!你……你这个白痴,不是这儿出毛病,就是哪儿出毛病,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操心啊!”果青气急地。

“可我,他们……”家红分辩着解释着,但是她没有说完一句话就遭到果青的一阵冷言冷语,果青用一种不容否决的口气对着无所事事、懒懒散散的家红冷冰冰地下着命令:“既然你不愿意念书,那今年就算了,留在家里看孩子,孩子们正需要人照料呢!正是一个白痴!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倒要……”她欲言又止,待她一顿火炒栗子般的脾气发过以后,家红无言以对。

常渲德皱着眉,严肃着脸,看一眼家红对着果青说:“别生气,家红就是那样儿,说也不济事。你看她每日回头连作业都不写,写出的字恐怕她也不认识,笔画张冠李戴,那是什么字?象南瓜蔓蔓嘛!人家隔壁的清叶就不一样,和她同岁,你看看人家,那笔画,那字迹,端端正正,清清利利。”

“嗤!”果青被气笑了,“南瓜蔓蔓?我看那字连南瓜蔓蔓也不象,说象天书还差不离儿。”

“我看二娃的字象老鼠。”常母冷不丁地说。

夫妻俩看着洗衣服的常母,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个家红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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