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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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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时候,惊魄同秦修一起从汉州回到了长安。

同他们前后脚到的,还有一去多年的秦仪,以及他带回来的一位十分热烈活泼的民间姑娘。

秦仪上次回长安还是来参加秦修的大婚,同帝后定下了五年之约,如今他也准时回来了。

那位姑娘被他安置在了他外祖家。

他在长安城内有王府,但是男未婚女未嫁,为了那位姑娘的声誉,他也做不出来直接将人请进王府这般让人诟病的事情。

他在第一时间入宫觐见了帝王。

皇帝也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

这个弟弟从小就让他省心,身体不好,文不成武不就,也没有什么野心,游冶山水,皇家养个富贵闲人从来都不是问题,有麻烦的是心里有太多想法的人。

秦仪跟皇帝大致说了说这些年的事情,走过了大秦许多地方,也邂逅了许多人。

帝王心中因为多年后重见幼弟的喜悦被帝都那甚嚣尘上的流言消逝了不少,但是帝王威仪,向来不动声色,此时也只是默默听着,说了些关心之语。

秦仪一去多年,因为做的是心之所向之事,所以哪怕多年在外,但是也未有漂泊之感,容貌也未见多少变化,只是变得更加成熟了而已。

不过,时隔多年,如今他却见着长兄的帝王威仪越发强盛,越发觉得君臣有别,也让他对接下来要说的话生出了许多忐忑。

但该说的话总是要说的:“皇兄,臣弟在外多年,走遍大秦南北,偶然邂逅一姑娘,弟心悦之,特来向皇兄求一道赐婚圣旨。”

帝王面无别色:“你已二十有五,也是该娶妻了,如今有心悦之人,皇兄也颇为欣慰,不知你说的这位姑娘出身如何,何方人士?”

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秦仪回道:“何姑娘乃蜀州人士,家中已无旁人,臣弟见其独身一人,便做主将她带回长安,如今暂住在臣弟舅父之家。”

也就是,无家世无父母无兄弟无亲族,真真正正的一介孤女。

帝王一听,转过话题:“你多年未归,皇后颇为惦记,如今天色尚早,你去昭和宫见见你皇嫂吧。”

秦仪见他支口不提赐婚之事,便也知道帝王的态度了,心中苦涩一笑。

他自小长在皇室,从小就知道皇室子女的婚姻大事很少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连他这般远远游离在权势中心之外的无权亲王,也无法摆脱这般命运。

往昭和宫去的路上,秦仪心里重燃了点希望。

他上次离开长安之前,皇嫂同他约定过,五年之后回京娶亲,她帮他操持,若是他有心仪之人,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如今他真的有了心仪之人,皇嫂定然会替他感到高兴……吧。

他昨天晚上才到长安,神武门早已落锁,想进宫也不可能,便先将何姑娘送到了舅父家,然后回了仪王府。

今天一早,他算好了时间,进宫觐见,本就是也要去拜见皇后的,毕竟皇后从小待他们下面的这几个弟弟都十分不错。

他生母早逝,先帝五任皇后,皆同他们不甚亲近,长嫂如母,皇后也从来没少为皇帝的这几个弟弟费心。

他带了点礼物,都是些游览各地时候买下的地方特色,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同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相比,皇后见到秦仪的喜悦是跃然脸上的,听说他进宫了,便吩咐人赶紧备下他昔日喜欢的茶水点心。

秦仪一见皇后,便行了个大礼,同他见皇帝的第一面一样。

不管怎么说,多年未见,连年节他也只是托人送书信礼物回来,这份大礼,帝后担得。

皇后喜形于色,赶紧去扶他起来:“快莫要多礼,一别经年,如今看着你身体倒是康健了许多,在外的日子可好?”

如此直白温暖的关怀,秦仪心中涌出一阵暖流:不管怎么说,皇嫂总是疼他的。

他顺着皇嫂的动作坐下,手边就是他喜欢的茶水和点心,有一种回到家中的温暖。

皇后同他相对而坐,听他细细叙述这些年的见闻,不时惊讶感叹一番。

她自小长在长安,除了去行宫之外,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长安城。

此时能听到秦仪说汴州繁华,蜀地险峻,沧北冰寒,大秦南北上下,皆是风景,皇后颇为喜欢。

谈到最后,秦仪将在皇帝那边搁置的话题重新提了起来:“皇嫂,臣弟在蜀地的时候,遇到一位姑娘,想娶之为妻,请皇兄皇嫂成全。”

皇后听完大喜:“这是好事儿啊,本来还想着你这次回来要如何给你挑选一个合心意的妻子,如今你自己有心仪之人,是再好不过了,皇嫂去同你皇兄说。”

皇后不知道他已经在皇帝面前提过了,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在长兄面前说这事儿,所以想通过她去跟皇帝沟通。

看皇后如此真心实意的为他开心的样子,秦仪接下来说的话颇为忐忑:“皇嫂,她,她是一位孤女。”

听到这话,皇后下意识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试探着开口:“是哪种孤女?”

若是只是失去父母,有家族兄弟庇护也没有什么大碍。

尽管知道艰难,但是秦仪还是据实相告:“无家世无父母无兄弟无亲族,孑然一身的那种孤女。”

他不是没想过替何姑娘安排一个身份,但是那也只是在外人面前的遮羞布,他不可能在帝后面前欺瞒此事,那是欺君大罪。

而且亲王正妃要入玉牒,若是此事败露,帝王震怒,他或许能逃脱死罪,但是被他牵连进来的人肯定是死罪难逃。

他如此诚实,皇后脑海中过了许多种想法,并未像皇帝那样避而不谈或者直接否定,而是问道:“身世清白否?”

“她乃农家女,父母相继去世后,年幼的弟弟之后也染病去世。”

“亲族嫌她克亲,便将她逐出了老屋,给她一处荒地一处木屋,她便靠着这些活着。”

“我怜她身世,便将她带来了长安,将她安置在舅父家中”

皇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你们可私定终身了?”

皇权不下乡,在外多年,秦仪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乡下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

那里整个村庄八成是何姓之人,他说要带何姑娘走,那边便让他出聘资。

聘资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一旦出了聘资,便是许下了婚姻之约。

而他的婚姻根本不由自主,便是许下了,将来若不成,对女儿家名声有碍。

乡下人不懂这些,见他绫罗加身,知道他是有钱人,不缺钱,既然提到聘资的时候他支支吾吾,那就把女儿卖了。

反正何姑娘不过一介孤女,族里养她这么多年,也算是尽了心意。

秦仪知道以何姑娘如今的身份定然是当不了他的正妃的,他本来也就打着金蝉脱壳的主意,当务之急是先将人带走,他同帝后的五年之约已经快到期了。

于是便答应了这买卖的主意,拿了一纸何姑娘的卖身契,拿到了她的户籍,办好了路引,一路带着她赶往了帝都。

皇后态度和蔼,秦仪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便将这来龙去脉同皇后一一说明。

知道他打着李代桃僵的主意,皇后也不意外,这也的确是最好的方法,但是……

“你打算给那姑娘安个什么身份?”

“我打算让舅父认她为义女,还姓何,只说是舅母远方表亲家的女儿,无人会去追究的。”

皇后看的分明,莫说何姑娘的本来身份,便是秦仪准备给她安的这个身份,也万万配不上亲王正妃。

秦仪的生母只是个宫人,生下了他之后才得封才人,他外祖还是因为女儿生下了一个皇子才得升八品官员,他舅父如今也只是从七品。

从七品家的嫡女连参加选秀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义女。

秦仪如何能不知道这些,但是这个选择的好处是他可以用血脉堵住一部分人的嘴。

而且他在长安待的时间短,他也不想去求那些大族,这般大的人情,若是改日需还,他一个闲散皇子,是还不起的。

他同皇后说了这些,似乎考虑的十分周到,但是皇后作为女子,更多的会从女子的角度来考虑事情。

秦仪这次成婚之后,以皇帝的态度,应该不会再让他去游冶山水了,就像当年的秦修一样。

那样何氏女作为亲王正妃,便得负责仪王府对外对内交际来往。

长安城中贵妇多为大族之女,自小被精心教养,一个芯子里是农家女的王妃,举手投足都跟众人截然不同,连秦仪真正的表姊妹都是比不上,谁都能看的出来。

哪怕秦仪舅父的义女身份只是个遮羞布,大家也都知道那个身份就是个遮羞布,所有人表面上都不会说什么,背地里却定然会议论纷纷。

人都是会踩低捧高的,长安城中大族贵妇不知凡几,同她们打交道那么多年,皇后太了解她们这群人的能力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多少朝臣便是毁在了后宅这不经意的弯弯绕绕中。

她并不会觉得那位姑娘嫁到王府之后会得到如何的尊重,便是秦仪护的再好,他能护住后宅几时。

哪怕秦仪游离于权利中心,但是他仍然是皇室的亲王,皇室的尊严不容挑战质疑,何氏女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些。

皇后执掌后宫多年,同皇帝配合默契,能力出众,地位稳固,冷静自持。

了解完事情全貌,便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七弟,皇嫂自小疼你和秦修,你是知道的。你有了心仪之人,皇嫂是真心实意的为你开心,但是何氏女,不可能为仪王正妃。”

还未等秦仪反驳,皇后便继续说:“你先听我说,此事无论你如何操作都是不可能的,亲王正妃,身份如何不说,必得端庄大方能替你操持一府之事。”

“你便是从现在开始教,我也派人帮着你教,教上十年她估计才能堪堪比得上这京中贵女。”

“这十年,你如何应对京中的交际来往,外院大人们你可以接待,但是内宅夫人,你能替她接待一次两次,还能替她接待十年不成?”

秦仪听完,刚想反驳说他成婚之后可以带着何姑娘继续在大秦上下游览,不需要那般活泼的她去应对这长安城中九曲十八弯的交际来往。

他话还未出口,皇后看他脸色便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虽然残酷,但是还是瞥了他一眼,说:“你以为,你这次回来,成婚之后,你皇兄会再放你出去吗?”

几年前皇后同他定约定的时候刻意没提这件事情,只说五年是给他成婚定下的期限,但是她以为他们心照不宣。

那五年是给他最后的时间,他享受了皇家二十几年的富贵,五年后是如何都要回来履行皇室责任的。

秦仪心头一震。

他如何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六位兄弟都在长安,皇帝对亲王就藩一事格外强势,因为在他继位之初便有原先就藩的亲王有不臣之心。

但是秦仪下意识的将它狠狠的往下压了。

他以为他一个闲散王爷,无权无势,母族不显,朝中无人在意,皇兄便能放过他。

如今看来,皇兄不是放过他,只是因为他能力不显,所以多放了他几年自由而已。

秦仪面露苦色,但是也知道皇后到底是站在他的角度在为他考虑了。

不然帝后一体,她根本不用跟他说这些话,只要一声拒绝,他也只能无能为力。

“那皇嫂可否给臣弟指一条明路,臣弟是真的,真的想娶何姑娘。”

秦仪自小性子便淡,很少会主动讨要什么东西,看他如今这般情真意切,皇后叹了口气。

将心中原本的想法给抹了,说了另外一条路:“侧妃吧,只能到这了,也能上玉牒。”

她本来想说的是,当个宠妾吧,上不了玉牒,也就不用换身份了,他在后宅中如何宠爱那位何姑娘也没有关系。

但是她到底还是同秦仪有几分情谊,看他这般,便狠了狠心,许了个侧妃之位。

皇帝那边肯定是不同意的,便是当个侍妾,皇帝都不一定乐意,这个侧妃之位,皇后都得去跟皇帝仔细的讨。

秦仪知道这是皇后能给的最多的了,但:“那,正妃呢?”

皇后的意思很明显,何姑娘不能为他的正妃,但是他是必须要娶一个正妃的,这是几年前帝后就同他说定了的。

皇后目光坚定:“你已经将人给带了回来,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

“我的建议是,同你舅父谈谈,将所有情况都说清楚,看你外祖家能不能舍出一个女儿,虽然门第低些,但是好歹同你有亲,也好对众人交代。”

“若是不舍得,你也自己先挑挑,这次你要知道分寸。”

“你自己最知道你对那何氏是何等心意,你自己考虑定下来前要不要同人家女儿家说清楚,莫要成了礼人家姑娘才发现。”

皇后很冷静,也在全心全意为秦仪考虑,那是因为秦仪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但是若是要她毫无负担的去选一个好人家的姑娘给秦仪成婚,她也做不到。

长安城的大家小姐心气儿都高,若是婚前谈好了,只当作双方的利益交换也罢,若是隐瞒了人家,等到进门之后才发现秦仪有个真心相爱的侧妃,怕也是要闹起来的。

所以皇后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让秦仪舅家舍出一个真女儿来,有着亲好说话,不要扯那些几乎一看即明的遮羞布。

婚前她派人教着,到底是官家女儿能有些底子,用时肯定要比何氏短。

这样便是何氏当了侧妃,也不用换身份了,毕竟正妃的身份只是一家从七品官员的嫡女,侧妃身份自然也不用太高。

秦仪知道他舅家是一定会同意的。

皇子正妃,哪怕是他的皇子正妃,也是一个他们攀不上的位置,若不是有这层亲,他们是绝对攀不上的。

但是……

“皇嫂,真的不能让何姑娘当我的正妃吗,我托舅父认她为亲女都行,臣弟实在是不想让何姑娘和表妹两个人都伤心。”

他还是不死心,他只欢喜何姑娘一个人,何必再拖表妹进来受罪。

他言辞恳切,满目真诚。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皇后也不想世上又多两个伤心的女子,她看的实在太多了,便闭上了眼。

秦仪看皇后闭眼许久,知道自己的要求十分荒唐,他也知道皇嫂说的路是最好的一条路,但是他实在是不愿这般伤两个女子的心。

皇后闭眼许久,重新睁开眼睛之后,掷地有声:“何氏女最多只能为侧妃,皇帝绝对不可能同意你再进一步了,但是你可以不娶正妃。”

“条件是,何氏这侧妃不能成礼,也不能入玉牒,你将来,也绝不可能再娶正妃,将来在京中,也要减少交际,她注定不能太显于人前。”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满足秦仪心愿的方法了,要去同皇帝谈判,只能把姿态放到最低。

没有三媒六礼,也没有亲朋见证,甚至连带她见见祖宗都不行,唯一能得到的,也只有那最朴素的愿望:两个人在一起。

这就足够了,秦仪大喜过望,跪地给皇后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皇嫂成全,臣弟感恩不尽!”

皇后心有点累,不过也坦然受了这个大礼,待秦仪起身,幽幽的说了一句:“希望你将来莫要后悔。”

一辈子那么长,情情爱爱的,能撑过多久啊。

秦仪也二十有五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面对皇后的质疑,也没有说别的:“不管日后如何,皇嫂今日恩情,臣弟铭记五内,感恩戴德。”

皇后起身:“行了,别谢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去找皇帝,争取把你的事儿定下来。”

她向来是个令行禁止的人,年轻时候更加雷厉风行,如今上了点年纪,加上被惊风惊羽两个把头风给气出来之后被太医反复嘱咐要平心静气,如今行事已经温和许多了。

有皇后给他撑腰,秦仪在皇帝面前的底气仿佛也足了许多,同他谈的时候虽然姿态放的很低,但是态度很是坚决。

皇帝没想到让他去跟皇后谈,本以为皇后能打消他这不切实际的念头,没想到他倒是说服了皇后。

皇帝没那么容易说服。

他觉得秦仪耽于情爱这件事情十分难以理解,大丈夫志在四方,哪怕之前秦仪纵情山水皇帝也觉得没什么,那毕竟是大秦的河山,秦仪出去看看他也欢喜。

皇后帮忙说情,根本没提她在秦仪面前说的那些话,只是打温情牌。

说秦仪自小丧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们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他已二十有五,后宅空虚,膝下无人,难得他这么喜欢一个人,便随着他去吧,全然一副宠着不肖子弟的样子。

皇后同皇帝相处多年,知道同他谈事情的方法。

什么人该用什么态度什么话,她来的路上同秦仪都商量好了,由他来提出一部分条件,然后她再补充。

皇帝最后还是同意了,但是条件十分严苛:何氏为侧妃,但是任何皇家之礼都不能用,不能上玉牒,也不能进宫参加各种宴会。

不过他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弟弟,允了他可以私下摆酒,也没像皇后说的那样,让他以后都不能娶正妃。

在他看来,不就是点情情爱爱的事儿,现在秦仪上了心昏了头,怎么打都不听,便让他先过几年日子再看。

但是皇后既然说出了口,这件事情在她那里就是卯了丁的,将来不管秦仪如何,她都不会帮他娶正妃,她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虽是皇帝做了妥协,但到底还是有怒气的,让人去将仪王府迁个地方。

原来各家王府自然都是在内城繁华之处,但是他让人将仪王府迁到外城,是人都能看出来仪王惹了帝王不快。

秦仪谢主隆恩,不管付出了如何代价,他总是如愿以偿了。

秦仪谢旨出宫,既然不用上玉牒,他也不用考虑何姑娘的身份问题了,他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何姑娘。

皇后留在御书房同皇帝说话,皇帝心里还带着怒气:“为个女人,闹成这样,朕看他这么多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皇后替他捏肩:“七弟身体不好,从小到大也没问您要过什么,不过是一个女子,随他高兴好了。”

皇帝扭头看她:“你倒是心善,将来若是惊风也闹着要娶一个这般的女子,看你还愿不愿意。”

皇后很熟练的接话:“您若是不同意,臣妾同意又有什么用。”

说到底,秦仪无权无势,他享受的少,身上的责任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而惊风生来便在权力的中心,他的婚事,从来也不在他的手中,他能做的,只是跟惊魄一样,在帝后挑出来的一些人选中,选出一个自己相对喜欢的。

他们夫妻多年,行事默契十足,有些话不用说明便知道彼此的意思。

皇帝知道今日此事只是皇后心软,但是她也知道他的底线,没真的给何氏一个正妃之位。

“那个何氏,你若是有空便叫进宫来看看,总不能叫她害了老七去,若是没空,便也罢了。”

皇后知道皇帝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秦仪这个不争不抢的弟弟的,加上他们时间选的好,皇帝久未见秦仪,重逢的喜悦此时多多少少还是能起点作用。

于是便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但是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只当作是没空。

刚刚皇帝已经说了不让何氏入宫,态度已经摆在那里,而且仪王府搬迁一事已是定局,众人都知道仪王因为娶妻的事情惹了皇帝不快,她若是叫了何氏进宫,不是赤裸裸的打皇帝的脸嘛。

不过打听自然是会打听的,何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是要多少了解了解的,皇后会派人去查何氏。

再加上惊羽这段日子天天不着家,正好喊她去帮忙做点正事儿,她也是大姑娘了,也要学着替她母后分担点事情做了。

惊羽还不知道她母后已经给她安排上了任务,她正在皇子府中玩呢。

惊风今日有课,她便自己在皇子府中逛,等着惊风下学一起去修王府。

没办法,小皇叔一回京,觐见父皇的同时便也给他们俩给发了最后通牒。

刚从谢乔那里了解到惊风惊羽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气怒的小皇叔他们俩实在惹不起,这段时间只能乖乖的老实跑修王府。

惊恒惊毅惊风都要上课,没空同惊羽玩,惊羽一个人实在无聊的很。

眼看着离下午去修王府还有一两个时辰,惊羽干脆就不等了,让人给惊风留了口信,之后便牵了马出门离开了皇子府。

从去年到现在,出宫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成了她的日常习惯,除了前段时间为了躲京中关于太子妃的明争暗斗而闭门不出之外,她是不可能在昭和宫连待两日的。

因为出宫出的过于勤奋,所以如今惊羽对这长安城也算是十分了解。

之前惊风给她搜罗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地方也都去了个遍,如今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新的地方,她便打算找个地方坐着喝会儿茶。

刚开始她每次出宫的时候皇后都还会点不少人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也要求她必须乘轿,不准她在帝都纵马。

后来她在帝都行走惯了,皇后也放心许多,只要至少陵云跟在她的身边,皇后说放人也就放人了。

惊羽今日也只是带了个陵云,人多行事并不方便,身份也不好隐藏。

她没打算隐姓埋名,但是出门在外,公主这个名头有时候是真的不如不要,不然的话会错过许多别样的精彩。

她带着陵云找了个茶楼坐下,要了壶清茶,打算安心的听会儿说书。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惊羽就没单独的要二楼的雅间,随便让小二在一楼大堂寻了个偏僻的位置便坐下了。

陵云侍立在她身边。

他已是少年人,一袭劲装,腰间佩剑,不苟言笑,一脸严肃,在惊羽旁边一站,旁人便能看的分明,这位身量渐成的少年人是那位小姑娘的侍卫。

他从小跟在惊羽身边,几乎是形影不离,从来未曾离开过她身边三尺以外。

他就像跟在惊羽身边的一个影子,但凡是见过惊羽的必定见过他,就像在惊风身边的朝云一样。

他们的身份也是半公开的,大家都知道朝云陵云是皇后放在惊风惊羽身边的两个护卫,是公开的死士,任何对惊风惊羽有危险的人或者物第一时间都会被他们阻拦。

惊羽今日做的是男装打扮。

她本来就还没有到性别显现的太过明显的年纪,稍微在发髻上做点功夫,只要穿的不是裙装,看上去便是一个精致的小儿郎。

如果说惊羽在过去大半年频繁出宫的经验中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在不需要表露自己公主身份的时候,着男装比女装要方便太多。

大秦的风气虽然相对前朝较开放,但是主体奉行的也是儒家思想,妙龄女子很少能抛头露面。

如今她还能不带幕篱如此大张旗鼓的公然露面,不过是仗着自己年纪还小,等到真正的长成一个少女,便是皇后也不可能放她如此行事。

茶水上来,她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未带小蛮等人出宫,陵云打架功夫一流,但是伺候人的手艺着实让人敬谢不敏,为图省事儿,惊羽如果只带他出宫在外的话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来的。

她的确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一辈子都只可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这些小事情她还是做的来的。

稍微送进嘴里抿了一口,她便眉头一簇,将茶盏放下。

但也未说什么,只是不再饮用而已。

金尊玉贵的金枝玉叶,从小就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宫外的很多东西,入不了她的眼就是入不了她的眼,哪怕此地已经是颇为高端的茶楼。

她认真听了会儿说书,发现颇为单调,便将主意打到了陵云身上:“陵云,你要不要去找朝云玩玩,我一个人在这坐坐?”

这类话惊羽几乎每次出宫的时候都会在陵云面前提一嘴,每次还没说出口她都能猜到对方的答案。

果不其然,陵云听完之后脸色都不带变的:“皇后懿旨,属下必须同公主寸步不离。”

惊羽如何能不知道她母后的旨意,更有甚者,皇后能同意她这么频繁出宫,除却皇帝的圣旨,私心里的主要原因还是知道陵云会寸步不离的保护她,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可能遇到生命危险罢了。

所以,惊羽出宫可以不带小蛮,可以不带陈侍,甚至可以一个宫中侍卫都不带,但是必须要带上陵云。

不过惊羽还是乐此不疲的试探:“我又不会同母后说,再说了就算不去找朝云,你在帝都就没有什么别的想去的地方了吗?”

“我给你放半天假,你赶在我去修王府之前回来就行,我绝对不会乱跑的。”

陵云吃过她的亏,在那次她受伤之后便坚定了信念,不论她怎么说都八风不动:“公主莫要为难属下。”

就这么一句话,再之后惊羽怎么说他也不理了,只板着一张脸,仍是一副活像谁欠了他钱似的姿态。

惊羽“哼”了一声,心里却暗暗发笑:今日成果不错,好歹逗他说了两句话。

惊羽无聊的时候就喜欢逗陵云,知道有些要求对他来说是不可能实行的,便翻着花样的说,看他何时能撑不住。

见他已经完全不说话了,惊羽便知道今日就差不多了,从容的换了一个话题:“小皇叔从汉州回来,说那边的风光无限美,陵云你说说,将来我能去亲眼看看吗?”

她语气从容,仿佛在开着玩笑,同刚才说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一样。

陵云分不清她是真的有如此想法还是也像刚才那样也是在开玩笑,但是以他的身份,也只能说一句:“公主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汉州山高路远,不比长安富贵繁华。”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汉州穷山恶水,莫说惊羽一届女流,便是皇子们,也很少会去那般地方。

意料之中的答案,惊羽也没有意外,只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将目光重新转到台子上的说书人身上。

她不说话,陵云非紧急事件从来不会主动开口,熟悉的沉默更适合他。

只是惊羽这出说书还没有听完,便有人找了过来:“大公主,太子听说您今日在外面,请您去东宫叙叙话。”

皇兄找她什么事儿?惊羽一脸莫名其妙。

小皇叔和皇兄已经回来有几天了,一家人私下里见了一面,这两天皇兄被父皇允许在东宫好好休息,缓解舟车劳顿之疲乏,她十分懂事的没有上门去打扰。

主要还是因为惊魄回来的第二天就将给皇后和弟弟妹妹的礼物给送到了昭和宫,惊羽被收买的十分妥帖,自然就懒得亲自上东宫去讨要礼物了。

不过来传话的人惊羽也认识,的确是东宫之人,想着可能是皇兄有什么小话要跟她说,惊羽便也从善如流的闻言起身,出发去东宫了。

她也不意外这人怎么就能直接找到她。

她离开皇子府之前给惊风留了口信,说会先来这边,然后去哪里用午膳。之后便会直奔修王府。

她大部分时间一出宫就会直奔皇子府,东宫的人肯定是先去了皇子府,从惊风那里得了消息后,算算时间就知道她在这里了。

她和陵云都带了马,倒是那来传信的小太监是徒步过来的,为了不让皇兄久等,惊羽便让陵云带上他,一行人奔着东宫去了。

今日兜兜转转,但是距离都不远,之前落脚的茶楼也是在内外城交界之处,所以没一会儿他们便到了东宫。

惊魄提前打了招呼,守门的侍卫并未拦着惊羽,那去传信的小太监便直接带着惊羽和陵云一路去到后院。

同皇子府一样,东宫惊羽也没少来,大概的布局也是知道的。

见那小太监给带的路,便知道是一路往后宅去的,有些疑惑道:“怎么直接往后院去了?”

小太监答话:“今日天色甚好,殿下起身习武之后便在后花园中煮茶谈棋,特意吩咐了等您来了直接去后花园就好。”

东宫的后花园惊羽也熟悉的很,闻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到了地方,果然老远就看见惊魄在亭子里煮茶。

他刚从汉州回来,皇帝允他在东宫休息几日,再加上封太子妃的圣旨已下,为了躲一些麻烦,他也没急着在长安城中走动,真过起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日子。

不用出门,他穿的也比较随意,一袭素衣,比平常看着平易近人的多。

惊羽一路走到他面前,周遭也没有什么外人,连礼都不行,只是随意的喊了声:“皇兄。”

见着她来,惊魄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了,坐坐,尝尝我新沏的茶。”说着便趁手给她斟了一小杯。

惊羽跪坐在几案前,同他相对而坐,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尝了一小口,色清无香,入口微苦,继而回甘,的确是上品。

刚刚才在茶楼品了一杯不甚了了的茶,现在这一对比,惊羽觉得自己的味觉得到了拯救,毫不吝啬的夸奖:“皇兄手艺又精进了。”

惊魄心安理得的受了夸奖。

到底还是小姑娘,惊魄给她喝了一杯就不让她喝了,吩咐人给上果浆和点心。

惊羽在东宫可比在昭和宫日子过的舒服多了。

惊风和她都在换牙,几颗关键的门牙刚刚长起来,皇后最近根本不许她吃半点甜的,果然还是皇兄好。

于是她十分真诚的对惊魄感激涕零的一番,结果等果浆和点心上来,不说味道如何,但却是一点甜味儿都没有的。

看着她那明晃晃质疑的眼神,惊魄忍俊不禁:“咳,莫要赖我,母后的令我可不敢违。”

“先尝尝吧,特意让厨子做的不甜的,味道应该还可以。”

东宫的厨子手艺自然是不差的,一个小点心就算不能做甜的也有其他十八般味道。

惊羽拿了一个恶狠狠的放到嘴里,虽然味道的确不错,但是她的态度得摆在这里:“哼。”

等到嘴里的半块点心咽下去,惊羽饮了口果浆润喉:“皇兄你找我什么事儿啊,我书才听了半回呢,一听你喊我,这就巴巴的赶着过来了。”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无时无刻不想着占别人便宜,说这话不就是为了让惊魄拿出点诚意嘛。

惊魄同她也认识有好几年了,知道她这脾性,手挥一挥,不一会儿就有人送上了东西。

惊魄非常清晰的看见那东西一呈上来惊羽的眼神都亮了几分,他从宫人手中接过东西:“你帮皇兄一件事情,这支穿云箭就是你的了。”

惊羽馋穿云箭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惊睿手上那支她惦记了好久,结果平时一些小打小闹的东西还好,涉及到惊睿的心头爱,他是打死了不松手。

那段时间听说他睡觉都是抱着穿云箭睡的,就是打着惊羽已经这么大了总不能去翻堂兄的被窝的主意。

不得不说,虽然这招很是无耻,但是也的确管用,惊羽气的跳脚也不能真的去翻惊睿的被窝。

想着派惊风去偷吧,但是仁王府也不是什么四面漏风之地,守卫森严,他们俩现在功夫虽然不错,但是也达不到可以妙手空空的地步啊。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惊羽在同惊睿的斗智斗勇中成功的将对穿云箭的七分兴趣升级为了十分。

于是当惊魄一拿出穿云箭,惊羽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皇兄,这,这是你,你从惊睿手中要回来的吗?”

惊魄闻言,就地取材的用手中的箭敲了敲她的头:“怎么说话呢,不知礼,不可直呼兄长名讳。”

惊羽被教训了一通,悻悻然的摸了摸头,嘴上不说话,心里只想着,下次等你不在的时候再喊。

教训完惊羽,惊魄继续开口:“穿云箭本就有多支,惊睿那支是我早年所得,这支是此行去汉州的时候意外所得,你帮我一个忙,皇兄就将这支给你。”

“另外,你莫要仗着惊睿性子好老是欺负于他,他都来东宫哭诉过好几回了。”

可怜的惊睿,惊魄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替他教训惊羽两句已是极限,毕竟连皇城中的那两位如今对惊羽都颇有些无可奈何。

没看惊睿哪怕哭到他皇伯父面前去,皇帝在惊羽的三言两语之下也多是自己私掏腰包补了惊睿的亏空嘛。

穿云箭近在眼前,惊羽对惊魄说了什么完全不在意,只一通满口答应:“皇兄你说,看在穿云,不,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一定全力以赴。”

太过激动,差点将真心话给吐露出来。

惊魄听的很清楚。

不过他从不高估自己在惊羽心中的地位,只当作没听见:“宋氏已被定为太子妃,你这段日子在长安城内走动之时,多打听打听宋氏为人,报于我听就行。”

宋氏是他选中的人,他也没有对人选不满意,

只是他刚跟皇后说完此事就跟着小皇叔启程去了汉州,等到回来的时候圣旨就已下了,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仓促。

他相信父皇母后是绝对打听过宋氏人品才华的,不然将其不会聘为太子妃,但是他对宋氏也有好奇。

他也是少年郎,对未来的妻子产生好奇是再自然不过的。

抛去这方面原因,作为太子,他也必须要保证了解自己未来几十年的伴侣。

他也派了人去私下打听宋氏,得到的反馈颇为正面,但是大家女儿养在深闺,一些私事还是得靠女儿家才能打听到。

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惊羽身上。

穿云箭作饵,以他对惊羽的了解,她就不可能拒绝。

她向来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喜欢,至于到手之后是什么态度,那就是完全随心情而定的了。

惊羽自然也是不负众望的满口答应:“这般小事,皇兄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未来皇嫂的事儿,我绝对给你打听的全全乎乎的。”

接过穿云箭喜滋滋的离开东宫的惊羽不会想到,今晚回宫之后,皇后那边还有个人得靠她打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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