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什么
李柔嘉心里咯噔一下,糟了,上辈子喊得太顺口,她都忘了,此刻他们不过刚认识,哪有她这般厚着脸皮上前叫表哥的。
不过叫都叫了,也没有办法。
“王夫人是我姨姥姥,我想着三公子也算是我表哥,若是三公子不喜欢我这么叫,日后我便不叫了。”
李柔嘉卖乖认错。
“无妨,你想叫便叫吧。”淳于晦闲闲说道,“那日你躲在门板后,可有……”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李柔嘉赶紧说道,就差赌咒发誓了。
淳于晦又笑了一声,“我是问你可有受伤?”
李柔嘉心里一懵,他当真是要问这个吗?
“……一点皮肉挂伤,早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做表哥的就放心了。”
李柔嘉一头雾水地离开了石亭,不明白这淳于晦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无论如何,那日门板后她听到的那些话自然是不能泄露一字半句,只是那个城防图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日后若有机会,还是得想办法提醒李良。
翌日,王氏那边送了一箱子衣服首饰,太夫人那边则送了一箱子笔墨纸砚过来。
她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是让李柔嘉同府里的姑娘们一道去家塾上学。
淳于府的家塾那可是比太学都毫不逊色的,清河郡多的是名师大儒,能得这些老师传授李柔嘉学问,沈青容简直大喜过望,千叮万嘱让李柔嘉用心上学。
李柔嘉没往心里去,顶多也就敷衍两天,按照那日她听到的说法,这黍州城不日就要献降了,到时候李良就能来接她母女俩,她不会在这儿待多久。
可惜事与愿违,黍州献降是不假,李良却被一纸军令又调回了漠城,王氏让她母女俩安心住在府上,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李柔嘉拿着毛笔在宣纸上胡乱涂画,坐在她一旁的淳于菱瞧着好笑,便探头过来。
“嘉表妹,你这画的是什么啊,山不像山,水不像水。”
李柔嘉拿书挡了,不自在地坐直身子,“我这是写意山水,全凭心意作画。”
她前排的秦妍扭头过来,讥讽道,“菱姐姐,你就不要难为这位嘉娘子了,她打小在军营长大,哪里拿过纸笔,恐怕能写自己名字就不错了吧。”
这个秦妍仗着父亲是两广总督,小姑又是大房长媳,向来瞧不起府里的其他表姑娘,李柔嘉这样长得好看又没背景的最不入她眼,上辈子李柔嘉没少受她气。
不过后来,她嫁给了吏部尚书,司马闻屠了那尚书一家,听说自己与她有过嫌隙,便将她抓到未央宫里,绑在架着大火的铜柱上,生生给烫死了。
想到她临死前那些哀求和谩骂,李柔嘉就没兴趣同她置气。
“阿妍,”淳于菱不快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说这李柔嘉也是来做客的表姑娘,秦妍这般无礼该让人难堪了。
李柔嘉浑不在意,“妍娘子说的不对,我这名字笔画多的很,至今我还不怎么能写的全呢。”
秦妍都等着她恼羞成怒了,没想到她居然自曝其短。
这个李柔嘉莫不真是个傻子?秦妍不屑地瞧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再同她浪费口舌。
这天秋高气爽,难得老师放一日假,淳于菱做东,邀请这些姑娘们去她的院子里喝酒赏菊。
光喝酒吃果子自然没意思,有人便提议,大家来行酒令,由淳于菱做令官,须得做些和秋日有关的诗词,做不出来的只能喝酒。
李柔嘉诗词歌赋不行,喝酒倒是一把好手,上辈子她的酒量可是跟着司马闻在酒池肉林练出来的。
这菊花酒喝少了不醉人,但后劲还挺大,李柔嘉左一杯右一杯,直喝到宴席散去。
“嘉表妹,你可还好?”淳于菱担心地问,“我让李夫人来接你回去可好?”
“不用,”李柔嘉摆摆手,“我好得很,这点酒难不倒我,菱姐姐不必担心,我自个儿能回去。”
李柔嘉拿起一盏灯笼,便离开了院子,淳于菱见她口齿清晰,行路笔直,确实也不像喝醉的,便随她去了。
满身的酒味,若是回去了定然要挨沈青容的骂,李柔嘉索性自己在府上瞎转悠,散散酒气。
这淳于府她再熟悉不过,走着走着不自觉又走到了上辈子她最想来的地方。
“松山苑?”李柔嘉看着石碑上那几个字,有些犯糊涂,她怎么又走到淳于表哥这里来了,不行,她得赶紧离开,淳于表哥可讨厌她了,她不能惹他厌烦。
刚要转身,忽然一阵悠扬的琴音。
她抬眼望去,山间巨石上,那盘腿弹琴的男子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淳于表哥。
李柔嘉酒意上头,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偷偷渴慕淳于晦的表姑娘。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却抓了个空。
琴声停顿,淳于晦从巨石上一跃而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柔嘉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松乱的发髻,规规矩矩地给淳于晦行了个礼,“见过初霁表哥。”
淳于晦皱皱眉,好大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这是喝了多少,整个人像是从酒坛子里拎出来一样。
李柔嘉比了比手指头,“就一点点。”
白日醉酒,这个李柔嘉从小便这么荒唐吗?
淳于晦摇摇头,“我让降尘送你回去。”
“我不,我不喜欢她。”李柔嘉伸手拉住淳于晦的衣袖,嘟嘴撒娇道。
“你才见她一面,她何时惹你厌烦了?”
“我就是不喜欢她,她丢了我送你的东西,她还说我痴心妄想,反正她喜欢你,我就不喜欢她。”
淳于晦被她这话说的一头雾水。
还没发问,便被这个酒鬼给扑到了怀里,“淳于表哥,你不要喜欢她,你喜欢我好不好?”
淳于晦想要推开她的手忽然一顿,莫名就想起了上一世,在白马寺的后厢房里,她给他下了药,也是这般不要脸地抱着他,求他喜欢她。
“李柔嘉,你喜欢我什么?”淳于晦轻声问道。
怀里的人却久久没回他,淳于晦低头一看,她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李柔嘉头痛欲裂地醒了过来,果不其然挨了沈青容一顿骂。
她心虚地接过醒酒汤,脑子还发着懵,“阿娘,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喝多了酒,趴在锦园里的石桌上睡着了,是三公子身边的丫鬟看见了给你送回来的。”
淳于晦的丫鬟?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是那个降尘姑娘吗?”
“不是,是个眼生的,好像叫什么落烟。”
李柔嘉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唉,酒量好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她这具身子还没在酒池里泡过,哪里有什么酒量,昨日是她大意了。
过了没几日,便又到了太夫人的寿辰,太夫人热闹过惯了,这次说是一切从简。
府里虽然不像往年那般大肆操办,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
数日前沈青容便在发愁送什么寿礼。
“阿娘,你就别考虑这事了,咱们家是个什么家底,这淳于太夫人一清二楚,何必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就送什么呗。”
李柔嘉看得很开,她这辈子只是暂住淳于府,也不用故意讨好太夫人,何必花太多的心思。
“不光是老夫人的寿礼呢,这马上也是中秋了,淳于府上这么多人,各处院子咱们都得送点节礼,无论贵重与否,总不能失了礼数。”
这倒是,可怎么多人,真要送点拿得出手的,不得把他们李家都给掏空了?
李柔嘉拿了块桌上的糕点吃着玩,忽然有了主意。
她微微一笑,“阿娘,送礼的事你别担心,我有法子了。”
老夫人的寿宴府里里外忙了一日,到了晚间,才是他们这些内宅小辈祝寿。
沈青容绣工好,送了一幅她亲自绣的白鹤图,不功不过。
李柔嘉和府上其他不大宽裕的小辈一样送了一张她临摹的佛经摘写。
淳于晦坐在一旁,看他们献礼,心里哂笑,这个李柔嘉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上辈子好歹是一整本佛经,在数量上得了太夫人欢心,怎的如今就一张大字给打发了。
果然这敷衍的贺礼,也就只得太老夫人点点头。
上辈子她那本佛经可是从太夫人这儿换了一柄上好的玉如意。
贺礼献上来,淳于晦眼尖,从太夫人身旁的大丫鬟手里接了过来。
李柔嘉那张摘写夹杂在其他人的纸张里,并不显眼,但他却一眼认了出来。
这一手小楷,和他的笔迹简直如出一辙。
淳于晦自幼便练习书法,各种字体他都会些,平日里却多用隶书或者草书,甚少人知道他也会写一手秀气的簪花小楷。
李柔嘉什么时候竟能模仿他的笔迹至此?
还是他甚少示于人前的簪花小楷。
淳于晦看向李柔嘉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探究。
这手字不下点苦功是练不出来的,可她初来清河郡,按理说之前也并未见过他,何时竟习得一手和他相似的笔迹?