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安桥上离人思
此时已是酉时,斜阳带了些红又裹了些黄。瑶瑶姑娘仍未归。
妈妈早就急得去寻了,还是不见有任何归来的消息。
琴音焦躁了几分,突然传来了些声响,惊断了琴弦。
木戚瑶弹起,离了琴,想是她的瑶瑶姐姐回来了。
只见担架速速地上了楼,直直地往上抬,惊着了不少人。妈妈紧跟着上去,旁边一老者,是个郎中,背着药箱,跟了上去。
也只有瑶瑶姐姐,妈妈会请那郎中。
木戚瑶站在楼上,看着瑶瑶姐姐被抬了上来,也紧跟了上去,诧异着发生了什么。
“虽是落了水,伤了身子,但好歹命是捡回来了,便是好好地养着。身体虚脱了些,血色回来了,就好了。我开几副方子,记得按时服用。”
郎中离去,木戚瑶接过了方子,即刻送去了厨房煎药。侍奉着服了药,便偷偷溜出去。这姓苏的,到底做了什么。
时间回到申时,落安桥桥中央正当当站立着一位翩翩公子,似是等了许久,此人正是苏家公子——苏唐。桥下站着吉良。
不久,一袭素衣,顶着斗笠,犹如天上来,踏地为云,风姿绰约,上了桥。
“等很久了吗?”瑶瑶姑娘声音尽可能地冷淡。
“没有,刚来。”苏唐柔声道。
男子手上的披风盖了上去,女子的身姿少了些单薄。
她摘了斗笠,想要多看看他:
“听说你要与林淼儿成婚。自是有了新人,还找我这旧人做什么?羞辱吗?”瑶瑶姑娘早已按耐不住性子,却还是强忍着,怎么说来她也不过一介青楼女子,又怎敢痴心?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知,说生生世世一双人的是你,说但求来生的也是你。何为真,何为假,你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瑶瑶,你知我是苏家独子,曾经的苏家不许我娶你进门,如今的苏家更是不行。苏家的生意离不开林家,我娶林淼儿实是万不得已,离了林家,我苏家怕是很难在恢复昔日光景。苏家一家老小,又该如何生计。”
“倒也是,穷变富,自是不用害怕生计,可是富转穷,实在是令人揪心。”言语中嘲弄多了几分,瑶瑶姑娘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该怪苏唐,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竟失了控,收不住言语。
苏唐知她生气,缓了缓情绪,柔声道:“我今日来是想亲自将香囊还给你。”
“一个破香囊而已,何必挂心,自是不想留,扔了便是。”
“细细密密的针脚配上精致小巧的兰花样式,这样精美的蓝色香囊,配上你亲手制作的兰蕊香,自是这世间上品。我深知耗费了你不少心血,每次吉良送信你都会送些亲自制作的兰蕊香,就这样,反倒成了一种习惯。”
“你难道是因为这习惯才娶那林淼儿的吗?他家的制香生意一直都不错呢。”
“没有林淼儿,也会有其他人,只是这个人偏偏不是你。我们之间气数已尽,再纠缠下去,于你我皆是百害无利。”
她一时语塞,眼里已经噙满了啊泪水,不愿他看到,扭了头,桥下河中一对鸳鸯成双对。
苏唐走近,将香囊递出:
“我知你心悦于我,将这香囊赠我。我亦是对你有意,收了这香囊。可这世间良俗不许,苏家的家规不许,苏家人的命运不许。若苏家但凡有个兄弟,我便为你抵了这一切不许,以命相搏,携你私奔,行乐于这大千世界。”
他梗了梗,她没有收。
苏唐又近了几分,轻轻地贴上那双酥手,将荷包塞进:
“我知你情重,我亦如是。你送我时,赞我清兰,称我是天。昔日我得意忘形,真以为做得了这清兰,当得了这天。而今,却不过是个懦弱无能的负心汉。终是我负了你,是我配不上这份情,现物归原主,但求解了今世缘,卸了现世思。”
眼泪终是没能止住,像是涨了潮,她本不想在他面前哭,显得狼狈。怕再说了伤人的话,忍出了一身的汗:
“自我爹获罪之日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没了能护我爱我的人,偏偏还被卖到 了这种烟花之地,连脸面都没了。从你第一次慕名而来看我跳舞到如今这般,我已然知足了。是我奢求太多,是我感情用事,此生与君能有这么一段相知相惜的日子,瑶瑶已然无憾了。”
她转身,伸长了臂,松了手,将香囊扔下:
“苏唐,你可知瑶瑶的天是真的塌了。”
苏唐不忍,欲抬手拭泪,又觉不妥,停了动作。
只见她倔强地擦了擦脸颊,拭去了泪,弄花了妆,扔了手中的斗笠:
“这玩意我也用不上了,就随那香囊一道去了吧。”
苏唐心疼地想抱她,胳膊抬起又落下,因着听到桥下的吉良重重地咳嗽着提醒他。
“我自会为你赎身。”
“不必了。你我已是路人,不劳烦了。”
她说完就走,没有回头。
桥上的男子驻足望着,良久,才像失了魂一样离开。
而此时的瑶瑶姑娘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她觉得心如死灰、头昏脑胀,悲伤要从心口溢了出来,她觉得竟然比死还难受。
沿着河岸走了一路,哭累了,脑子还黏糊着,一个纵身就跳下了河。
木戚瑶此时已经到了苏府,看门的人问她找谁。
“我找吉良,你让他出来。”
良久。
“找我何事。”
“瑶瑶姐姐落水了,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人?”
“戚戚,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见你吗?”
“嗯?不是因为瑶瑶姐姐吗?你是脑子不灵光吗?”
“脑子不灵光的是你。”吉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家公子与你家瑶瑶姑娘身份有别,形同鲜花与牛粪。唉,我家公子是那鲜花。”
“你,岂有此理。”
她上去就想要动手,拉扯中反倒被吉良一把推倒在地。
她正生气,一双手递了过来,伸了手,被拽了起来,吉良说道:
“你先动手的啊,并非我本意。”他咳了咳,带了些做作:“其实我是为了你来的,而你今天也只能见到我。因为以你的身份,见我家公子是不可能的,你不是自己也知道么?”
“为了我?”
“本来都不打算出来,看在这几个月相识的份上,我是好心提醒,你比你家姑娘可是差远了,以后在消思楼要是再不学机灵点。海里的鱼是不能喜欢河里的鱼的,盐分不一样。而你,多跟你家姑娘学,你家姑娘是现在河里最好的鱼了。保不准,你要在这河里待一辈子呢。”
“你才是鱼呢。”
苏家的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