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傅灵刚来一星期,项目组似乎正在忙碌版本上线的事。傅灵的直系领导姓杨——组内都称呼为杨导,据说是因为很有领导风范。
杨导在傅灵来的那天下午,简短地露了一下面后,带着傅灵认了一下人,交代让傅灵熟悉她们的互动游戏,写一个简单的体验报告,随后的几天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公司的互动游戏还在起步阶段,不论是立绘还是剧情,都没什么特别的,游戏流程甚至都不足三小时。
在五天的时间里,傅灵愣是玩了三四遍。剩下的时间,要么是和徐粒粒吹水,要么就是和温玉成讨论午饭吃什么。
没错,傅灵莫名其妙地,和温玉成变成了午饭搭子。
在“工牌”事件的第二天。
傅灵坐在工位上,从11点纠结到11点半,手机拿出来又踹进兜里,半小时之间去了三四次卫生间。
最终,在猛喝一口水后,傅灵点开了温玉成的头像,小心措辞道: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楼下便利店或者路边的快餐店都行。”
发出去之后,傅灵想想,又补了一句。
“如果你没时间的话,那我点外卖也行。”
发出去后,傅灵才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欲盖弥彰,想想还是撤回。结果在这时,顶端已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傅灵摆烂地将手机盖在一边,看着屏幕又点了几下鼠标。
待“呜呜”声响起,傅灵才拿起手机查看。
温玉成简单地回了一个“好”字,没有加上[微笑]。
傅灵也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
有了第一次后,接下来的事情,也都那么顺理成章。二人的对话,也从一开始的有没有时间,逐渐变成了要吃什么?周围还有什么能吃的?
一次,二人又在便利店完成了一次例行午饭时,傅灵叹气道:
“真是快吃吐了,饭团......”
说完,傅灵转头看了一眼温玉成,赫然发现他眼下出现了淡淡的青色。
温玉成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对社畜来说,温饱比较重要,毕竟下午还要上班。”
傅灵问道:
“最近很忙吗?”
“怎么了?”温玉成突然正色道,“忙也是要吃饭的。”
傅灵有些不明所以,“我当然知道要吃饭......我是想问,你最近忙得这么厉害,都有黑眼圈了。”
温玉成愣了愣,笑到:
“有些资料要整理,熬了几天。”
傅灵叹气,有些同情地拍了拍温玉成的肩膀,“原来打工的尽头,是便利店。”
说着,傅灵指着对面的奶茶店,道:
“走吧,我们去买点快乐水,别太苦了。”
过马路的时候,明明是绿灯,傅灵才刚踩到斑马线上,“哔”的一声同时响起。
傅灵似乎正挡了一位外卖小哥的路。
“不长眼啊?!”
“?”
傅灵还没来得及回嘴,外卖小哥轻巧地调转车头,“倏”的一下又开走了。傅灵叹了口气,在绿灯的时间内,快步走到马路对面。
温玉成皱眉,“没受伤吧?”
“又没撞到,算了。”
傅灵站在奶茶店的队尾,专心地看着菜单。对温玉成的话,只是不在乎地摆摆手。
“但是......”
“但是什么?”傅灵有些奇怪地看着温玉成。
温玉成摇摇头,笑着换了话题,“你要喝什么?”
“嗯......茉莉奶绿和红茶玛奇朵,感觉都很不错,但是两杯又好像——”
“好。”
“?”
傅灵也不知道温玉成在答应什么。在排到的时候,温玉成绕过傅灵,站在柜台前。
“一杯茉莉奶绿,一杯红茶玛奇朵,”温玉成转头,“你要什么糖和冰?三分糖,正常冰?”
傅灵愣愣地点点头,就这样看温玉成行云流水地点单、拿到排号单,然后退到一边。
“我刚好也在纠结。待会我们各自盲选一杯,怎么样?”
“?”
“作为交换,你能帮我画一只好运小猪吗?就是之前你画过的那只。”
晚上,傅灵和徐粒粒聊天,说到了温玉成。
徐粒粒对二人已经进展到饭友这件事,并不奇怪,但却觉得温玉成有些过分热情。
傅灵道:
“没啦,人都说了,是因为我长得很像他的一个朋友......”
那边的徐粒粒沉默了一会,然后发了个“?”。
傅灵顺势将之前闹到派出所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
“也就是一起吃了午饭,喝了杯奶茶而已,哪里说得上热情。”
徐粒粒否定了傅灵的话,道:
“那怎么不请我?”
“你还好意思啊?”
“我怎么不好意思?补习这件事,我们是共犯,没道理只对你宽宏大量吧?”
傅灵听了粒粒的话,心不由得狂跳起来。但一想起那天,温玉成在快餐店时说的话,傅灵便没来由堵得慌。
徐粒粒倒是对这个所谓的“朋友”不屑一顾,甚至断定这个“朋友”根本就不存在。
“你想想,你要是心里有个‘白月光’,天天觉得他高不可攀,万里挑一,你会舍得找别人当替身吗?如果你找了,那么就证明这个‘白月光’也就那回事,只是你不想承认自己移情别恋而已。
“如果他说,是因为白月光才帮你。那么,要么这个白月光也就那么回事,和你相比,不值一提。要么就是因为怕你尴尬,才胡诌了个借口。”
傅灵被徐粒粒这一通理论说得哑口无言。沉默许久,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道:
“那谁知道呢......”
“别想那么多了,你要是想泡温玉成,我全力支持。”
说完,徐粒粒便说要忙自己的咖啡,不再说话,留傅灵一人发呆。
徐粒粒说得没错,如果真的是很重要、不可替代的人,又怎么会舍得让其他人的形象,沾染他分毫?
傅灵拿出纸和笔,又随手画了几只小猪简笔画。看着笔下的小猪,大小不同,形态各异,傅灵不由得笑了出来。
粒粒说得其实没错。
至于温玉成......
傅灵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子。
他可能只是好人吧?傅灵想。
傅灵躺在床上,任由思绪发散,不由得困意席卷,迷迷糊糊得就闭上了眼睛。傅灵似乎又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有许多的车,有许多的人,还有......
“咕咚,咕咚......”
这是什么声音?
傅灵翻了个身,将被子盖在眼睛上。结果那“咕咚”声依旧不停,逐渐由闷响,变得越来越清脆。
“哔——”
伴随一阵尖锐的爆鸣声,傅灵“噔”地坐直身子,眯着眼睛就跑出房门。
戴桃正敷着面膜,也被这怪声吓了一跳,打开房门时,正巧碰上了出来查看情况的傅灵。
“好像是从厨房传来的......”戴桃扁着嘴,嘟囔着说道。
傅灵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厨房门前,傅灵伸手打开了厨房的灯。在暗黄的灯光照射下,厨房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
傅灵先一步走进厨房,查看角落的微波炉和电饭煲,是不是没拔电源。
看见电源线好好地归置在角落,傅灵送了口气,心想至少不是电器——
“啊!”
身后的戴桃惊叫一声。
傅灵转身一看,戴桃正扶着打开的冰箱门,一脸惊愕地看着傅灵:
“怎么办?冰箱好像坏了。”
在戴桃打电话,与房东沟通的时间,傅灵正把冰箱里的东西,都一一清出来。
傅灵才刚搬来,并没有做饭的习惯。
因此,冰箱里除了傅灵的一些饮料,还有几根凑单的冰淇淋以外,全是戴桃的储备的水果、蔬菜,还有一些益生菌和面膜。
打完电话的戴桃回到厨房,“和房东说了,房东说联系物业。不过我们工作日都不在,所以得周末才能修。”
傅灵点点头,指着刚收拾出来的“藏品”,道:
“这些咋整?”
戴桃“哎哟”一声,看着她的面膜和益生菌,惨叫道:
“完了。这个益生菌是胃药,医生说要放冰箱。还有我的面膜,据说是冷藏保存,活性最好......”
傅灵皱了皱眉,撕开一根雪糕,道:
“要不,找楼下便利店帮帮忙?或者是找隔壁——”
“对了!”戴桃一拍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傅灵,“那个学长,就是,额,派出所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温玉成?”
“没错!”戴桃点点头,情绪激动地说道,“傅灵,你找学长帮帮忙呗?他家里应该也有冰箱吧?”
戴桃刚说完的下一分钟,傅灵还没反应过来,就提着属于戴桃的药品和面膜,捧着一份洗好的葡萄,嘴里叼着刚撕开的雪糕,来到了温玉成门前。
“我还敷着面膜,不能见人,而且学长你也比较熟,就麻烦你了。”
总之,傅灵现在就站在303门前,敲门也不是,不敲门也不是。走走回回,进退两难。
这时,似乎是住在隔壁的人,经过了傅灵身后,狐疑地看了傅灵一眼。
傅灵尴尬地笑了笑。为了不让人当成可疑分子,傅灵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敲响了303的门。
好在那人也只是看了一眼。在傅灵敲门后,他也开门回家了。
傅灵送了口气。
而此时,一声清脆的“咔擦”声,303的门打开了。
首先闯入鼻腔的是一阵清新的沐浴露味,紧接着是顶着一头湿法的温玉成。凌乱的发丝柔软地盖在温玉成的脸上,傅灵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睛,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形象——
一只淋雨的小狗。
随即,傅灵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扔出脑袋,嘴角挂起营业微笑,道:
“学长,吃雪糕和水果吗?”
傅灵站在温玉成身后,在温玉成将冰箱打开后,将戴桃的药品和面膜放进了空旷的冷藏室中。
“平常我也不怎么做饭,你要是不嫌上下楼麻烦的话,随时可以借用。”
傅灵摆摆手,感谢道,“房东说周末来修,在那之前,先谢谢你了。”
温玉成不置可否,关上了冰箱的门。
傅灵见状,将水果和雪糕递上,道:
“水果和雪糕是谢礼。”见温玉成没有回话,傅灵又补了一句,“不吃的话,我也可以——”
“雪糕是你买的?”
温玉成突然没头没尾地插了一句,傅灵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之前便利店说三支打六折。哦,还有,葡萄是戴桃送的。”
温玉成点点头,像是有些犯难,道:
“我不怎么喜欢吃葡萄,不过可以帮你们保存一下,雪糕倒是可以。”
说着,温玉成直接接过傅灵手里的雪糕,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好久没吃了,小时候还要考试拿第一才能吃。”
温玉成此刻穿着普通的长袖卫衣。袖子似是为了防止沾水,而拉至手肘以上的位置。
刚刚温玉成伸手来拿雪糕的时候,傅灵瞥见了几笔青黑色的线条。
像是纹身。
温玉成见傅灵没回话,反而是有些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于是一口咬住雪糕,一手将袖子稍微拉高了些。
“你没猜错,纹身。”
温玉成咬着冰棒时,说话有些含糊。
傅灵也不知道是自己没听清,还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太过震撼,瞪大眼睛又问了一遍:
“什么?”
温玉成一手拿着冰棒,笑着道:
“我说,是纹身。”
这回轮到傅灵长大嘴,上上下下将温玉成打量了一遍,“不是纹身贴?”
“是真的,”温玉成将手臂伸到傅灵面前,“你摸摸看就知道了。”
若是平时,傅灵遇见这个请求,答案必然是拒绝。但这一次,也鬼使神差地,傅灵真的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温玉成纹身的位置。
肌肉的触感富有弹性,带着某种荷尔蒙的味道。
傅灵赶紧收回手,掩饰地笑了笑,“看不出来,你是会去纹身的那类人。”
温玉成耸耸肩,不置可否,“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温玉成弯了弯嘴角,“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